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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这一气，反让欧阳少恭觉出神魂的不同，一惊一喜之间，纵是这千年之灵，也不知该何等表情了。 欧阳少恭此时已觉出，自家神魂已全，且宿世皆束缚于神魂之中的天帝判罚命数也尽消。 只是神魂之中有契法深刻，以他的见识，纵是天帝怕也无此能为，与自家定下这般契法，且神魂之中对这契法反有依恋之意，看来，定契及帮自家补魂者，乃是个极厉害的大能。 忽恼忽喜忽忧的欧阳少恭，心中百思纠结，一不留心，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便拿过房主人遗的房中的针线盒，随手便绣出枝玉兰花来。 待欧阳少恭觉查时，一个精工巧绣的淡蓝底布绣玉兰花的荷包已然完工，瞪目结舌的他，看着自家双手直发呆。 而后让欧阳少恭更窘的事接连又来，谁人“下气通”不是从下而排？ 偏他觉腹中气涌时，一股冲天臭气自口中喷出，偏还肠鸣作响，让人窘迫无颜，直恨不能刨个洞当自己埋了。 更气的是，纵是黄鼠狼，那鼻子也不是摆设，那臭气能放倒别人，自也能放倒用嘴喷的欧阳少恭。 于是，不光这宅子内外臭翻无数人，欧阳少恭自家也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两腿儿抽抽的摆平在地上。 不过，那方才那怎样也收不起的耳朵和尾巴，到是顺利收起来了。 欧阳少恭望着掩于云雾之中的昆仑，真是无奈至极，他原是想上天墉城寻得自家另一半仙灵，再谋复生之法寻回巽芳。 为的，便是当日蓬莱一别时，那一诺。 可如今，欧阳少恭上昆仑，往天墉城，却是去寻出契约的主人，生生世世与其为仆。 命数之造化，何其奇妙！ 天墉城，一群弟子们正在试剑台上对练，陵端大马金刀的坐着，还支着条腿半踩在当康的背上，边看师弟们过招，边训足下的神兽: “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我让你祝福灵谷丰收，你到好，把我们灵药园里的好药全啃了。 你就是祝祷灵药丰收，那被你啃得只剩根儿的灵药，也只能多冒几个芽儿而已，回头丹灵长老要炼丹，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丢炉子里去？” “嘿嘿嘿……” 形似野猪的祝丰沃瑞兽当康光笑，半点儿也没神兽的傲气，反有几分腆着脸奉承的味道。 天墉城弟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反正在二师兄面前，龙是管着给田里浇水的，白虎是专门牧放养着吃肉灵兽的，朱雀是厨下烧火的。 你问玄武？那家伙是专管澡堂子换水的！ 此时天下灵脉灵气有变，神兽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想被天道算计死，也唯托庇昆仑的佑护。 所以，偶遇陵端这神魂强大，几可登位古神者，不扑上去抱大腿，它们是不是傻？ 何况陵端并非是个会轻辱他人之辈，纵使那“他人”归于兽类。 别看他拿当康垫脚，也是因这馋货把灵药全给啃了个干净，有错于先，不施惩戒，恐旁者不服罢了。 只这些，旁人并不知晓，而这不知的“旁人”，便包括了幽都灵女风晴雪和，欧阳少恭！
第十四章 身为幽都灵女，风晴雪自生以来，唯一最大的挫折，便是兄长巫咸风广陌的生死不知，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也因此，风晴雪一向有些自视甚高，总认为幽都之外的人，都不及自家婆婆见识广博深远，有些小觑天下人。 但，就因有见识，风晴雪才能认出，那蠢猪笨狗样甩着尾巴，一脸讨好样的家伙，是能让谷物丰饶的神兽——当康！ 当康是瑞兽不假，却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却被一未能登仙的凡修踩着玩儿？ 风晴雪表示，她看不懂，心里好慌。 比风晴雪还慌的，是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一见陵端时，就几乎一跤摔平地上。他明明觉出那人很危险，很想远避，偏这双腿却自动走向陵端，似乎那就是本能。 更邪的是， 众人却见这杏黄衣袍，飘然若仙的清雅男子，居然在走近陵端后，双手捏了耳垂，一脸的垂头丧气，蹲在陵端膝前，乖顺得宛若恋主的幼犬一般，可怜巴巴的讨饶: “端端，我错了，我不该偷吃了胡七的酒，也不该糊里糊涂下了山，然后还弄成这样回来。 可是，这真的不是我要这么做的，端端，相信我吧！” 欧阳少恭想撞墙！ 欧阳少恭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会见了陵端，就如此做派，还说出这种话来。 这带着几分亲呢的，撒娇告状语气的话，是怎么出口的，欧阳少恭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似乎本该如此一般。 太奇怪了！ 欧阳少恭不由自主想起那寂夜琴声，与自家诡异的灵魄及如今的半妖身份，无端觉得，头好大。 陵端凤眸轻转，那流潋如波的眸光，似夏日里湖水在艳阳照射下水波起伏时的光华，灵动而狡黠。 纤长白皙的手指似有微光，轻轻舒展，似冰雪琼宇之中，那雪中莲花绽放一般，轻弹欧阳少恭眉心，浅笑轻语: “欧阳毛毛，你这是第几次玩疯了？行了，别在这儿讨臊了，和这只笨猪一起，去厨下，给胖胖帮忙去。” 胖胖，就是陵端让它管灵田的黑熊雄飞，陵端素喜它那一身黑毛浑圆的样儿，纵是已非幼时，也不肯改口，只叫雄飞——“胖胖”。 雄飞也从不见气，只是，它的“不见气”，只针对陵端而已。 风晴雪与欧阳少恭这一路行来，只觉此人学识渊博，气宇高贵，比若谪仙也是当得，又何见其如此蠢样？ 不觉下意识以为，欧阳少恭中了邪术，而施术之人，自是眼前这轻慢神兽的狂妄之辈，陵端！ 风晴雪虽是灵女，却也不过是寻常女子，与这世间凡女并无不同。 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风晴雪下意识振臂一挥，居然在天墉城上，做出攻击陵端的行为来，而且，用的是幽都秘术。 紫胤真人素来护短，他虽是剑仙，却也与这世间疼爱子女的老父并无异处。 而被紫胤真人当儿子养大的陵越，不仅气宇神韵象足自家师尊，这护短的性子，也象了个十足十。 陵端自小就在陵越眼前长大，虽小有淘气，却是个好孩子。 ——你确定？ 风晴雪方一上山便向陵端攻击，且是用的幽都秘术，这让才从山下归来，便见到此幕的陵越如何不怒？ 霄河剑不及出鞘，便已横档陵端面前，代其接下攻击，并顺便一记窝心脚把风晴雪踢飞出去，正正落在因慕美色而收下风晴雪的，肇临面前。 面沉似水，声寒若冰，眸刃刮得肇临身子一抖，往后缩了缩，方才开言: “押下去，好生看守，待我禀告掌教真人后再定夺。” 有戒律堂持刑弟子上前，一记“禁灵”法诀就封了风晴雪的法力，拎猫似的提了后项皮就走，干净利落没一句废话。 当康早叼了欧阳少恭的衣袖，将其领着离开，它是神兽，观因果这种小事儿还是会的。 如今这只“毛毛”，欠下苍生因果不算，还与陵端有因果，任他自己认不认，都要还的。所以，自此之后，他也只能是，欧阳毛毛！ “端儿，日后逗乐时，也需防着些阴邪小人，毕竟天梯虽遥，却只能考其毅力如何，断不得人心善恶。” 陵越看着风晴雪押下后，余下拜师者私语窃窃，心下不喜，眉心微皱对陵端劝道，边说边自怀中取出个油纸小包递过: “你爱吃的桂花糕！是胡记的，新出笼，还热着呢！” “多谢师兄！” 陵端笑弯了眼眉，他素日里眉宇间的凌厉骄矜，在这柔下眼眉的一笑间化为春光无限，让见者尽皆怔忡，惑于这温润一笑的明媚。 陵越那总是沉稳冷肃的清俊脸上也尽温柔，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掌轻抬，自陵端肩头拈下片桃花瓣，轻笑: “又去后厨偷嘴了吧？你好歹是天墉城二师兄，这般贪馋，也不怕其他师弟笑你小孩儿脾性。 罢，师兄也不多言，这桂花糕你先吃着，后日下山，还给你带。” “师兄！” 陵端扬眉轻唤一声，待陵越应声，一块热热甜甜的桂花糕给塞陵越嘴里，清甜软糯在口腔里化开，也浸入心里。 陵越幼逢劫难，于天灾乱世之时兄弟离散，幸有师尊紫胤真人呵护养育，又有陵端相伴，屠苏孺慕，伤情自减几分。 这些年，虽师兄弟不常相处一处，但彼此牵挂与亲人无异，更有涵素真人查得幼弟虎子为良士收养，得富裕安康，只要安好，见与不见又如何？ 不错，陵越已知幼弟虎子被方家收养，更名“方兰生”，现居琴川。 陵越更曾亲往琴川，暗中见过方兰生。 不是心冷，不愿兄弟相认，只是，一则方家无子，又养育方兰生多年，若冒然认回，方兰生无修真之质，又当如何自处？ 且，世间万事最重因果，方兰生受方氐大恩，不报，于己于陵越皆无益处，便也由不得陵越不放手。 故，待知亲人安好，陵越便歇了相认之心，只在暗中默默祝福。 也因此，陵越越发的看重陵端与屠苏，屠苏也罢，陵端却是陵越捧在手心，视之与亲弟同重，甚至更重的亲人。 也是因此，陵端方才觉出，这世间对自己的束缚已渐弱，那因果牵绊的劫缘之结，也开始松动。 欧阳少恭，不，现在是欧阳毛毛，正垂着一双毛耳朵，大尾巴压得低低的，听胡小七戳着他额头训话: “……你说你，就这么下山一混，到是有些脑子了！可沾染的这身因果孽障，却是足够让你天劫之下死一百回都不够。 你当，便宜就这么好占？ 天道之下，众生皆苦，不厉磨难，不得仙道，毛毛，你要谨记。” 欧阳毛毛乖乖点头，随着神魂融合得越紧后，欧阳少恭那些癫狂记忆已渐消失，代之的是毛毛洁净的心灵。 属于欧阳少恭的奸邪与污浊，随着毛毛洁净心魂的融入与洗涕后，上古乐神的温雅与纯善在一点一点复苏，那个可悲可恨的“欧阳先生”，已成过往。 自此之后，欧阳毛毛，陵端的世仆，才是天墉城上这半仙半妖的少年，真正的人生。 陵端不喜欢风晴雪，一点儿也不喜欢。 比之天墉城这些历经劫难的弟子们，自生时便是幽都灵女，受尽万千宠爱，从不知人间疾苦，故处事也全凭一己之念。 就如前尘之时，风晴雪不也随口诬陷小狐妖襄铃害人么？ 为的，不过是那狐儿恋慕百里屠苏罢了！ 或许风晴雪对百里屠苏确是情深，但情深，却是基于百里屠苏那张俊秀的脸。 要知当日陵越，曾指个面目平平痴儿说是“韩云溪”时，风晴雪那避之不及的否认，可是很坚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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