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是酒吧私密的包厢,提供给一百万日元以上小费的顾客使用。 老板从来不让鲤生去「浮世绘」服务,就算是送酒和打扫卫生也只是找其他的人。 知道这样的习惯,酒保小哥好心劝道:“要是找人的话,就在外面等吧,我给你们调两杯果汁。” 他眨眨眼:“不收费~” 虽然酒保小哥是出自善意,但伏黑惠一直担心着那个目前没有追上来的咒灵会不会突然出现大开杀戒。 当他准备直接拉着人去最深的那个包厢找伏黑甚尔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心心念的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 伏黑惠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映入眼中的是在酒吧偏暖的环境中依旧穿着外套将自己裹得严实的伏黑甚尔。 甚尔也有些意外,惠从来不在这种时候来找他,还带着……其他人。 *** “所以说,你是看见了咒灵要对他下手,然后像条乖小狗一样冲了出去,把人拖来找我解决问题?” 在后巷,声称自己已经完成工作的伏黑甚尔靠在墙边,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自己儿子,一边打量着明显处于茫然状态的泉鲤生。 伏黑惠只认同这句话里所有剔除了修辞手法的主干成分。 等级偏低的咒灵不会有战略性的意识,如果没有追上来,要么是已经被解决了,要么是放弃了目标。 而等级偏高的咒灵根本不会给伏黑惠将人带走求助的机会。 伏黑甚尔没有把这些「常识」告诉伏黑惠的打算。 一阵沉默。 三个人都有各自沉默的原因,而鲤生从他们的对话中突然意识到了——被伏黑惠称为人渣兼混蛋的伏黑甚尔,他似乎……不是个普通人? 而伏黑惠是因为看见了咒灵想要对自己下手,所以才临时冲出来将他带走,想要找伏黑甚尔帮忙? 可是! 虽然禅院研一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是个很厉害的咒术师啊! 一下子,鲤生把前因后果全部串联起来了。 伏黑惠因为看见了咒灵,想要把他救走,而研一君可以解决咒灵,于是也存在想让他离开的倾向。 只不过中间还夹杂着可以从脑海中删除的小插曲。 而现在,伏黑甚尔在短暂的沉默后,向伏黑惠提出了一个十分专业的疑问。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针对他的咒灵的?” 伏黑惠想了想,大概估算了一个时间。 听了他的答案后,伏黑甚尔心下了然。 他不急不缓地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里衣,这一般是作为士兵行动时候才会穿的速干紧身服,可以最大程度的包裹住身体而不限制行动。 就和那天在雨夜中看见的一样,只不过那晚的灯光偏暗,还在下雨,让鲤生印象深刻的是男人脱离了懒散和随便之后流露出的阴沉。 是已经完全烂掉,却仍然以上好的躯壳行走在世界,并且完全顺从于自身潦倒的无所谓。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见到他的人不会生出怜悯的情绪,或者说,会忘记此刻的想法。只因为男人的一切都充斥着暴力的侵略感,是只要陷进去就无法抽身而出的黑色泥淖。 现在鲤生看清了。 腐烂的灵魂,和漂亮的肉体。 鲤生同时也看清了,吸附在黑色面料上的那些被黑色掩盖的颜色,从短袖的袖口延伸到了粗壮的胳膊上,毫无疑问,那是血的颜色。 伏黑甚尔是在向伏黑惠展示,并辅以惠此刻并听不能完全听懂的解说: “因为我接到委托处理那个咒术师。心怀怨恨,又不敢对我的雇主出手,所以记恨上别人了吧。” 酒吧老板不想再和那个男人继续纠缠下去,但对方咒术师的身份又太麻烦,是完全物理意义上的麻烦,于是也应该用完全物理意义上的方法解决掉,所以她找到了甚尔。 咒术师死后会视情况而定而产生诅咒,除非是被咒力杀害——不凑巧,伏黑甚尔是一个完全不含咒力的特例。 所以会在死后变成咒灵迁怒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惠不知道自己父亲口中的「处理」代表着什么,完全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着。甚尔又突然伸出手盖住他的整张脸,语气是完全的调侃: “我说过吧,「如果被追着打的话,来找你爸爸,说点好听的,爸爸给你解决了」,你要怎么做?” 伏黑惠扒开男人的手,陷入了巨大的心理挣扎中。 看见惠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在这件事上屈服,鲤生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大概弄清楚了那些东西的原理,就算不清楚的也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去问五条悟。 研一君应该已经把咒灵解决了才对,所以也不用紧张他的安全。 踌躇了一会儿,鲤生本来想告诉惠,把他从纠结中解脱出来,再接着感谢他的一片好心,刚准备开口,伏黑甚尔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这是他这两天第一次将泉鲤生整个人容纳进眼里,深绿色的眼睛聚焦起来充斥着只有在原始丛林纪录片中才能见到的野性,看得鲤生不自觉紧绷起来。 那股渗人的眼神只持续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在转瞬间,男人又变回了那副野调无腔的模样。 “那个,关于我安全的事情……”他硬着头皮开口,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伏黑甚尔笑了一声。 他又靠上了墙,肌肉拉扯出流畅的线条,在黑色的紧身服下暴露无遗。 那股和泉鲤生格格不入的「成年人的气息」快要把整条巷子吞没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气氛的鲤生几乎想要立刻逃跑,但现在就连呼吸也是软绵绵的,像是浸泡在蜜罐里快要淹死的蜜蜂。 而甚尔只是偏着头,嘴上的疤扬着,轻浮的语调漂浮在安静的空气里。 “怎么,你也想叫我爸爸?” 他咬着尾音说。 “还挺多人喜欢叫我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第56章 【我拥有一个相当幸福的人生。 物质的短缺可以通过工作弥补,精神的匮乏可以用爱好充盈。 去到不错的大学,念着安稳的专业,有一群非常可爱的同学,教授不吝翰墨。可以说,只要这样继续维持着,云程发轫的彼方与我只有一线之隔。 可我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看到了打工时候那些体面客人苦闷的脸,拥有大好未来的人喝着高价的酒精,一口一口将胃袋里的液体化作粘黏碎屑的粘合剂。 自信和不安的转化既然能来得如此轻易。 然后我发现了,这种转化的源头是「缺失」。 *在自我匮乏的基础上,人会产生填补空缺的欲求。 当与之相对应的那个事物出现时,便会出现追求和热爱。 如果将事物具体化到某个人,那么柏拉图在《会饮篇》是这样解释的。 爱情等于欲望,等于缺失。 没有的,无法成为的,缺少的——这便是爱人的选题。 一个悖论出现了:我没有没有的东西。 我没有空缺,没有欲求,没有追求和热爱。 我感觉自己少了的东西,正是因为我什么也不少。 这是否也证明,我的人生中没有「爱」这种东西呢。 我想要证明这一点,通过某种形式。 ————《拟爱论》·一】 *** 伏黑惠黑着脸挥舞起拳头,恶狠狠地试图制裁伏黑甚尔。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除了我之外,你还想去折磨别人吗?”他十分愤怒,“没有固定住所,偶尔还会饿肚子,经常找不到人——谁想要你这样的爸爸啊?” 伏黑甚尔的视线刚从落荒而逃的大学生背影上挪回来,乍一听到自己儿子的指控,挑起眉:“还真是个刻薄又体贴的小孩,在代替别人生气呢?” “他明明也很生气,脸都气红了!” 伏黑甚尔没忍住大笑起来,并不告诉伏黑惠对方脸红其实是别的原因。 “你在笑什么,上次被你骗了钱他也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 男人笑得更大声了,轻松地单手抱起小孩,也不管自己身上其实还沾着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然后让惠拿着他的外套,转向另外一方往巷外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晚上想吃什么,拉面?” “你不要岔开到别的话题。” “加肉吗?” “……加。” · 泉鲤生承认自己是逃走的,跑的时候扶着墙,心砰砰跳得飞快,想也知道脸肯定全红了。 亏得逃跑之前他还记得向伏黑惠解释: “我知道要怎么解决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好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一串毫无停顿的话把伏黑惠砸晕,然后利索地开溜,走的时候还差点被墙边的垃圾绊倒,他清楚地听到了身后男人的闷笑声。 鲤生也不想的,可是这又没办法控制! 作为一个曾经写过渣男题材的小说家,他的理论知识当然不会太差。 古往今来,爱和欲都是无法切割的部分,柏拉图式恋爱观越到近代越被粉碎,在阶级化差异逐渐被现代观念所隐藏的如今,王尔德的观点反而尤其突出—— 「Everything in the world is about sex. Sex is about power.」 (世界上任何事都与性有关,性就是权利。) 所以在谈爱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会牵扯到欲,或者说,即使不谈爱,欲也是在一段关系里被强调的一部分。 不去管什么情到深处的无法克制,鲤生的认知很简单,这就是由社会决定的。 泉鲤生,虽然是个感情菜鸡,但是他用来写作而学习到的理论知识其实……相当丰富。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就像听到笑话的人不觉得哪里好笑的时候,讲笑话的人也会觉得尴尬。同理,当一个人对着一个完全不懂的人耍流氓,吃瘪的只会是他自己。 但鲤生是听得懂的。 他不像伏黑惠那样,即使对面的人满口黄腔也只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可以潇洒的骂一句“神经病”。 泉鲤生听得懂啊!!! 要是换个人来说这种话,充其量也是觉得奇怪,或者对对方的「自信」感到好笑。这话放在伏黑甚尔嘴里…… 嗯。 就。 哎…… 算了,不能再纠结了,再纠结又该脸红了。 鲤生一脸恍惚回到了学校,还遇到了刚从海洋科学楼交完实习报告的组员,组员看到他直接冲了过来,手贴在他额头。 “小泉哥不是吹海风吹感冒了吧?这也太烫了点?” 石田一把掀开渡边:“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小心挨揍哦废物渡边。” “少假惺惺的了,要是小泉哥真的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上船,明天的实习我们两个废物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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