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睡马车的,主要昨晚跑去熬夜清点了一下新冒出来的户口,弄到了很晚,今早起来他梦游得差点撞柱 子。 有些人你叫他加班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其实心里在暴风雨式哭泣。 不过隐户数量之多也确实叫人咋舌,这年头穷人的归处不多,成为豪族农奴便是其中一个非常广泛的选择。 东汉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大伙一个比一个烂,相比起饿死,似乎农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又或者根本面前没有选择。 曹昂反倒是接受非常良好,他对于处理这些阴阳怪气的大族有一些生而具有的天赋,能够笑脸相迎,在不知不觉中抵达自己想要的目的。 “荀君为何让杨君留心屯田之事?” 曹昂与荀晏并驾齐驱,一边随意问道。 屯田之事皆以军律而行,由屯田校尉管辖,不归县令掌管,所以更加纪律分明。 “唯恐有乱不能及时制,”荀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曹公若要继续往外屯田,必须监管严明,不然就怕屯着屯着就变成了集中营……” 他话到最后声音有些含糊,但曹昂还是听清楚了。 “何谓集中营?” 他问道。 荀晏一顿,“一些大家不是很喜闻乐见的发展。” 曹昂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小天使还是贴心的绕过了这个问题。 “阿姊将嫁人,大人在人选中左右为难……” 他叹道。 荀晏:…… 你阿姊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曹昂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荀晏。 “荀君美姿容,家世地位皆非常人,为何至今尚未娶妻?” 荀晏:…… 你装模作样的模样和你爹真像,小子! “晏丧父尚不久,不敢娶妻。” 他简短解释道。 曹昂委婉道:“阿姊可以等荀君三年。”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荀晏摇头,“况且连面都未见过,不若择良婿而去,莫要因晏而耽误大事。” 曹昂见他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心下暗暗惋惜,并非相信两人可以如何恩爱,只是相信眼前人若是娶妻,必然会善待妻子,只是……终究没有缘分。 “司空属意何人?” 荀晏漫不 经心摸了摸马头,它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曹昂答:“丁仪,夏侯楙。” 啊这,不熟啊。 丁仪好像是那个,写文章特别好看曹操特喜欢那个,夏侯楙是夏侯惇儿子…… 我去!元让儿子都要结婚了? 荀晏莫名感慨自己的辈分似乎越来越高了,他抬眼正巧被正耀的阳光闪了下眼。 良驹发出不安的啼鸣,荀晏终于看清了是什么闪了眼,那是藏在两侧山林之间的箭矢,尖头处泛起寒光。 山道在下,埋伏在上,由上而射箭,其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跑。 他面色骤然冷下,曹昂尚且不知何事,却见荀晏低声附耳道: “有伏,急行军。” 尚且来不及询问,身旁人便扬鞭一抽马臀,曹昂身下马顿时疯了一般向前跑起来,他匆忙之间稳住了心神,御马跑得飞快,面上仍然淡定自若,只是手却抖得很。 “传令,全军急行军!”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诸人不知何事,只见曹昂领跑在前,便纷纷加快了速度,准备迅速通过这片山谷。 方行不久,山坡上却是陡然生变,泼天箭雨凛然而下。 跑在后头的人几无闪躲的余地,恐惧让所有人几乎崩溃,忘却了平日里的纪律,疯了一样,踩踏着同伴的身体向前跑,却不知如此只是造成了更加严重的拥堵。 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状况。 荀晏冰冷的想着,手却紧紧握住了剑柄,斩断了两支向他飞来的箭矢。 箭雨只来了两轮便停歇了下来,底下幸存之人皆是心有余悸,战战兢兢抬头,上面却隐约能见到慌乱的士卒在离去。 为什么离去? 是本就不欲全杀,还是箭矢有限,又或者是只是给个警告? 细细的灰沙碎石从山岭上落下,滚到了荀晏脚边,他眉头跳了跳。 下一秒,那连绵的山岭给出了答案。 他们可能运气特别不好,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莫名其妙在这片自家心腹地带遇伏,还倒了血霉的碰上了……山崩。 也可以叫山体滑坡,但放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山体悚然崩裂,一泻千里般落下滚石与泥沙,前面的人疯了一般往前跑,后面的人却不敢了,只能往后退。 随着几声巨响,去路为几块巨石截断,天地偌大,全然无声,只有身边人颤抖的喘息声。 灰沙弥漫于空中,山岭间仍然安详寂静,似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这些死里逃生的人清楚记得先前那极度危险的几息。 曹昂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呼吸,勉强整军,清点伤兵少员,四面张望中待发现少了个人时却真的茫然无助到自闭了。 “可见荀君何在?” 他问道。 众人皆是摇头。 他看向了被巨石所埋的山路。 “我先前,先前见荀君在后,”有人低声说道,“山崩之处在前,荀君在后退。” 后退,那应该……性命无忧吧。 曹昂抓起一把泥沙狠狠一掷,面色冷冽不见平日温和。 “速回许都求援,禀明实情。” 他对着身边最擅骑的人说道。 “其余人随我一道留下挖山。”!
第93章 许都城门口,行人络绎不绝,天色渐暗,趁着还未宵禁,有事外出者赶忙出城,这些时日因着疫病一事,城门搜查愈发严苛,要出去一趟可算不着方便。 诏狱外守卫森严,路过者皆是低头快速而过,不敢久留,隐隐似乎都能远远嗅到那血腥之气浮于空中。 良久,里头才有两人联袂而出,一人面容严肃,威严而端正,另一人则未着官服,一身青衣,年纪极浅。 两人言笑晏晏,也可能只有那青衣郎君一人在笑,那年长者一脸严肃的一一应道,像是在开什么极其严肃的会议一般。 那青衣郎君无奈一笑,抬眼便看到了街上正巧路过的文吏从车厢内往外偷瞟,坏心思的向对方挥手笑了笑。 车上的文吏乍一触碰到那青衣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受惊了一般连忙放下了车帘,心中莫名有些心有余悸。 “满君身侧乃何许人也?” 他有些疑惑。 那年长之人正是许县县令满宠,主掌城中司法,执法极严,全然不会因权贵世家而留情,任命以来已经一路得罪了许多人,堪称人人见之而生畏。 如此之人,方才竟是一副听命于人的模样,对着身边那年纪轻轻的年轻人言听计从,甚是尊重的模样。 同僚方才趁着空隙惊鸿一瞥,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可是郭祭酒?” “祭酒?” “然,”同僚颔首,“司空征宛城而归,初置军师祭酒一职,郭祭酒先前为司空府上幕僚,深得司空信任,虽尚不知具体,但必然乃心腹之职。” 文吏了然点头,神色颇有些神往。 “颍川郭氏素有名望,律法传家,莫非郭祭酒乃郭氏族人?那也不外乎如此。” 曹操麾下颍川之士多矣,最早跟随起事的戏志才,荀彧等人皆是颍川人,乡党连结,互相举荐,又兼如今迁治所于颍川,自然是尽收颍川之才。 同僚见友人神色带着些许艳羡,不由提点道: “君可是忘了近日杨公之事?莫要掺合其中。” 文吏悚然一惊,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拱手向身边人道谢。 那满宠 掌刑法,什么心腹之职需要与这等人厮混,恐怕便是难以明说,心领神会却不能明言之事。 青牛缓缓走过青石板,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慢慢远去,只余下牛车的背影与一路烟尘。 郭嘉眯着眼睛望着牛车远去,满宠还在一本正经的汇报一些什么,但他开始有些走神了。 今夜要不要小酌一杯?悄悄拿点司空的酒,司空应该不会怪罪吧。 他们一同上了车,上车后满宠仍在絮絮叨叨的给自己下班后加班。 “祭酒,”说了一堆后,满宠似乎才发现眼前人的不认真,他有些无奈,却难以生气,“杨彪之事……该如何处置?” 他有些为难,曹操把他当成一把刀,他也乐意做这把刀,但他又不是找死。 前几日曹操将杨彪下狱,杨彪乃三公之一,又出身弘农杨氏,光论名望几乎可以和如今如日中天的袁氏掰掰手腕,曹操一拍脑袋给他扯了个杨彪暗中勾结袁术要废献帝的罪名。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罪名是鬼扯的,杨彪这人呢,是再忠诚不过的汉室忠臣,只不过忠的对象是小皇帝,而不是曹司空,导致这两人每次见着都很不对头,曹操一个下头就把杨彪送进去了。 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曹操杨彪都是得罪不了的人,不说他现在背靠曹操吃饭,真动了杨彪,这超级大族的门生故吏就能把他直接送走。 “伯宁啊,”郭嘉啧了一声,拍了拍满宠的肩膀,“如常审查便可,有罪便治,无罪便放,别太大压力。” 满宠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向着郭嘉一辑。 “多谢祭酒指点。” 郭嘉侧身一避,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若是令君有言求情,便随了他去,卖点面子不是坏事。” “这……” 满宠有些迟疑。 “令君自然不会为难卿,”郭嘉叹道,“大抵都是劝说莫要拷打……” 他有些同情满宠了,这哪是收了个犯人进去,这分明是收了个祖宗进去。 杨彪事发第一时间,孔融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杀到了曹操面前给人求情,荀彧表态中也是偏向于保杨彪。 满宠只能应是,又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近日来司空动作太大,底下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再下去可能要压不住了……” 他低声说道。 郭嘉不置可否嗯了声,面上表情一瞬间晦暗了下去,只是瞬息间又带回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正欲说话,牛车却蓦然停下,亲卫在车外低声说道: “祭酒,司空急召。” 暮色西沉之际,郭嘉牵了匹马,直奔司空府上,刚踏进府里便见到了同样行色匆匆的荀彧。 “文若可知何事?” 他问道。 荀彧摇头,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沉郁,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预感。 “司空急召,未言明何事,先见过再看吧。” 总不至于是袁术发癫了突然称帝并且宣布要攻打豫州。 堂上曹洪已至,面有怒色,只是不敢言说,尤其是见到了来人后更是安安静静像个鹌鹑一样。
258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