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任凭他抱着,眉眼微微垂落,掩下波澜迭起的眸光,依偎在他怀间,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愈发觉得安心。 紫霄宫中明月皎皎,穿墙入户,照彻满园春色,截取一片天地安宁。 良久,鸿钧方俯下身去,轻轻吻过通天的眉心:“好了,为师原谅你了,现在让为师仔细瞧瞧你的神魂,好不好?” 通天抬眸望着他,指尖不自觉地缠绕着那如雪般清寒的发丝,又顺从地敞开了自己的识海,任他轻轻探入一股力量,仔仔细细地,将之探查过去。 “如果是师尊的话,当然可以。” 相较于躯体,神魂被触碰的感觉分明更加敏感。 浩瀚无垠的力量克制着,压抑着,小心翼翼地探入,一寸寸地与神魂接触,几近亲密无间。 是温热的,是缠绵的。 通天茫然地眨了眨眼眸,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鸿钧的衣袂,用力之重,使之不觉泛起几丝褶皱。 鸿钧一边检查着他的神魂,一边又略微留出几分心神,关注着他的举动。 道祖隐约叹息一声,将他拥得更紧,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过于剧烈的情绪:“别怕,为师不会伤到你的。” 他一遍遍许诺,抵着他的额头,任凭那垂落的三千青丝与他的霜雪发丝交缠在一处,又低垂着眉眼,听着通天愈发恍惚的喘息声。 “师尊……” “为师在。” 鸿钧抓住了通天的双手,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略微带着薄茧的掌心,俯身吻过他指尖。身前之人的颤栗愈发明显,自暴自弃地埋在他怀中,不肯给他看自己的神情。 道祖似是笑了一声,控制着己身神识的动作又愈发轻缓柔和,寻觅着他神魂出现的种种疏漏之处,又悄无声息地编织起细细密密的精神网,将之网罗起来。 本该泾渭分明的魂力,此时此刻又无端交融在一处,令通天倏地抓住了鸿钧的手掌,眼眸中雾气迷蒙,唇齿微启,半晌说不出话来。 “通天。”鸿钧唤他。 他的弟子抬眸望他,眉眼绮丽,眼尾微微上扬,泛着几许诱人的绯色。唇齿一启一合之间,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许久方才低低地应了他一声:“……师尊。” 鸿钧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将他拥入怀中,附在他耳畔轻呵一口气:“通天,双修吗?” 少年的眼眸倏地睁大,还未来得及摇头拒绝,又被鸿钧抬指抵住了唇瓣。 “为师想了许久,虽说替你寻些修补神魂的天材地宝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总归显得麻烦几分。倒不如神魂交融,彼此坦诚相对……来得容易。” 鸿钧低眸望他,眸光莫测,一字一句编织起同样缜密的巨网,试图将这只上清通天捕捉在内:“你近来几次神魂遭受重创,前不久又燃烧过魂力,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几次三番,状况频繁,为师是当真觉得……此事甚是难办。” “当然,你若是实在不愿,为师也总能想出办法来应对的。” 紫衣华发的道祖轻声哄劝着他的弟子,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却不知通天,是否愿意信任为师?” 这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吗?! 通天努力抬起眼眸望他,眸光微微颤动,脑中一片空白。 熟悉的气息充盈在鼻尖,识海之间晕染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庞大的神识如游蛇般涌动,寻觅着疏漏之处,替他一一修补。 他死死抓着鸿钧雪青的衣袖,大声地喘气,又在下一个瞬息,感受着那几乎把他整个神魂包裹在内的力量,几近溃不成军。 骤然之间,他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师尊,您莫不是还在生气?” 鸿钧摇头:“怎会,为师说过,为师从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那您为何……” 鸿钧抵着他额头,平静开口:“大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通天睁大了眼,望着鸿钧俯身垂首的姿态,如雪般的发丝浸润着银白的月色,愈发显得惑人。 他轻轻笑了一声:“为师说过为师会原谅你,只是在原谅之前,总得有些许小小的惩罚……通天一定会理解为师的对吧?” “其用之时,神交体不交,气交形不交。” 鸿钧慨叹一声:“好徒儿,凝神屏息,同为师来。” …… …… 悠悠万载,弹指即逝。 第二次讲道,已然临近。 天道居高临下地望着紫霄宫中求道的众人,视线又幽幽地落到了鸿钧身上。后者面不改色地站在祂身后,紫衣曳地,风华无双,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鸿钧,本座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鸿钧淡淡一笑:“您如今也可以继续这么认为。” 天道的目光愈发森寒,仿佛有凉气从脚底板上一点点冒上来,周围的温度倏地往下坠去,暖玉铺就的地面之上渐渐渗透出潮湿的水珠: “哦?你的意思是,你仍然愿意站在本座这一边?” 鸿钧抬眸望去,眸中不见丝毫温度。 遍布在殿中的冰雪蔓延而上,一寸寸侵吞着他的立身之地,若有似无地攀附上他的一角衣袂,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神色不改:“吾辈修道之人,一心苦求,唯独大道耳。” “大,道。”天道轻声念着这个名号,先前的遭遇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令祂的目光中再度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自然,你们都该心向大道的,”祂轻轻笑了一声,“连本座也不例外。” 祂转身望向鸿钧,语气亲切:“先前本座同大道有些误会,也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好在这次重回太初境后,经过我们友好的交谈,本座已经成功化解了这些误会。” 鸿钧微微颔首,神情中透着几分欣然之意:“这对洪荒来说,再好不过了。” 天道注视着他,眸光微微一闪:“不知本座离去之后,洪荒可有出现什么乱子?” 鸿钧摇了摇头,平静地将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略微犹豫了一瞬,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尊上……” “可是有什么问题?” 鸿钧微微掀起眼帘望了祂一眼,心下思虑片刻,方才缓声开口道:“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多出了许多同您相关的谣言……不知您有没有打算澄清一二?” 天道:“谣言?都有哪些谣言?” 连这些都不知道吗?还是祂在伪装? 鸿钧心下微微皱了眉头,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元凤他们几个当时大逆不道控诉于您,流言传于洪荒,盛行一时。” 天道对此也有准备,心下虽是憋屈,口吻中照旧一派风淡云轻:“此事都是误会,以后他们自会明了本座的好。” 鸿钧点了点头,干脆道:“除此之外,就是怀疑您私德不修,意图对上清通天行不轨之事了。” “嗯……嗯?”天道刚刚还在点头,闻言倏地一怔,“什么?!” 鸿钧抬了抬眼,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您当时吩咐贫道,不准上清通天出紫霄宫半步,但在三族战场上贫道一时不察,令通天从禁闭中逃脱。在您和大道处理‘误会’的时候,贫道便又关了他数千年禁闭。” 天道茫然地听着:“所以这和本座有什么关系?” 鸿钧客观道:“贫道亦不知晓,但是可能是因为贫道是您的代言人吧,他们好像把通天关禁闭一事算到了您头上,这谣言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 天道的眼角开始抽搐了起来:“欲行不轨?!” 鸿钧点头:“是啊,欲行不轨。” 天道不敢置信:“全洪荒都知道?” 鸿钧继续点头,轻描淡写道:“而且您回来时,通天不是喝醉了酒,误捅了您一剑吗?原本不信这件事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天道:“……” 天道:“???” 鸿钧微微一笑,略表同情之意:“恭喜尊上,您已经扬名洪荒了。” 至于真正想要“欲行不轨”的他……他都替天道背过那么多的黑锅了,也该轮到祂来试试这种滋味了吧?
第90章 心悬日月光 鸿钧随手拿谣言炸了一下天道后, 果不其然瞧见祂阴晴不定的脸。 天穹之上雷电与风雨交加,轰轰烈烈地笼罩着紫霄宫,令此间居住的众人发出一天一度, 有时一天几度的感慨:“紫霄宫什么都好,道祖讲话真动听, 典籍藏书什么的也很丰富, 就是这天气太可怕了, 不愧是距离那位天道最近的地方啊!” 天道:“……” 无能狂怒.jpg 鸿钧将双手往袖中一拢, 眉眼间晕着浅浅的一层明月光,任凭周遭的冰雪露出几欲将他吞噬的垂涎模样,衣袂翩然, 仿若即将绝尘而去。 他淡淡地抬了眼,视线映入眼前一片虚无之地, 一团法则所化的力量凝聚出一张冰冷而无机质的面容, 居高临下,掌握着这片天地至高的权柄。 祂在打量着他, 试图探究出这些谣言同他的关系,又悄无声息地探出枝枝节节,笼罩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倾听着它们的声音。 女娲自树梢上睁眼, 蛇尾状似无意地一甩,将一团元炁倏地横扫到地上, 一双碧眸盯着伏羲杯盏中微微漾开的金色茶水,露出森冷而嘲讽的目光。 太一倚靠在桌案旁,老老实实听着帝俊日常的训话声, 又忽得掀起眼帘, 指着那东西对兄长道:“兄长, 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帝俊头都没回一下就甩出一道太阳真火,“别想找机会转移为兄的注意力!” “啊,被烧掉了诶。”太一饶有兴致地望来,转而被帝俊揪住了金乌本体,不觉连连呼痛,“兄长饶命啊兄长。” “哼。”帝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落到那团熊熊燃烧的元炁之上,方才显露出些许的冷意。 …… 而在这些被迫消融而去的元炁之外,更多的元炁渗入土壤之中,泛起盈盈光亮,探究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又将种种画面反馈给天道。 鸿钧面容上仍是一片风轻云淡,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天道亦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朝着他扬起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冰冷笑容。 “鸿钧,这些谣言应当同你无关吧?” 鸿钧掀起了眼眸,定定地望着祂,神情中略微带着些惭愧之色:“谣言所传之事,皆由贫道而起,若是尊上想要澄清此事,贫道必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好得很。”天道幽幽开口。 祂自然是不信的,却到底没办法采用一些“非常手段”,从而得到祂想要的真相。 不仅是因为大道的钳制,更因为这谣言一出,祂若是当真无缘无故对上清通天动手,怕不是会彻彻底底失去洪荒众生对祂的信任。一个不得祂所辖世界信任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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