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听陆大有说要即可离开华山,一时有些恍惚,他心里总是忍不住惦念山洞里的那个人,他担心,等他再次回到华山,那个人早就晓得无影无踪了。人海茫茫,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缘再见。 “哎呀大师兄,还愣什么呢!就还没醒吗?”陆大有不管不顾,拉着令狐冲就往山崖下走。令狐冲心有所想,一不留神,身子一歪,从山崖滚落下去,右脚刚好卡进石缝里。 “大师兄!”陆大有慌了神,赶忙跳下去。 “别的,我看着脚是崴得不轻。”令狐冲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看起来正处于难耐的疼痛之中。 东方不败暗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令狐冲这是故意把自己摔了。 要瞒过岳不群可不容易,必须真戏真做,令狐冲也没搞清楚方才那一瞬间自己在想些什么,等他回过神,事已至此。他抓着陆大有的手臂,万分惋惜地说:“只怕我这次不能陪师父下山了。” 当岳不群瞧见令狐冲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寒碜模样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这个大弟子自小聪明绝顶,年纪轻轻武功在五岳同侪之间已属拔尖,更别说令狐冲丰神俊朗,器宇不凡,更是胜过同侪。 岳不群这次有心带令狐冲去嵩山派见见世面,顺便在江湖各门派面前炫耀一下这个得意弟子,未来的华山派接班人。 但是此刻令狐冲瘸了腿,不能给华山派长脸,事与愿违。 “等徒儿的脚伤养好,立刻赶往嵩山,拜见嵩山派的各位师伯。”令狐冲愧疚地说,跪在岳不群、岳夫人跟前磕了三个头。 “嗯。”岳不群板着脸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岳夫人和岳灵珊则满脸忧心忡忡看着令狐冲。 陆大有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令狐冲的,但是搁不住令狐冲一顿劝说:“你留下照顾我,谁去照顾小师妹?你指望劳德偌、还是指望英白罗?” 陆大有心知令狐冲说得对,这个小师妹除了听令狐冲的劝,就是听自己的劝,于是也就不再勉强,叮嘱了令狐冲几句,抓紧赶上岳不群的车马队伍。 东方不败远远地望着岳不群带领一众华山弟子下山,他虽然听不清令狐冲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可以从他的行为举止中猜测出几分。 岳不群带着同去嵩山派的都是在五岳联盟中稍有名气的弟子,必定有所图谋。 令狐冲目送岳不群等走远,自己则一瘸一拐地来到药房,按照劳德诺的药方给自己配好药,涂涂抹抹一阵忙活。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红肿,未伤及骨,幸亏岳不群着急赶路,否则以他的医术,摸一摸脚踝便知。 得知岳不群已出发,华山派中负责守卫的弟子们不由得都松懈了,趁着这个空档干些私事。 东方不败趁着此时,将华山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磨得一清二楚。 药房无人守备,东方不败在门外踟蹰半天,还是没有敲门进去。 一只小花狗汪汪叫,冲着东方不败飞奔而来,东方不败下意识地躲开,小花狗生猛地撞开门,扑进令狐冲的怀里,一边嘤嘤,一边舔令狐冲的脸。 大门敞开,东方不败看见了令狐冲,令狐冲自然也看见了东方不败。 令狐冲亲昵地抓挠着小花狗的肚皮,说道:“我没想到你还在华山。”不知道是在说这只小花狗,还是在说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走进药房,视线落在令狐冲受伤的脚踝处。 “我正打算走。”东方不败说。 “所以你是来向我道别的?”令狐冲举着小花狗,杵到东方不败跟前,东方不败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小花狗汪汪叫了两声。“哈哈,你怕狗啊,小花是我从小喂到大的,亲人的很,不信你摸摸看。” 东方不败没有接话,他和令狐冲之间算什么呢?算是朋友吗?明知道往后会成为敌人,还有成为朋友的必要吗?坦白讲,他不讨厌令狐冲,如果换一种身份,可能还会成为至交。 “你嫌弃小花,小花也不喜欢你了。”令狐冲说笑着,把小花儿放在了地上,小花儿围着东方不败脚边转了几圈,挨了他的脚躺倒在地。“看来我说错了,小花儿还是很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东方不败对这种软软的、弱小的、脆弱的生命,不敢去喜欢,因为他知道,这些软软的、弱小的、脆弱的生命有多容易失去。 “还没找到你要找的。”令狐冲不咸不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想去嵩山派?” “我是要去嵩山派的,只不过是几天以后。” “我劝你还是现在就下山,毕竟我还不想伤你。”东方不败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至今还留在华山就是要做些对华山派不利的事情,到时候免不了要和令狐冲兵戎相见,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小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东方不败也该走了,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令狐冲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他跛着脚追过来,忽然说:“我知道师父把丁凌关在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东方不败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否则令狐冲为什么要冒着背叛师门的风险,把丁凌的关押所在告诉他呢? 但东方不败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丁凌毕竟是他神教的长老,但凡有一丝一毫救出他的机会,他就一定要去争取。 “师父审讯丁凌的第一夜,他就死了。”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东方不败意料,在和令狐冲相处的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的提及丁凌,给了东方不败一种丁凌正被关押在华山某处的错觉。 “我知道丁凌的尸首埋在哪里。”令狐冲略有歉意地说,“我师父富有君子盛名,即便是对你日月神教的人,也绝不会趁人之危,痛下杀手。丁凌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我华山派的人动的手。” “岳不群想通过丁凌知道黑木崖总坛的情况。”东方不败叹道,“丁凌是我神教核心长老,岳不群绝不会轻易让他死。总归是我来晚了。” 是啊,如果他能早些放下萧一山,是不是就能先一步找到丁凌,救走他呢?可是,说起容易,叫他怎么放下呢? 丁凌已死,只怕薛旭也凶多吉少,他不能再耽搁了。 丁凌就被埋在距离思过崖不远的乱石堆里,石块随意堆砌坟包,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令狐冲从怀里掏出酒壶,递给东方不败。“想必他定然是你的好兄弟,你们兄弟说会儿话,我在树底下坐着等”。 这里是山阴处,又恰是黄昏,更显凄凉。 东方不败百感交集,心中愧对这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哥,他把酒洒在坟前,正谋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忽然听见身后令狐冲大叫一声:“什么人?” ----
第90章 【江湖卷】非绝处 一支箭直楞楞扎在令狐冲的胸前,无数支箭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射过来! 东方不败的位置是在山石间,视线受阻,想要射中他并不容易。他掌心向下,发动内力,将周身护住,然后眯起眼睛看向令狐冲,箭雨密集,但令狐冲已经顺手以枯木为剑,应对自如。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东方不败逆着箭射来的方位看过去,抓起一把小石子,闭上眼,凭借听觉和感觉,将灌注内力的小石子打向箭手的方位。 几声哎呀声传来,东方不败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再次抓起小石子打出去。 令狐冲见箭射过来的速度减慢,数量也少,瞅准时机,足下轻点三两跳,打乱了箭手的进攻。东方不败也施展轻功飞过去,与令狐冲一起并肩作战。 这是一波三五十人的蒙面人,他们衣着朴素,若不是手持利刃,看起来与寻常农夫无异。 打了几个回合后,东方不败察觉到他们的武功不高,甚至连中不溜都算不上,也就不再动手。他相信,凭借令狐冲的武功对付这些小喽啰,即便是崴脚、中箭,也绰绰有余。 令东方不败想不通的是,谁在背后捣鬼,派出这些个小喽啰,岂不是打草惊蛇? 东方不败出手,皆是死招,没有人存活。 令狐冲出手,却是处处留活手,只打伤对方的手脚,迫使对方失去战斗力即止。 蒙面人见形势不利,纷纷逃窜。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行刺,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来杀我的,那么只有可能是来杀你的,为的是你们日月神教。”令狐冲忍着痛拔掉胸前的箭,举起箭头闻了闻,并无异味,若是有毒的话,只怕早就发作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日月神教大张旗鼓赶去嵩山派拜访。左冷禅不好明着来,暗地里给日月神教的人一个下马威,也不无可能。 但是,东方不败初入江湖,且是易容之后才公开露面,几乎不可能被人发觉。如果是结过梁子的五岳联盟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去刺杀杨莲亭才对,毕竟他正假扮自己,在江湖上招摇过市呢。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其中至少有一人使的是嵩山派的武功。”令狐冲在石缝里拔了一株草,放在嘴里嚼烂,糊到胸前的箭伤处。他这话说出来,岂不摆明了是说嵩山派的人要杀他。 “我看,倒像是试探。如果是要刺杀,他们在箭头上涂上剧毒,你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因为我是华山派的,我们和嵩山派同气连枝,他们自然不想伤我性命。”令狐冲对五岳联盟之间的情谊,倒是颇为自信。 还有那么三两具尸首还躺在地上,令狐冲扯掉他们的蒙面巾看了,的确不是相识的面孔,浑身上下也没检查出能够辨识的物件。他也不嫌麻烦,就地挖了个大坑,将他们一并埋了。 令狐冲做这些的时候,东方不败就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看着。 “我这是善后,万一有人发现了告诉师父,追问起来我可难逃其罪。”令狐冲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也去嵩山吗?” “也许。” “不如你先回思过崖,我去给你搞点酒送行。”令狐冲这一天可折腾得够呛,他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痛痛快快畅饮一顿。当然,有东方不败作伴也不错。 事已至此,东方不败最好抓紧时间赶回去,别真等到嵩山脚下了,杨莲亭赶鸭子上架损了日月神教的威严。 春来无人能阻,即便是高耸入天的华山山巅,也已经有大片大片的野花盛开。 东方不败站在思过崖前,眺望着华山独绝天下的景致,他原以为黑木崖已算险峻,没想到山外有山,华山的巍峨险峻更令人惊叹。 令狐冲受了箭伤,又瘸着腿,提篮换成竹篓系在背上,正艰难地朝思过崖爬行。 东方不败俯视着他,看着他像某种动物一样贴着陡峭额山壁,考虑要不要下去帮他一把。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离别在即,多一分或少一分情谊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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