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好食鱼脍,于其道颇有研究,前日与奉孝相约一品,令人捕鲜鱼片之,荀君可要一同?” 陈登笑着邀请道。 鱼脍?什么鱼脍? 一盘盘摆盘精致的生鱼片上了桌,上面几乎雕出了个花,还配了各色酱汁,让朴素惯了的荀晏大为震撼。 郭嘉已经麻溜的取了几壶酒来,两位吃客快速的把这间门先前还充满了社畜悲伤气息的屋子变成了快乐吃货屋。 “脍,春用葱,秋用芥,”陈登笑吟吟夹起一片软乎乎的鱼肉,“此时正应用芥,岂不美哉!” 美啊,是挺 美的,干饭能不美吗。 荀晏仔细端详了一下陈登的面容,见此人面容虽说不上俊美,但也老成持重,端庄大气,只是两颊微微泛红。 说实话虽然生鱼片在上层阶级里算是个广泛的菜肴,但他个人认为这年头吃这玩意还是不大安全的,尤其是大量食用。 [指不定会吃出来一肚子寄生虫。] 清之疑惑的说道。 “元龙将归徐州?” 郭嘉半眯着眼睛,半醉不醉的问道。 陈登放下了筷子,长叹一声,等了半天却发现没人问话,年轻的谋士捧着酒壶像是醉了,另一边年轻的君侯倒是清醒,就是看着那盘中鱼肉陷入了沉思,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他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说道:“唉,吕布非良主也,可惜登宗族世代居徐州,只得委身吕布帐下,所幸得曹公赏识,得封广陵太守……” 瞧瞧,这话说的。 曹老板还挺大方,就是不知道陈登回了徐州以后怎么和吕布解释,他跑了许都一趟,回头就被曹操封了个广陵太守……不过这也是他的事了,想来陈元龙早已心中有了应对之计。 可惜了吕布,这单纯娃子天天竟然要和这种人勾心斗角。 郭嘉笑吟吟,陈登所言皆是所料之中,他热情的敬了杯酒,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搂抱抱。 “如此那元龙归徐州后,莫要忘了与嘉传书……” “那是自然,”陈登大笑,随后望向了荀晏,“荀君为何不食?可是不喜鱼脍?” 见荀晏迟疑,他长吁一声:“如此美味,怎能不试?” “啊,这个啊……” ———— 翌日,曹操听到来报,纵是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由一个战术后仰怔住了。 “什么?”他满脸疑惑,“陈元龙吐了一升虫?” “是的,陈府君可能暂且无法动身往徐州了……” “且慢,”曹操打断了他,“他为何会……吐虫?” “听说是生鱼脍吃多了,”侍从是个老实人,他甚至绘声绘色描述了起来,“华神医见其,作汤药二升,尽服之,遂吐虫一升有余,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 画面感来了,曹操默默摸了摸肚子,想起了昨日吃的鱼脍,他默默在心里把生鱼脍这道菜暂时从菜单上划走。 荀晏收到曹操传唤时刚从医馆里头出来,张机暂且不在许都,华老先生眼光比他敏锐多了,一看陈登就说他胃中有虫。 作为引荐人,他默默深藏功与名。 上一位受害者祢衡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他的至交好友孔融很感动,当即写了一封《荐祢衡表》给曹操,曹操也很感动,当即要见见这位大才,祢衡也很感动,他振臂高呼身有狂疾不事曹。 孔融重新把祢衡塞给了华佗,恳请这位神医好好医治他的好友,他颇有家资可以相助友人求医。 荀晏觉得可能不是病的问题,是这人本身自带一点嘴贱属性。 陈登其实没啥问题,吐完就好了,就是可能心理创伤比较严重。 毕竟一个正常人突然吐了一堆虫,这个冲击感可能比较强烈。 进屋时曹老板正对着屋里头挂着的舆图比划着,看到人来了才一笑,指着一处随意问道:“清恒以为泰山郡如何?” “北临冀州,与青州徐州毗邻,郡内又有袁绍所置中郎将郭祖、公孙犊等保山为寇,乃边境乱地也。” 荀晏答。 曹操指尖滑过绘制精细的舆图,那是工匠用新法所绘,清晰明了,他转身,面色平淡,开门见山说道: “孤欲令卿领泰山郡守。” 预料之外,但又好像是情理之中,甚至感觉这一遭来得有一些晚。 他本来就并非郭嘉戏志才这类只属曹操幕府的谋士,外出守郡也并非什么怪事。 “北有袁绍虎视眈眈,袁谭盘踞青州,东临徐州有吕布之危,又有臧霸屯兵开阳,”曹操执起面前年轻郎君的手,“孤所愿,一为防备臧霸吕布窥伺,二为抗击压迫青州冀州袁氏父子,三为清剿郡内逆贼。” “好,”荀晏顺畅的应道,“司空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这问得像是问他晚上要吃啥,他顺便带点回来一样。 曹操一怔,然后说道:“孤欲图徐州已久。” 他说得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窥伺徐州已久的心,昔日他尚且只有兖州时,几次夺徐州不得,大概都要成为心结了。 荀晏沉吟片刻,正欲说话,却听曹操又道。 “但袁术不得不伐,近来手头不宽裕,”曹操仍然坦坦荡荡,“兵马与粮草供给可能得清恒自己操持。” 荀晏缓缓看向了曹操,看到老板饱受摧残的胡须不知不觉中又茂密了起来,乌黑不见白,正如他那颗心一样。 曹操长叹,捋须回避了荀晏谴责的视线。 “袁谭不仁,青州流民甚多,徐州亦是久战之地,”他委婉的出谋划策,“此募兵之良机,至于粮草……应当……呃……” “自起兵以来,孤自是信任清恒非常,兖州之乱,平定黄巾……一路坎坷风雨,可见忠心,遂托此重任于卿。” 主公顾左右而言他,并且打起了感情牌。 你是魔鬼吗? 荀晏发自内心的质问。
第96章 曹操自然没有那么魔鬼,毕竟他是想要平定泰山郡而不是派个人过去送死。 泰山郡兵积弱,为豪强流寇所欺,荀晏手下尚且有本部兵马千余人可以一同前往,这千余人不似虎豹骑乃装备优良的精兵,只是普通的农兵,没怎么上过战场,是荀晏放在颍阴的私人部曲。 总归是个县侯,有点私人武装也不算什么怪事吧。 千人,守一城都有些为难,更何况督一郡军事,曹操遂掏出了他的小名单。 “凉茂如何?此人乃孤府上名士,颇有名望,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曹操如是问道。 “凉茂可为大儒,”荀晏沉吟片刻,“但泰山郡乃匪地。” 凉茂是个标准名士型人才,才华横溢,但泰山郡却未必吃他这一套,毕竟那里已经是个标准的法外之地了。 “那就吕虔吧,”曹操换了个人选,“他尚在湖陆,封他做你的长史。” 白嫖是一个学问,曹操的发家史中,白嫖占据了很大的部分,所以他从来不敢真的对世家豪族下狠手,毕竟他还得白嫖。 吕虔便是其中之一,他是任城人,初平年间被曹操派去镇守湖陆,他带着他的家丁部曲把湖陆守得平平稳稳,中途还有空去平一下叛贼。 且任城离泰山郡不远,正是势力可及之处,带一个地头蛇,钱粮兵马都能就位,唯一需要的就是能压得住这人。 “仅仅长史,未必能令吕虔尽心。” 荀晏道。 长史可以摸鱼,郡守总不能摸鱼,卖命的事,还是得想法子把人绑在那儿。 曹操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胡须,想了想问道:“不然只能叫你做个别驾了。” “那也无妨,”荀晏不是很在意,“左右都是司空说了算。” “那孤便表吕虔为泰山郡守,暂且叫清恒先做个别驾,督泰山、鲁郡军事,”曹操思忖片刻,含蓄说道,“若是他日徐州可得,封卿徐州刺史。” 荀晏觉得这话颇为耳熟,他左思右想,想起来曹老板好像上次给贾诩画了个冀州牧的大饼,那饼子还遥遥无期呢。 曹操似乎也想起了这茬,他又一次顾左 右而言他。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开始糊弄。 荀晏回去以后还没来得及与族人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万众瞩目的袁术同志终于宣布他称帝了。 建安二年,袁术于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 曹操在晚宴上宣布了此事。 席上诸人皆是义愤填膺,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贼人狼子野心,可是事真发生了还是会感到惊骇,他们可以对天子的弱势冷眼旁观,只要他一天还是天子就行,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冒出来一个姓袁的天子。 一场好好的晚宴瞬间变成了□□大会,大伙都在剧烈抨击袁术的所做所为,说他枉食汉禄,骄奢无度,喝上头了的人还拿出来他兄弟袁绍和他做个对照组。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荀晏默默想着,谁不知道曹老板和袁绍那也是死对头,这谁啊情商恁低,让我康康。 哦孔融啊。 大名士已经喝上了头,文化人骂人那叫个厉害,已经把袁术批得毛也不是,这骂术颇有些祢衡的精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待酒过巡,下头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曹操才举起金樽。 “孤将表吕虔吕子恪为泰山郡守,荀晏荀清恒为兖州别驾,督泰山、鲁郡军事。” 吕虔并不在场,荀晏学着贾诩一贯的做派,眼观鼻鼻观心。 贾文和多瞅了他一眼,这消息他听过就算听过,心如止水,就是这人这模样咋那么眼熟呢。 “若以资历,应当荀君当郡守。” 有人质疑道。 倒也不至于此,我二十五岁,吕公都快四十了,只是出道比较早。 荀晏开始打量碗里的新菜式,顺便不着痕迹的瞥了一圈今日席上菜肴。 嗯,都是十分熟。 “弟年纪尚浅,生性跳脱,吕子恪稳重有才能,为郡守并无不妥。” 窃窃私语中,荀彧这般说道。 令君都这般说道,且曹操也并非随意更改决议的人,周围人皆是一笑而过,有的跑来向荀晏道贺。 后面曹操又陆陆续续说了些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总体意思是该揍袁术了,揍袁术, 再揍袁术,不揍袁术不是大汉忠臣,他袁本初要是没反应他就不是大汉忠臣。 好一个新型大汉忠臣测试剂。 老板你开心就好。 宴席终散,宾客两两的离去,荀晏驻足于门口,等到了晚出来一些的荀彧,二人一同上车离去。 “吕布悔婚,以袁术的性子必然会去讨伐吕布,”荀彧提道,“徐州空虚,但需提防臧霸与袁谭,泰山局势复杂,当以募兵练兵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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