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眨了眨眼,伸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串糖葫芦:“遇到一个好心的人族小姑娘,她送我的,还跟我发誓说,这一定是我吃过最甜的糖葫芦。”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弯眸一笑:“你们都在聊什么呢?说来听听?” 后土邀着他一道坐下:“在说洪荒。外面的情况,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暂且控制一下亡魂们投胎转世的时间,也好稍稍避一避这劫数。” 后土:“洪荒上方聚起的怨气劫煞,或许也不必发展得如此之快……” 众位友人共同聚在这碧游宫中,举杯畅饮,共商要事。似乎连长风也慢下了自己的步调,只轻轻吹拂着周边的落花。 漫天飞花起舞,偶有两片花瓣落入湖水之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妄想: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太阳宫中。 太一皱着眉头,批阅着底下之人呈递上来的奏章,落笔的笔锋都显得锋锐几分,拖出了长长的一笔,仿佛那薄薄的玉简,已然承受不了他心头的愠怒。 到底……还是要由他亲自下去处理一趟为好,否则这局势只会越来越糟。 望舒轻轻踏入宫阙之中,她的到来令天上的太阴星倏忽明亮起来。 太一抬首瞧见了月神,索性把笔一丢,站起身来:“怎么样,那些巫族之人没有为难你吧?” 那话说的,仿佛对方敢出言不敬,他就要当即动手一般。 毕竟是东皇太一啊。 除了他的挚友,何人敢轻易一试混沌钟的锋芒? 望舒摇了摇头:“还好。我们两族之间的关系说不上颇好,却也有那么几分默契,起码在对待那些人的立场上都是一致的。” 太一微微颔首,放下心来:“如此便好。只是你怎么就忽而动了手?” 望舒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我御月出行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他们潜入巫族族地,意图不明。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放任他们这般肆虐。” 太一闻言,又是一叹,眼眸之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森然杀意,恰如耀日凌空,炽烈逼人。 “那位还真是视我们如无物了啊。” 望舒微微蹙眉:“太一。” “不说这些了,羲和姐姐很担心你的安危,你等会去太阳星看看她吧。”太一转而道。 望舒看了看他,不放心地嘱咐道:“如今这局面,就算是圣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可万万不能冲动。” 太一连连答应:“好说好说,你怎么比我哥还啰嗦了。” 望舒:“……看样子,有些人又想挨一顿毒打了。” 太一当即改口:“什么,我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呢?好了望舒,羲和姐姐真的很想你了,她现在就正在念叨你呢!” 远在太阳星上的羲和:“……” 我怎么就不知道呢_(:зゝ∠)_
第176章 几曾识干戈 总之, 在一番艰难的劝说之后,望舒终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太阳宫,临走前对着太一欲言又止, 仿佛一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却到底选择相信了他。 太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下倒也渐渐放松几分。 无论外界的危机如何汹涌而令人生畏, 自家的兄弟姐妹们始终待他如往日一样, 亲近而永怀信任之心。 一如那永恒相依相伴的太阳星与太阴星。 他太一何德何能, 可得这场生死与共的亲情? 他站在宫阙之前,仰首望着望舒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纯粹的日月之辉拂过他的面容, 令太一面上的神情明灭不定。 良久之后,他转过身去, 回到了太阳宫中, 却不再去看那些奏折,转而取出了带着太阳神纹的信笺, 琢磨了半晌,落笔书写起来。 “通天吾友。” “近来诸事繁杂,久不曾叨扰吾友,心下不免遗憾。若得闲心一颗, 或也该不远万里之遥,奔赴碧游宫阙, 见此间桃花灼灼,盛世太平。闻听吾友对天地立誓,欲庇护天下应劫之人, 太一颇为神往, 扼腕感慨不能亲眼见证, 恐为一生之憾事……” “……太一有一事欲要请托吾友,不知吾友是否愿意出手助之?只是太一思来想去,亦想象不出吾友拒绝的画面——听起来很值得一顿毒打。” “但是这世间,如何再能遇到吾友这般令太一欣悦之人?以你我二人之情谊,或也无需去生出凡俗之人间的担忧。概因无论你答应或拒绝,你我皆为天地见证的挚友。” “何其有幸。” 太一写着写着,一手托着下颌,忽得垂眸一笑。 他着一袭白衣,衣摆上绣着金色的丝线,额间的太阳神纹熠熠生辉,自有一番风流姿态。此时垂眸望来时,目光微微柔和,霞明玉映,何等瞩目。 他信手折了信笺,往上施展了秘法,方才托以青鸾白鹤,将此信送出。再度抬首的瞬息,眸光微微一冷,俯瞰着脚下九万里的天地。 *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后羿仰首望着九天之上的明月的日子越来越多,心下却不觉得煎熬,反而生出了一种难以对外人诉说的欢喜之意。就仿佛在心头揣了一只月宫里的白兔,惴惴不安却又欢喜莫名。 望舒偶尔垂眸的瞬间,也会瞧见青年坐在高山之上,捧着草叶,轻轻吹奏一曲不知名的曲子,曲调轻快而动听,眉眼不自觉地舒缓开来。 两人的视线在长久的岁月之中,会有那么几个瞬息交错一瞬,又很快地偏开。 后羿下意识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望舒淡淡地望去,略有几分困惑,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像是默许了他的举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一日,后羿外出打猎的时候,顺手从兽群的包围之中,救下了一个人族的老人。应该是老人吧……他略带几分不确定地想着。 虽然理论上说,一位老人不应该这样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林野之中,尤其他还没有任何修为,神情枯槁,皱纹深陷,一眼望去,便觉得他仿佛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苦难。 后羿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同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手也自始至终放在自己的弓箭旁边,保证对方一有异动,他便能立刻拿起弓箭。 老人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警惕之心一般,满怀感激地对他道了一声谢,接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你不该救我的。” 后羿动了动眉头,似是不解:“您为何这么说?” 老人道:“我的妻子早就已经死去,我的儿子不愿意养育我,我是被他们丢弃在这荒野之间的。死在这些野兽的口中,是我注定的命运了。你便是救了我这一次,下一次,我也要死的。” 后羿不禁沉默,目光扫过老人身上褴褛的衣物,又落在他脚上沾染的泥土上,定定地看了许久:“老人家,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老人摇了摇头:“我是避开了水流的方向一路过来的,这沿路上的果子我认识,女娲娘娘教导过我们,这些都是可以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拿来充饥的。好在有娘娘,我才能勉强活下来。” 他说着,默默地往着虚空中某个方向拜了下去,额头触碰着脚下的土壤,丝毫不在意沾染上那些灰土尘埃,神情姿态亦是无比的虔诚。 女娲娘娘。 后羿听到这个称呼,眸光微微翕动,眼眸中的怀疑之色方才淡去几分,想了片刻,他将自己打到的猎物分了部分出来,连着柴火一道抛给了老人。 只是他仍然不肯让老人过于接近自己,不知缘由,只觉得心头有些莫名的怪异。 哪怕……他尚且看不出问题所在。 老人却已经连连道谢,迈着蹒跚的步子,又努力弯下腰去,将他抛过来的东西一一收好。 他遍布着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黝黑色的欢喜,以及诸般不敢置信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反复擦拭着自己的眼角,嘴唇蠕动着,一时之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仿佛陌生人给予的善意,对他凄苦的一生来说,是一件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羿下意识偏开了视线,不愿去看这一幕景象。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弓箭,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下意识仰起首来,往着九天之上望了一眼。 后羿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才忽而反应过来,此时正是白日,只有在夜深人静之际,他方能瞧见月神的身影。 他的心情忽而黯淡下来,不知所起,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老人捡完了猎物,方才抬首望向了后羿,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手上的弓箭之上,不禁发出轻轻的一声“咦”声。 后羿下意识攥紧了弓身,掀起眼眸,定定地看着老人。 却不料老人对着他,面露欣喜之色:“您擅长使用弓箭吗?我近来正好拾到一把神弓,不知道是哪位死去的神仙修士留下的,如今已是无主之物。” 后羿果断拒绝道:“不必了,我帮您是举手之劳,无需您给予回报。” 那老人却摇了摇头,轻声恳求道:“此物留在我身上,恐怕反倒会招致杀身之祸,您既已救了我,不妨再救我一次,就将这神弓拿去吧。” 他说着,颤抖着伸出手来,从胸前取出一枚银色的圆环,泛着月白色的色泽,冰冷而疏离。 后羿本想拒绝,目光落到那枚圆环之上,却倏地怔了一怔,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之间,再也难以说出口来。 他的眼神也渐渐显得迷惑几分,不知为何,视线始终停留在老人的掌心之中,仿佛连心神都为这枚圆环所摄。 待到老人从圆环中取出了那把神弓,以及十支流火环簇的箭矢之后,他更是为之失神,几乎忘却了自己。 老人见此,不由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 他善解人意地将神弓和弓箭送到了后羿面前,轻声祝福道:“如您这般的好心之人,正该配得这把射日神弓。” 射日。 后羿迷迷糊糊地想着,却是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这把神弓,眼角余光微微一晃,仿佛瞧见老人嘴角转瞬即逝的一个笑容。 冰冷,漠然,满怀恶意。 他心下骤然一冷,手却已经放在了神弓之上,下一瞬,他的注意力便已全然落到了那把神弓上,近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它。 老人微微一笑,在后羿不曾注意的时刻,化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准提道人眉目沧桑,眼中颇带几分怜悯之色,垂眸望着眼前的巫族青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 多好啊,一个完美的棋子。 身为巫族之人,却与妖族的月神望舒有着些许的牵扯,月神对他也不像是对旁人一般那么警惕,如他这样的人,合该替眼前这片天地完成一些至关重要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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