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看到半个营帐的人静静的看着他,随后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了一旁。 郭嘉笑眯眯问道:“子廉,饭否?” 曹子廉:……? 曹操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迁御史中丞,参司空军事。” 御史中丞论位置等等自然是比在外头当山大王要差一些,但参司空军事一说也表明了曹操的一些意思。 他是要调人回到曹魏的权利中心,那徐州的任免又会成为一个新问题,这不大像是曹操一向的作风。 但既然左右诸军师皆无意见,那也无话可说。 袁绍的使者带着这个消息离去,走到半路上才后知后觉想到那曹操在那折腾了老半天,半句都没提放荀谌回去的事。 郭嘉在剥橘子,他早便知晓这事,如今再听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就算是旁人或明或暗的眼神戳到了他这个公认荀清恒的好友身上,他也泰然自若的吃橘子。 ……真酸。 关于徐州的安排早有荀彧在许昌便下好了定论,所以最后诸人还是谈到了近日来营中私下里流传甚广的言论,传闻江东孙策欲起兵袭许都。 “孙策虽是小儿辈,然其尽有江东,不可不防啊!” “陈元龙持一郡之力,未必能抗衡……” 众人顿时众说纷纭,却也无人拿个主意出来。 曹操一眼望去便知许多人已是心生畏惧之意,虽然他连连得胜,以弱抵强,东部战线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胜利,但很多人还是对他没有信心。 人心惶惶啊…… 郭嘉闷声笑了起来,惹来一片关注的眼神。 “祭酒莫非有何计策?” 有人问道。 “何须计策?”郭嘉反道,“孙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却无异于独行。若刺客伏起……” “嘉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他仍然是有些轻佻的模样,但声音却少有的确凿,仿佛他在说的不是一个推测,而是一句箴言。 曹操悦而大笑。 众散,郭嘉照旧磨磨蹭蹭的离去,身边却少有的多了个不常见的人同行。 “文和今日倒是奇怪。” 他侧目道。 贾诩扯了扯衣袖,没有接郭嘉的话,而是问道:“祭酒何以言之凿凿?” 郭嘉闻言颔首,然后自怀中掏东西,半晌取出一只破了吧唧的类龟壳物体,他真诚的说道:“嘉善卜筮。” “龟甲为卜,蓍草称筮,”贾诩瞥了一眼说道,“君不使蓍草?” 郭嘉若无其事收回了不知道哪儿捡的垃圾,“以公之敏锐,难道看不出吗?不过是人心而已。” “少年英才,年轻气盛,可惜世家不是那样子能打压的。” 他叹道。 “祭酒消息之灵通,天下少有人能及,”贾诩同样叹道,“可否借诩一些人手?” 郭嘉定定看着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狐狸,蓦的笑道:“贾冀州,买卖做得如何了?” 贾诩神色不变,他说道:“买粮不过杯水车薪……不过我确实寻得了一冀州大商。” “哦?”郭嘉来了兴趣,“能入多少?” 贾诩未答,转而道:“此人姓许。” “哪个许?” “许子远的许。” 郭嘉怔住了,心中难免浮现出了一些不可思议。 虽常闻许攸许子远贪财之名,但也未想他堂堂一个袁绍麾下谋士,竟会纵容家人做这种买卖……况且他 还是袁绍此战谋主之一。 “当真?”他忍不住问道。 贾诩扯了扯嘴角,“因故来向祭酒借一些会办事的人。” 郭嘉把橘子塞给了贾诩,道:“还得是贾冀州啊!” 贾诩:“……多谢。” 冬,最后一批运粮的民夫扛着寒冬与劳累,不远千里运来了粮草辎重。 曹操亲自过来检查,手指掂量过一袋袋的粮食,最后眼神落在了低着头的民夫身上。 众人皆低头不敢直视司空,曹操却笑了起来,还笑得很是大声,叫外边点的士卒都不由探头过来。 “再坚持十五日!待孤破袁绍大军,不再令汝操劳矣!” 他大声说道。 十五日未至,一个名叫许攸的人便趁夜来了曹营。 “子远!子远!”曹操鞋也不穿了,大笑着跑了出来,“卿来,大事可成矣!” 焦头烂额的许攸看到了曹操的重视,这才感觉冷冰冰的心稍微有了些暖意,他与曹操一同入帐。 其实他前几日还在为袁绍出谋划策,他认为此时曹操主力在官渡,许都必然空虚,应当轻兵奔袭,先夺许都,奉天子以讨伐曹操。 袁绍不允,他一定要先抓曹操。 再然后他东窗事发了,他家人倒卖军粮的事被扒了出来,同袍之间的攻击令他都一下子手足无措,不仅仅是前线的族人,连留守在邺城的家人也被审配逮捕。 他一怒之下连夜跑到了曹营。 真是一出叫人瞠目结舌的好戏。 刚一入座,他便直入正题,盯着曹操的眼睛问道:“袁氏军盛,公如今有粮几何?” 曹操心想他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尤其贾诩前阵子还黑吃黑了那冀州商。 他往高了报:“可供一年。” “不可能!”许攸当即道。 “半年!” 许攸大怒:“曹公何必相戏!” 曹操扯了扯嘴角,“一月。” 许攸仍在唉声叹气,神色寂寥的站了起来,他说:“阿瞒,我与你也是老相识了,我知你不好过,但此危急之时,何必隐瞒!” 曹阿瞒:…… “须臾将尽。” 许攸坐了回去,他满意的笑了笑。 “我知袁氏屯粮之地,”他说道,“我有一策,可助公立破袁氏!” 曹操握住许攸的手,他说:“子远救我性命也!”!
第137章 许都的诏书与广陵的密报几乎同一时间放在了荀晏的案前。 他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文案,不得不承认他哪样都没想到。 江东孙策为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所杀。 他模糊的记忆里确实知道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会早逝,却未想是在这个时候,这位曾叫曹操都叹息不可与之争锋的江东之主彼时才不过一十有六,他甚至一直有准备令郡兵南下援助陈登。 那在青徐之战中溜走的孙权……荀晏手中的竹简被荀谌抽走,换上了一碗颜色可怖的汤药。 ……可惜了。 荀晏看了又看,忍无可忍将药轻轻放回了案上,他质问道:“阿兄为何动作这般快!” 他确实知道曹操不会久留他在徐州滋养势力,阿兄可能也会对他有些别的安排,但谁能想到会这么快?马不停蹄要将他调回许昌。 “我又不是文若。” 荀谌答道,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自家的堂弟,感觉他活像是一只炸了毛无能狂怒的大猫。 大猫持续扑腾,“这过于仓促,为何不待战后再说?” 荀谌幽幽一笑,坐在了他身边,取过药来慢慢搅拌着,刺鼻的苦药味扑面而来也面不改色。 “可能是张先生说了些什么吧,”他凉凉说道,探了下温度又将那药碗坚定的塞到了荀晏手中,“喝。” 荀晏开始四下张望,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他鼻翼翕动,琢磨着老师都放了些什么药材。 这对于从小学医的学徒来说算不上太难的事,总归他内心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最后算出来这是一碗他吐不起的药。 他用一种壮士割腕的气势一把灌进嗓子眼里。 荀谌见他老老实实喝了才满意的低下了头,却猝不及防瞥见了案上诏书,连忙移开眼神后仍然是看到了其上所说令徐州运粮至官渡之言。 徐州还有粮吗?作为正面对峙数月的对手,他的心底是有一把秤的。 “谌兄长在想调集粮草一事?” 荀晏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他面色憋得泛红,声音却有气无力,喉咙口还在不自主的做着吞咽的动作。 荀谌看不得他这可怜 样,还是从怀里取了块甜口的点心出来。 他想着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活成了公达那副模样,随身带点心就为了哄人……果然弟妹都是债。 “徐州无粮。”他说道。 荀晏接过,却只是舔了舔,他耷拉着脑袋说道:“徐州有粮。” “粮草何在?” “世家手中。” 荀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世家豪族手中自然有粮,甚至于越是乱世,他们越要屯粮,可问题是要从他们手中取粮却不是一件易事,稍微做得不好便是惹怒当地大族,进而便是常见的叛乱了。 “阿弟欲如何取之?”荀谌问道。 荀晏笑了笑不答,他撑着脸慢吞吞问道:“兄长日后欲出仕乎?” “乡野之人,教书育人亦无不可。” 荀谌淡淡道。 “妙哉。” 荀晏赞道,他摇摇晃晃的起身,眼前却骤然一黑差点摔了下去,所幸荀谌手快扶了他一把。 待黑雾散去后才看清兄长有些担忧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安慰的笑了笑。 活像是叫人操心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荀谌冷漠的想着。 又听不省心的堂弟道:“谌兄这脾气去教书,还是得勤习武艺才是。” 荀谌:…… 这弟弟他不要了,扔了吧。 荀晏带着他一路去了城郊不远的一处工坊里去。 工坊里人烟不多,只有几个外头打扫的小厮,许是征青州后来得少了,开门便满是灰尘,呛得很。 “先前闲来无事做的一些小玩意。” 荀晏小声说道。 荀谌挥去灰尘,拿起一块小巧的字印,应是胶泥所制,却不知何用。 “不是这个,”荀晏嘟囔着,“这个……还有点问题。” 荀谌放下字印,看向了边上一块巨大的木板,其上雕刻着字样,正是写了一段论语。 有点像是碑刻,但又不是。 碑石的字是阴文正字,这木板上的字却是阳文反字。 荀晏从角落里取了一沓纸来,荀谌望去,有些是墨迹糊了,有些则字迹重叠,直到最后两张…… 他看到了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的论语。 确实是一模一样,连他那幼弟写字时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天下岂有这等事? “印刷,”荀晏低声道,“兄长可知印刷术?” 原理实际并不难理解,与印章之类相通,荀谌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但他想得显然会比寻常人更多一些。 “可印多少?” “一板万次。” “可印于简牍乎?” “不可。” 良久,他方才开口道:“清恒欲以之与豪族换粮?” “晏不知,”出乎意料的,荀晏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遂求问于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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