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倍的音量!十倍的语速! 反复回荡,声声入耳,重复那一句“为兄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让他这辈子都后悔出现在诛仙阵前! 呵,太清。 说什么为兄总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您可是,从未站在我这一边啊。
第7章 对影成三人 往事不堪回首,又何须回首? 看那碧游宫荒凉于沧海之间,看那经年的雨丝噼里啪啦地打在蓬莱仙岛的崖石之上,再看那在风雨中斑驳的古旧台阶。 一级,又一级,长满了青苔绿斑。 “截教,截教,是截?还是劫?” 通天盯着头顶的琉璃灯盏瞧了许久,又懒散地阖上眼。魂魄超脱身躯而去,再做一场隔世的大梦。 玉虚宫外。 元始静默地等待,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老子执着拂尘而来,白发披肩,周身气仪淡然。他瞧了瞧元始:“怎么不在檐下避雪?” 元始回眸看他,又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的宫阙:“大兄,我想不明白。” 他顿了一顿,仍是把那份微妙的感觉道出:“通天他......是不是讨厌我们?” 他下意识想把通天拽离岩石的那个瞬息,钟灵毓秀的少年抬眸看他,神情仿佛诧异了一瞬,又转回诸事无关的淡漠。 他心头却倏忽冰凉一片,仿佛有莫测的恶意加诸其上,浓烈至极,又转瞬即逝,只余下一阵心悸之感。 元始阖上眼,指尖触上心口位置,眸底骤然冰冷。 老子微微一叹,施了个法术,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元始,这只是你的感觉。” 元始定定地看来:“可是大兄,三清之间的联系何等紧密,在我等还未化形之前,便足以通过感知了解对方的心情。” 元始:“我不相信这只是我的感觉。通天化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子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元始抬起眼。 老子:“他欲向大道起誓,受天谴考验,以此向我证明: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元始沉下了眸,一字一顿:“那么,当时就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宫阙冰冷的大门,手指触碰着玉石寂寞的温度,忍不住想要推开它。 老子凝视着他:“元始,你有把握问出真相吗?” 元始侧首看他,眼底波澜不起:“难不成,兄长便坐视他一直保持着这般模样?” 老子:“你打算关他半载禁闭,既然如此,便等他半载吧。” 元始:“半载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吗?兄友弟恭,团结友爱?” 老子沉沉一叹:“也许。” 老子:“至少此时此刻,你我无法问出答案。” 元始轻嘲一笑,语气微寒,如同浸透在霜雪之中:“那愚弟就等上这半载。”看半载之后的光景,是何模样。 他收回了手。 * 光阴匆匆,流逝如水,转眼之间,通天便踏出了玉虚宫。往日寂然无声的昆仑山,也正式迎来了它的第三位主人。 元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含笑的模样,眉眼隐约舒展几分。 抛开化形时的小插曲,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美好。 天地开阔,山川邈邈,昆仑山上是难得的静谧与安宁。洪荒初生时充沛的灵气拂过大地,万千的生灵在长夜里孕育。它们将逐渐遍布整个大陆,在日月精华的哺育中萌发灵智。 便是眼下,天上掠过的白鹤,地上一挖一窝的兔子,生机勃勃,鲜美动人,烧烤起来的滋味也是相当不错。 等会儿......烧烤? 元始难以置信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手指颤抖不已,望着一袭青衣懒散地躺在草丛上的少年。 嗯,照旧不带莲冠,长发以红绳随意束起。见他瞧过来又腾得一下站起,捞起烤兔子就跑。 “通天你给我站住!” 少年嗷呜一口凶残地咬掉了兔子的腿,逃离现场的速度快到飞起,又懒散着一双眼眸,朝着元始挥挥手:“再见啊兄长。” 那架势,那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在天池边垂钓的老子轻轻叹上一声,看着湖水中刚刚上钩又迅速被惊走的一尾红鱼:“......三弟。” 通天飞快地从他身旁经过,瞥了一眼碧色的湖水,眉眼微微挑起,随手朝水中一招,忽有数十条游鱼纷至沓来,簇拥到他身前。 他暂且驻足在此,伸手掰下点兔子肉喂它们。 老子瞧了瞧通天,又看了看鱼:“它们的食谱上有这个?” 通天眼都不抬一下:“啊,对啊。毕竟是我养的鱼嘛,当然是我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 老子:“......” 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吐槽弟弟和鱼吃一样的东西,还是他居然用这些喂鱼并且没把鱼喂死。 太难了,兄长他太难了。 后面的元始磨刀霍霍,前头的通天动若脱兔。 老子重重地叹气,一放松,手中的钓竿刷得一下就被群鱼拽入水中。它们欢喜地咬下钓钩上的饵食,又甩着尾巴追着通天的脚步而去。 于是,绕着整个昆仑天池,开始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大逃杀。热闹得整座昆仑山的生灵都偷偷探出眼瞧。 “加油加油!” “要抓到了快要抓到了,快跑!” “啊,上清真人又双叒叕被关禁闭了,今天他要写检讨吗?” “写了!他写了!哇哦玉清真人好冷酷好无情好有理取闹哦!” “太清真人吃瓜看戏的样子好悠闲,这就是住在瓜田里的快乐日子吗?” 这才是洪荒正确的打开方式吧,什么苦大仇深的,果然只是错觉啦。 元始再也没有感觉到那天的心悸之感,只瞧着通天保持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优良作风,不亦乐乎地踩在他的底线上上蹿下跳。 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改正力度基本为零。 真是,真是。 太过分了啊! “通,天!” 少年抬眸一笑,眸光熠熠、鲜活生动,仿佛从不知晓世间疾苦,仍然是一派天真快活的模样。 几乎让人疑心起来,那怀着怅然之心从高山坠落的他,与此时此刻的他,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老子垂眸凝思,沉沉一叹。 他瞥了一眼元始,拢在袖中的手再度掐算起命数。 吉凶不明。 * 皑皑的苍雪之间,通天懒懒散散地听着元始恨铁不成钢的训话。软乎乎的小松鼠在他掌心上开开心心地啃着松果。 他撑着脸瞧它,长长的睫毛忽闪忽落,顺手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大尾巴。 啊,这么多年了,元始骂他的话还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好生无聊唉。 “你在听我说话吗?通天?” 通天捂住自己的耳朵,嗯嗯地点头。 头顶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伴着压抑着的怒气:“通天!” 通天:“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沉默。 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残忍地揪住了松鼠,试图把它强行拖走。松鼠顿时惊慌失措,松开了手中的松果,转而抱住了通天的手指:“吱——” 通天手疾眼快侧身一躲,又把松鼠往怀里一藏:“兄长?” 元始面色沉沉,含怒的目光落在无辜的松鼠头上,身侧的手指悄然攥紧,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通天微妙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悄无声息地往后挪移了一步,又把松鼠换了一个位置,掩藏在他身后。 他清了清嗓子,眼眸真诚地望去:“兄长,有什么事情冲我来,能不能不要老是对我家……我们家毛绒绒动手动脚?” 元始冷笑:“我们家?” 通天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对啊,昆仑是我们的家,昆仑山上的小松鼠,自然是我们家的小松鼠啦。” 元始:“......” 元始:“强词夺理!” 通天一脸正色:“怎么会呢?难道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小松鼠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也坚定地“吱吱”了两声。 元始的眼神又不觉落到松鼠身上,语气重重道:“一天到晚都喜欢跟这群东西一起胡闹,通天,你还有理了?” 通天熟练地扯起大旗,高深莫测道:“亲近生灵,体悟自然,这有什么不好?大兄你说对吧?” 老子:“......?”这还有为兄的事? 他看着元始投来的目光,轻咳一声:“这个啊,为兄也这么觉得。” 元始:“?” 老子转身看向通天,语气责怪:“不过也不能太过分了啊。” 通天眨了眨眼,相当无辜。 被迫发动了端水技能的老子揉了揉眉心,忽而觉得如今的日子似乎,也许,好像……也挺难过的啊。 元始咬牙切齿:“总之,给我放开那只松鼠!” “我不!”通天坚定摇头,誓死捍卫着自己撸毛绒绒的神圣权利。 昆仑鸡飞狗跳的日子,想来,还会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 三十三天外。 混沌中睁开了一双无机质的眼眸,上下旋转了一圈,又直直地投下目光,落到新生的洪荒大陆之上。 一龙,一凤,一麒麟。 祂似是笑了一下,却未生出半分情感波动,只继续顺着轨迹拨动着命轨。 祂的目光掠过周天的星辰,在太阳星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俯视着大地上奔跑着、呼和着的黑点。 最后,祂的目光落在邈邈的昆仑山上。 通天照旧捂着耳朵,眼眸中映着元始怒气冲冲的面容,又熟练地弯起眼眸,模仿着曾经天真的自己。 祂移开了视线。 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8章 长是人千里 昆仑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似乎仍是记忆里的模样。 平静无波,唯有修行的岁月中,通天伸出手去,接下头顶摇摇欲坠的花朵,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淡漠疏离。松鼠趴在他头顶,困惑地吱吱两声,又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低头笑了一声,顺手揉了揉小松鼠毛绒绒的大尾巴,把它重新抱在怀里。 又或者说,人人都是一样的,唯独他不一样了。 他微微闭眼,佯装睡熟,听着雪花簌簌飘落的声响。几不可查的脚步声混在其中,比落雪的声音还轻上三分。 他也懒得去想是谁走了过来,仿若诸事无关一般懒散地靠在树旁。 元始面容冷然,眼眸微暗,静静地凝望着树旁仿佛安然睡去的少年。 他未发一言,拂开衣摆席地而坐,微微透着凉意的目光先是落在松鼠身上,又慢慢移开,凝视着通天。 他好像真的睡去。 也许没有,只是想躲着他罢了。 “通天。”元始垂眸,惜字如金地开口。 少年隐约颤了颤眉睫,又似贪恋梦乡一般,不愿睁开那双清朗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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