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有些好笑的摇头道: “刚起义那会还好走,这会府君怕是也为我等安全着想,这阵子听说那黄巾可是四处绑人,专绑我们这种士族子弟,亦或者是豪强之家。” 叛军也是要吃饭的,最早还能靠四处劫掠,但过了一阵子就发现这样效率太慢了,所以他们想到了新招——绑架。 直接绑架有钱人,问他们索要粮食。 钟繇决心已定,自然不听荀攸所言,不过荀攸也并非是为了劝说他留在阳翟。 门口的仆从已经恭敬将他们引入厅内,只待太守自外头归来。 荀攸跪坐于席,挺直着腰背,是非常标准且规矩的士族子弟作风,他神色如常看向了钟繇。 “攸欲与元常 同往长社。” 钟繇一怔,玩笑道: “公达不回颍阴,反要往长社,可是欲与繇共守一城,以鉴真情?” 荀攸摇头:“颍阴有文若在,不必忧矣。” “若是两位将军果真退守长社,则长社之战至关重要,关乎颍川局势。然守城一事,粮草最是要紧。” 钟繇眼前一亮,浅笑着抚须颔首。 “可先筹措粮草往长社。” ———— 颍阴县内,荀晏无所事事的坐在阴头里看着民兵操练。 现下已经入暑,天气愈发炎热,白日里晒得人头脑发晕,但操练民兵一事却不可耽误了。 近日来坏消息连连,朱儁兵败,一路退去,颍阴恐怕也会或多或少受到波才大军冲击。 官兵败一次不要紧,但若是第二次再败,那就是要把整个颍川郡送走了。 许县那也挺惨淡的,许县官员无能,至今还信奉着什么用道义感化敌人,疏忽城防,如今已被黄巾攻破。 荀棐早些时候就带着家中健仆前往许县,但至今未归。 他前往那的原因是陈家世代居于许县,也就是陈群的家族。 荀爽早年曾师从于陈寔,一向仰慕这位太丘公,陈氏家教甚严,家贫都贫出了名气,如今黄巾肆虐,荀家又一向与陈家交好,荀爽总归是要命人去老师家里看看,若是情形不好便邀请他们来颍阴先避避难。 啊,他想起了幼时曾经一起喝过小酒的陈家阿兄。 荀晏扒拉着地上的野草,漫无目的的想着。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更加好看了。 呜呜呜可是想到当时做的社死事情,好像就没有脸见他了。 [没关系的,他当时看着还挺羞涩的,应该没有记恨你。] 清之辛灾乐祸的安慰道。 荀晏手一顿,有些诧异。 [那会你就在了吗?] 他分明记得他是回到了高阳里以后,清之才出现的。 [我一直在啊。] 清之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小郎君!” 远远的,某个熟悉的大嗓门又开始了。 荀晏恹恹 的抬头,好热啊他根本不想搭理这条精力充沛的…… 的什么? [哈士奇。] 清之贴心的提示道。 “小郎君,看了那么久的操练,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重伤后刚能下床就精力充沛的何罗站在大太阳底下,喊道。 荀晏尚且没作出什么反应,身边几个专门保护他的民兵就已经怒目而视了回去。 他们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汉子可没有什么好感,还整日里头和个孩子较劲。 嗯,虽然小郎君聪慧,但看起来明明还是个孩子嘛。 荀晏不知道身边人是怎么想的,只是懒洋洋撑住下巴,点头算是认同何罗的练兵之术。 这个汉子虽然蠢是蠢了点,打好像也不像他吹得那么能打,毕竟连他都能偷偷捅刀成功。 但是在操练民兵上还是能看看的。 好歹何罗也是庶民出生,跟着他大哥拉起了一支破铜烂铁般的起义军,在训练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民兵上还是有些经验可以说道说道的。 不求什么以一敌百,也不求能一打一,只要能够听得懂号令,不要自己人把自己人搞了就行,短时间里能够训练个样子出来就挺好了。 “呵,某练兵可是被大哥夸过的,你这种黄毛小儿还是远远不及某。” 有些人给点颜色就开染房了。 荀晏无精打采的像个复读机。 “哦。你被黄毛丫头——” “停停停!” 何罗惊恐的止住了荀晏的话语,神色变化莫测,最后哼了一声,委屈巴巴的回去继续训练去了。 荀晏无趣的撇了撇嘴,拍了拍身上粘上的灰土,起身回家去了。 族中安静,族人多出去帮助操持城中事物,荀晏驾轻就熟的来到荀绲家中。 如今族中议事多在伯父家中大堂进行,伯父年迈,不能受累,但仍然会旁听族人议事,只是很少发表意见,更多的是鼓励年轻一辈。 隔着屏风,荀晏看见其中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人影。 “公达自阳翟来信,道一切安好,但近期无法归家,愧对于族中……” 大侄子终于给家里报信了! 荀晏眼睛一亮,差点把自己绊着了。 内室的声音一顿,随后有人含笑说道: “阿晏来了?快进来吧。” 荀晏有些不好意思的溜了进去,见荀彧温和向他一笑,上首好几个长辈笑眯眯看着他。 “公达怎么样了?” 他落座后忍不住小声询问了一声。 十二岁的少年还未长开,面上仍是一派稚嫩,一双杏眼现在亮闪闪的,自以为自己掩饰住了情绪,但脸上却像是写满了‘快告诉我吧’这几个字。 荀彧抿嘴微笑,随后正色道: “公达料朱儁、皇甫嵩二位将军会退守长社,已与钟元常先行一步前往长社,料理城中事务,以备后续守城。” 话落,屋内不由沉寂了一瞬。 按照目下的情形,退守长社似乎是非常合理的选择,只是这般选择……未免太过危险。 若是黄巾真的攻破长社怎么办? 荀晏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也没有听清楚他们后面都议论了些什么。 “狸奴。” 荀晏蓦的抬头,见荀靖语笑晏晏看着自己,周边人已散尽。 “狸奴可是忧心公达?” 荀晏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荀靖看着自家孩子依旧如幼时般澄净的眼瞳,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狸奴还小,不必担心这些。” “我不小了!” 荀晏嗖的抬头严肃的说道,还努力坐直了身子,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雄伟一点。 可惜在旁人眼里只显得更加孩子气了。 荀靖微微收敛了笑意,掩袖轻咳两声,撑着案角站起了身,神色仍然淡然如常,但视线却空茫茫的,像是看向了什么遥远的地方。 “随我去一趟城楼吧。” 他说道。
第21章 南面的城墙上,披甲的士卒严阵以待。 四方城墙中,南面面临的压力最大,尤其是最近波才大军逐渐向里推进,不时有流窜的黄巾来犯。 十万大军,听起来多,但自古以来能领兵千人的将才如过江之鲫,能领万人的帅才却寥寥无几。 更何况如今通信不便,信息传递缓慢,要统帅十万人更是难上加难。 故而这十万人内部组织还是极为松散,且缺乏训练,行军中各种幺蛾子,难以管理,一路上侵扰周边城镇。 荀晏抬高手扶住荀靖的手臂,面上有些担忧。 荀靖近年来身体愈发不好,早几年还会亲自带他练武,现在多半只是坐在廊下看着他,每到换季之时常常病得起不来身。 这两日也是病才好一些,但也是汤药不断,咳嗽不止。 可惜他再病这近八尺的身高摆在那,荀晏这一米五都没有的小短腿踮起了脚才能扶住人,看上去格外的吃力。 “叔父!” 城墙上荀谌无意间抬头一看,惊呼一声,忙撇下身边正在议事的文吏,匆匆过来帮着扶住了荀靖。 二十多岁的青年郎君如今风华正茂,行止间较几年前沉稳了许多,全然看不出他幼时竟是个跳脱的性子。 “天气炎热,且城墙之上危险,叔父何故来此?” 荀谌问道,余光看到边上矮矮个的荀晏,面上不着痕迹的掠过一丝笑意。 荀靖并未回答,只是反问道: “近来城外黄巾可有动作?” 荀谌闻言苦笑,显得有些苦恼。 “攻城倒是没有,只是他们绑了几个城内富户,勒索粮食来赎人。” 颍阴尚没有到需要龟缩城内据守的地步,平日里一些正常活动还是需要出城的,这就给了外头的黄巾贼可乘之机。 荀靖再简短问了几句,便婉拒了荀谌跟着的意思,自己带着荀晏慢悠悠从城墙上走过。 今日无风,外头闷热得很,守城的将士们也一个个汗流浃背,其中有些是熟面孔,有些则是何仪带来的那些人,被打散开来安排在各个地方。 楼台上设置了各种守城器械,□□台、檑木、火鞴 、叉杆等一应俱全。 这些大多还是近些时日里才赶制出来的,荀晏自幼便喜欢与工匠厮混在一块,有些守城器械里多少也有些他的怪点子。 倚在重新修整过的楼台旁,荀靖轻咳两声,面色有些许苍白,但眼眸却温和的看向了荀晏。 “狸奴日后想要做什么?” 荀晏一愣,他有些困惑的看向了荀靖。 “狸奴自幼聪颖,奇思甚多,”荀靖慢悠悠说道,“精通算术,医术也略有所成,六岁便随我学习骑射,工、农、武、文等皆有涉猎。” 荀晏被夸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他一直感觉自己在家里属于比较笨的,除了术数好一点,骑射上有点天赋以外简直平平无奇,讲起圣人言典籍什么的他就满头问号。 也就在各种杂学上有一点天赋和兴趣了。 比不上族中个个像是开了挂一样的兄弟。 “狸奴可有远志?” 荀靖最后问道。 远志? 这个词汇好像有些遥远,荀晏苦恼的想着。 什么是远志? 入朝为官位列三公九卿?还是如那卢植从军成为一代儒将?又或者是什么更远大的东西? [风水轮流转,皇帝到我家?] 意识中,清之跃跃欲试的说道。 荀晏被惊得一个激灵,差点被呛住。 他思来想去,最后很没有出息的回答道: “兄长皆大才,我跟着兄长们混,有机会便做个小官,再不济就待在家里做做学问。” 阿兄们一个个精得比狐狸还精,他总归能蹭上一口饭吃,而且他还有大侄子呢!大侄子最宝贝他啦! 荀靖听后一笑,却也不生气或者惊讶,这些年他也是摸清了自家孩子的秉性,虽然聪颖老成,但自幼生活在家族的庇护下,实则更加偏向安于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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