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瞧了一眼元始,掩着心口长足地叹了一声,神情姿态真诚极了:“兄长,能够与你们相遇,我心里欢喜。” 元始顿住,几乎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他似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下意识斥责一句:“油嘴滑舌!” 通天笑眯眯的:“兄长说的对。” 元始:“……” 元始:“再怎么开心也不该从昆仑山上跳下来!” 通天悠悠地叹上一声:“只恐相逢是梦中,总得试上一试嘛。” 元始心头的怒气顿时上涌:“通天!” 他弟弟弯了弯眼眸,从善如流:“我错了。” 兄长按住自己急急赶来跳得过于剧烈的心脏,板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料丝毫没有见效。少年摸了摸鼻梁,照旧笑得无辜又纯良。 在一派兄友弟恭的画面中,通天的眼角余光掠过此间苍莽天地,白茫茫的一片着实令人晃神。 ……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啊。 往前是故友离散,往后是至亲陌路,自洪荒开篇到终焉之时,他什么也没有留住,什么也没能护下,最后的最后,只剩下那片翩然无声的梨花,与永恒的离别一起来到。 他心下着实遗憾,却又真切地笑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家小金灵的梦想,定要从源头呵护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徒儿现在出生了吗?不会没有吧,不会吧不会吧。 “通天?!” 他随口应了一声,思绪仍然散漫在天地之间。 下一瞬,元始愠怒的面容近在咫尺之遥,通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脚下堪堪立足的岩石早已负担不起自己的重量。 他极为轻微地眨了眨眼,目光终于落至他兄长身上。 ......其实,如果现在就把他哥哥杀掉的话,算不算把问题解决了一半呢? 通天认真地想着。 鼻尖嗅到的那片寒雪冷梅的气息愈发贴近,通天轻轻抬眸,望着他身前那一片素白的道袍。 元始咬牙切齿地拽过通天,足下一点,自崩塌的岩石上掠起,转而落在柔软得如同棉花团的云朵上。碎裂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滚落入无底深渊,半天听不到一点声响。 “说什么见我们欢喜?!我看你就是想找死吧!”元始压抑着心头的愤怒,死死地盯着他。 通天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赶忙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想你死来着。 元始气急:“上清通天!” 兄长的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的目光森寒恐怖,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蹦出:“你他妈是想气死我吗?” 这,这倒也不是不行。 通天本能地思考了一下这个操作的可能性,又被元始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冷如霜寒的青年面色可怕,声音冰寒刺骨:“好,你好的很啊!” 通天沉吟了几许,试探道:“谬赞?” 然后,他就感到他的人身自由权进一步丧失了_(:з」∠)_ 元始攥着他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一双眼眸冷冷地扫过他全身,又锐利地落在他手掌上尚未干涸的血渍上。 那股力道又加重几分,让通天不觉蹙起了眉梢,很认真地喊了一句:“疼。” 元始:“......” 兄长冷笑一声:“死都不怕还怕疼?” 通天继续点头:“是啊。” 元始又被噎住了。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反复几次,再三再四...... 元始忍无可忍地放松了几分力量,声音却是愈发得冷冽刺骨:“你给我等着!” 通天无辜地眨了眨眼。 真的会有人在化形第一天就被关小黑屋吗? 啊,那个人原来就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轻则伤残重则灰灰【重点】
第6章 荏苒冬春谢 昆仑玉虚宫,通天禁闭中。 元始抓着他弟弟,在与老子商议一会儿后,果断就把他往侧殿一领,顺带上书一行字“禁闭室”。 通天努力抗议了两下,就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在温暖如春昼的殿宇内闭着眼昏昏睡去。墨色的长发自云榻上垂落,一副安详躺平的模样。 老子和元始细细探讨了一下“弟弟跳崖的原因一二三”,“弟弟的身心状况四五六”,“我们不能放弃弟弟之七八.九”之后,方凝重着一张脸踏入殿中。 他刚想语重心长地教育年轻人要爱护自己的生命,下一瞬便瞧见了已经安然睡去的通天。 老子:“……” 弟弟你刚刚跳崖了诶!你化形之后二话不说就跳崖了诶!你还说以为自己在做梦,想跳下去看梦会不会醒,现在就能放心地直接睡着了吗?你怎么做到关个禁闭就跟回家一样自在的啊?! 老子:“难道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一想到这个可能,长兄目光微暗,轻轻扣上通天的手腕命脉,查看起他的身体来。 三清之间一贯不会互相排斥,毕竟是同气连枝,祸福相依的“好兄弟”。 但是…… 微凉的触感无时不在,令通天不觉颤了颤眉睫。 他恍惚睁眼,眸光清浅无声,映着昆仑无垠的天光,不见喜怒,不辨哀愁,当真是无情无欲,不沾染半分是非红尘。 他拒绝了老子的探查。 长兄的动作微微一顿,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后,平静地松开了手:“通天,你化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天不语。 老子语气微重:“通天。” 他方侧首瞧向老子,眼眸柔和,轻轻一叹:“兄长,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老子:“若当真无事发生,你又何故纵身跳下昆仑?难不成,果真如你二哥所说,你是想找死不成?” 长兄垂眸望他,目光幽邃至深,仿佛想透过这层躯壳,看到他内里的灵魂本质。 通天瞧了他一眼,思索几息之后,举天指地,眼神真挚:“那不如我给您当场发个大道誓言,看看天雷劈不劈我?” 老子:“......罢了。” 通天弯弯眼眸方想开口,又见长兄投来的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跳崖也好,天雷也罢,拿这些东西开玩笑,通天,你当真在意过自己的身体吗?” 老子:“还是说,你觉得你不会受伤?” 通天顿时沉默。 他微微抬眸,淡漠的视线中是长兄俯下身的举动,微凉的手指拂过面颊,鬓边的发被轻轻挽于耳后。那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似在耳畔停留,带着淡淡的温度。 他仍是一句话都未答。 很快,老子又拿起玉梳替他慢慢地梳起散落的长发。 通天拢在袖中的手无声攥紧,微微侧首,瞥见了半张如同江上清风一般淡然出尘的面容。垂至腰间的发被兄长握在手中,不紧不慢地理顺。 太近了。 近得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穿过那具躯壳,瞧瞧里面的那颗跳动的心脏,是否也是如此淡然平静的模样。 少年掩下一双愈发无情的眼眸,听见老子在他身后轻声道:“过往不究,只要你不要哪天闲的没事干,再从昆仑山往下跳就行了。” 通天轻笑一声:“好啊。” 老子垂着眸看他。 通天托着腮,照旧笑得灿烂:“不过兄长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下我的头发?要知道,身在洪荒,头可断,命可丢,头发绝对不能秃!” 老子淡笑:“你不信为兄的手艺?” 通天眼眸翕动,一字一句如浸润在春日的清凉甜意中:“自然是信的。” 是吗? 我看你半点不信。 老子取来莲花冠替他束好长发,又低眸凝视着通天始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眸。 他的右手拇指不自觉地紧扣食指,整只手又拢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哪怕是如此亲密的姿态,也显得疏离几分。 老子微微垂眸,思绪万千。 他在想些什么呢? 我的弟弟,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东西,才会与我们这般疏远淡漠?倘若化形之时当真什么都没发生,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通天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帘微垂,将漫无边际的心绪藏匿而下。 三清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哪怕洪荒湮灭上无数次,也难以轻易隔断。他双手交叠,凝视着自己干净无瑕的掌心,眼眸似叹似嘲。 在尝试出手的瞬息,都能感到这具躯壳的不情愿。 盘古,父神,您是否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弟相残的情景?可是,若当真是如此,又岂会有封神呢? * 半晌,老子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瞧了通天一眼,开口道:“你之前跳得太快,有些事情为兄还没同你讲完。” 通天配合:“愚弟洗耳恭听。” 老子静默了一瞬,缓缓道来:“通天,我们三人的来历你想来也是清楚的。父神的元神分成三份,各自与太清、玉清、上清之气结合,落于昆仑山上,方有如今的我们。” 老子:“你我三人,虽无血脉亲缘相连,却真真切切是同气连枝,祸福与共。理当互相扶持,共求大道。” 通天微微抬眼,含笑听着。 老子凝视着他:“贫道不才,勉强先于你们二人化形,妄自称长。既为长兄,自然要担负起照顾你们二人之责。” 通天重重地鼓掌,眼眸弯弯:“好!” 老子莫名停顿了一瞬,眸中暗光更沉。他垂眸打量着一脸真诚的通天,微微阖眸,仍道:“故而,若有什么事情,你大可来寻为兄帮忙。不管怎么样,为兄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通天继续敷衍点头:“没问题!” 老子定定地望着他,掩下眸中几分叹息:“通天,你真的有在认真听为兄说话吗?” 通天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一份玉简,神念一动,上面的文字若浮光流动,形貌并俱,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他又给老子完整地放了一遍,方郑重道:“兄长放心即可。” 不知为何,老子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可瞧了瞧通天的举动,又挑不出丝毫毛病。 他犹疑了一瞬,仍是慢慢点了点头:“先就这样吧。” 老子:“这次禁闭尚有一些时日,你待在这里,再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灵力。” 通天莞尔:“谢过兄长。” 当真是一段平平无奇、毫无意义的对话啊。 老子最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推开了门扉。殿外的月光洒落一地的清辉,殿内的碗莲开得欢喜。 通天斜倚在云榻边,又懒散地往下一躺,目光瞥了一眼玉简,又在袖里乾坤中寻了个地方将它妥善地安置好。 ——是为了熟读文章,背诵全文吗? ——当然不是啦。 通天深沉地想着:展望未来,诛仙阵前。当老子应元始之邀前来破阵时,他定要以袖掩面,摆出一副满目凄惶,相顾无言,哀哀切切......的样子,再以不堪回首之姿,颤着手取出这份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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