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此之前我没有和他怎么接触过,现在靠得很近,但现在居然完全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连身体也没有给出反馈。」 五条悟这个人果然很神奇啊。 五条悟托着他的腿,确定背后的人不会被甩下去之后钻进了没人的巷子。 “头靠上来。”他提醒了一句。 接着,不需要任何外力,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直接从地面腾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被霓虹灯烘烤得令人发晕的夜色中。 令泉鲤生感到意外的是,五条悟带他来到了高处——字面意思的高处。 在东京塔上,五条悟把他放了下来。 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鲤生没有向之前的过山车那样难受了。只是夜晚的风太大,他不得不按住抬手挡在脸前才能让眼睛不那么干涩。 而且还很冷,没有太阳的情况下吹着冷风完全是在受虐。 抱怨的话是说不出口的,毕竟鲤生已经非常没有礼貌地陷入思索一整个下午了。 在最后泼冷水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在鲤生尽量让自己的异常不那么明显的时候,五条悟拉开了他的手。 在被接触到的瞬间,折磨鲤生的夜风突然消失了,他的头发、袖口、裤脚在失去了外界制衡的情况下全部恢复了平稳。 是五条悟做的吗? 没等他说出谢谢,五条悟突然开口:“向下看,鲤生。” 泉鲤生下意识垂下眼。 ——水蓝色的漂亮瞳孔微缩。 城市变成了一片流动的星海。 东京的车水马龙连成蜿蜒曲折的光流,从东京塔底端一路延展至漆黑的尽头。高楼的灯光被夜色一点点舒展开,是嵌入幕布上闪烁的微光,最终成为印入视野中的星星。 东京塔的红黄的灯带是这片宽敞天地间唯一的暖,落在他们肩头。 被这抹属于城市的壮观摄取心魂,泉鲤生半晌后才侧头去看五条悟,对方的眼睛依旧干净如穹顶,蓝似世界尽头的海。 “你在故事里写了海岛的甜点、灰塔、星空。可我不记得那些事了,好在城市里也能找到那些东西。” 他慢慢溢开笑。 “以前我尝试过,跟着残留的那点感觉能不能将记忆找回来。我带着杰和硝子在深夜爬东京塔,被人不小心撞见,差点上了第二天的新闻,但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情。接着,我开始怀疑这样的感觉是不是一类错觉。” 泉鲤生喉咙耸动:“那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五条悟举起握住鲤生后就没再放开的手,他举的很高,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像是能直接触碰到天空的尽头。 “这不是错觉啊,鲤生!没有海岛的城市,没有灰塔的钢筋建筑,没有星空的夜景,但是你现在正站在我旁边——” “这不是最大的真实吗!” 咒术拒绝了靠近他们的一切,于是风也吹不开萦绕在在周遭的充盈。 向上看是无垠的黑幕,向下看是无际的星海,中间并肩站着两个陌生又熟悉的玩伴。 五条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就像他证明了虚幻的过去。 就像他找到了实落的未来。 *** 五条悟把泉鲤生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家,在楼下还跃跃欲试问他要不要再走一次窗户。 鲤生果断拒绝了。 “那下个礼拜我再带你去看点好看的,再拒绝我要生气了啊!” “好。”这次鲤生答应得很干脆。 他本来想先等五条悟走了之后再上楼,结果这个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站在楼外盯着他一动不动。 鲤生问:“还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摇头。 鲤生想了想,试着说:“回去睡一觉是没关系的,这次你不会忘记的。” “噢……” 他失笑半晌,然后和这次「重逢」那样摊开手,把年纪比自己小但是已经高出一截的青年轻轻抱住:“忘了也没关系啊,你已经证明了你会找到我的。” “你不是说不会忘吗!”五条悟差点直接炸起来。 泉鲤生松开他,后退一步朝他笑着挥挥手:“那么,下次再见了。” 五条悟点点头,终于离开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再过一会儿说不定太阳就要升起了。 鲤生非常自觉的竭力保持着安静,除了赶稿或是有其他作业,按照他们默认约定的惯例,平时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已经睡了才对。 而在他轻轻推开门后,非常浓郁又辛辣的烟味一下子灌入鼻腔,漆黑的室内还有唯一的光线——那是亮着的手机屏幕,正被握在某个坐在窗边的人手里。 黑暗中的视线由上及下,又由下及上,看不真切。 还没休息吗? 在鲤生问出这句话之前,对方先开口了。 声音越过黑暗以非常平稳的架势抚摸上耳骨,非常简单,分辨不出是单纯的寒暄还是风雨欲来的沉寂。 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 “玩够了吗?”伏黑甚尔站了起来。
第65章 “你在生气吗?” 没人回答,也没人开灯,伏黑甚尔手里的手机屏幕是整个黑暗环境下唯一的光源。 当那股光源移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泉鲤生可以看到被微弱光亮小范围覆盖,又缓慢掠过的那些东西。 电视机的黑屏,花瓶里来自伏黑惠班上同学赠送的向日葵,收起来的家用投影仪,在水缸里一动不动的金鱼……最后那股光亮来到饭桌前,离鲤生只有一米的距离。 泉鲤生听到了椅子被拖开的声音,一双手牵住他,让他坐了下来。 背对着的时候,在鲤生的感知里,甚尔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完全消失了,房间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他的气息。 滋滋的电流声后,两个声音一前一后交替着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禅院。』 「啊,啊,快了吧。」 『我们已经把价格翻了五倍,你也收了定金,在这一行不讲信誉是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老板是在威胁我吗?」 录音里的人沉默了片刻。 『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我不追究定金的问题,但是你不能再解决掉我们派过去的人。』 「现在开始命令起来了呢。」 『这是最心平气和的交涉,你……还有个在上学的孩子吧?』 录音中,伏黑甚尔似乎笑了一声。 「你们可以试试,我其实是无所谓的。」 『禅院甚尔,泉鲤生不值你开的价格。』 「不断加倍的正是老板你啊。」 『……我需要一个准信,你到底是想要继续加价,还是在以这样的名义保护他。』 「哦哦,是那个意思啊。被误会到这个份上让我这个厚脸皮都有些羞愧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加价吗老板?」 『……加。』 录音到这里结束,从手机的声音方向可以判断甚尔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 这个距离是逃不掉的,如果伏黑甚尔想动手,想要活命可能只有去赌五条悟并没有走太远。 不过这也在甚尔的考量范围才对,不然他也不会突然播放那段像是坦白一样的录音——他在拖延时间等五条悟彻底走远呢。 泉鲤生思索了一下伏黑甚尔会突然这样做的原因,得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结论。 他诚恳问:“你想要我也加价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涨幅不大的话应该可以,本来今天研一君也是来找我商量《Ref:rain》的合集进度,还有新篇的连载事宜,谈妥之后稿费很快能入账。” 没有听到自己正被筹划着谋杀的惊慌,声音不像是害怕,也没在小心翼翼的为了保命而商量,只是在他们口头合同末尾简单添上新的筹码。 “那些人翻了五倍也要杀掉的「普通人」,你开的价不会比他们更高的,鲤生。” “所以你打算动手了,所以才问我玩够了吗。是这样啊……” 鲤生也不辩驳金钱多少的比较,问,“那我们的交易要怎么办?和你要杀掉我的委托其实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不冲突的才对。” “你不是和五条家的小少爷关系很好吗?”黑暗中的声音逐渐靠近,依旧很平稳,“喜欢他或许是件更简单的事情呢?而且那可是五条悟,只要在那家伙身边,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 “欸,甚尔要放我走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我想也是,而且请放心吧,不会逃走的,我没有中途取消委托的打算。” 听了鲤生的回复后,甚尔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出人意料的温和,不用去看也能想到此刻他的表情和眼神。 猎豹在捕食前散步一样慢慢接近羊群。 绿色的眼睛一定像短刀刚拔出鞘时那般吐露着寒光。等着闪烁的那一瞬间之后再餍足地享用着食物。 “收留了穷困潦倒又无家可归的男人,被威胁着性命依旧不愿意放弃——说实话,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好人啊。容易心软的普通大学生还真是厉害的生物,差点就让人心软了。” 他的嘴里没一句真话,整句话唯一真实的或许只有最后的观点,并且是以一种嘲讽的表述呈现出来的。 正在被以市场五倍不止的价格追杀,责任编辑是咒术师,还认识五条悟,哪有这样的普通大学生。 “所以你似乎觉得五条悟和研一君都是我找来的,目的是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鲤生理清了关系,并且知道今晚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伏黑甚尔能接受的结果,他应该是会毫不犹豫下手的。 会这样做也很正常,毕竟甚尔是个人渣嘛。 研一君不在,五条悟不在,伏黑惠睡觉了。 比起继续按捺不动的风险,还有比现在更适合下手的时机吗?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等禅院研一和五条悟发现甚尔还在进行着「谋杀泉鲤生」的委托,事情多少会变得麻烦起来吧。 “还是得自我辩驳一下,我没有那样想过哦。” 鲤生说。 “研一君是很负责任的编辑,而五条悟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认识的玩伴——就和甚尔没有告诉过我自己其实姓禅院一样,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所以才会隐瞒。” “这个时候牵扯到我,听起来像是在反过来质问我的隐瞒啊,鲤生。” 灯突然被打开了,骤现的光线晃得鲤生虚起眼。等他适应了这股明亮后,伏黑甚尔已经来到了面前,靠坐在桌子上斜着眼看他。 扎根于皮相的潦倒和懒散表情嵌合。 男人是能用浪子停驻的神态吸引人靠近的灾祸,嘴角被尖锐划出的疤痕能轻而易举吐露着人爱听的谎话,也能在比较得失之后宣告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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