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直视张起灵,淡然道:「好,找到记忆之后你打算怎麼做?报仇?雪恨?再之后呢?」 一句问话轻易打破他的坚定,张起灵顿时怔然,竟回答不了。 「如果我打算阻止你进来,一开始我就不会找你合作。」她眼神透著淡淡柔光,轻柔的嗓音在长廊中回绕,如一波波涟漪往外推送。「尸化作用开始加剧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塔木陀……我的下场只能我自己扛,你也是。」文锦摆手制止张起灵开口,续道:「凡事有得必有失,你我追求的『终极』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东西。我并不是想说服你离开,或是拿藉口欺瞒什麼,我只想告诉你:与你无关的事就别过问。」 张起灵冷言回应:「我不曾逼问你引来解连环的真实目的,我也不在乎你背后那个人到底是什麼企图。但是,只要跟西沙探险团有关,所有事情始末跟我有无干系是由我决定,不是你。」 文锦暗自吃惊,但神色自若道:「与其质问我,你何不先对我坦承?」指向岩壁一角,一个埋没在斑驳黑霉中的洋文记号。 张起灵瞄了一眼,却无任何意外之情,维持一贯冷漠。文锦亦不意外,轻叹道:「想起多少?」 紧了紧唇,他沉默许久终於道:「只有片段,魔鬼城之后,祭坛之前。」 文锦讶然道:「祭坛?那就是目的地?」 他淡瞳一凝:「不知道。」 「你也对我有所保留,是不?」文锦苦笑一声,摇头道:「无所谓,都到这个地步了,谁都阻止不了你……还有我。」 他眼中的寒气终於消弱下来。「……陈皮阿四?」 「他离得开广西,但不可能一丅手遮天。」她哑然失笑,又道:「凭他现在的能力,放一条眼线进来已经是极限,除了那小子,我们没什麼好顾忌。」 张起灵立刻道:「他对我构不成威胁。」 闻言,文锦静静看著他,稍早被他的指甲刮伤的脸颊还留著伤痕、留著几珠乾血。她点头道:「我没别的意思。」回头继续向前,走了许久,问道:「当时……你一个人吗?」 他淡然回道:「不知道。」 而她亦无起伏:「嗯。」 =============================== 深不见底的岩壁裂缝,如同一道劈开地下宫殿的巨大裂痕,更像断崖。 吴三省拿手电筒往岩壁上的白骨照去,而后向岩缝四周绕了一圈,在狭窄崎岖的岩土上刻下非光即影的对比。「躯肢葬吗……」 一旁的黑瞎子摸摸坚硬的沙土,「是夯土层,可能是殉葬坑。」 「数量不少……」光线扫过成千上百个土包,一一排列如大型虫茧附著在岩壁上。吴三省斜眼睨去,「你也懂不少。」 「不罕见呀,长城底下埋得可多了。」黑瞎子微微一笑:「历朝以来,国家之前人命不值钱。三爷不认为?」 吴三省的眼神闪过利光,「我一个土夫子没什麼文化,不懂历史。」 黑瞎子依然面容带笑,但再无对谈。一边摸索一边垂降,许久后岩壁上出现一道矮裂缝,里头传来阵阵流水声,似有活水流动;两人互看一眼即爬裂缝中,高大的黑瞎子缩头缩脚地颇为狼狈,过了好些时候才顺利钻进。这道矮裂缝深度直穿另一条井道,闻得下方传来流水声,黑瞎子见吴三省举著手电筒对著角落发呆,不住好奇靠了过去。 只见沙土壁上刻了一个洋文记号,黑瞎子顺势哎呀一声,装傻道:「这就是拖把说的记号?」 吴三省盯著记号低吟许久:「我们就是靠这个记号找来这儿。」 见他陷入思考中,黑瞎子报备一声进去井道里四处查看,确认环境尚无安全之虞,又爬了回去。「三爷,另一边地势是往下的,边上也有那个记号,三爷要不要下去瞧瞧……三爷?」 一个回神,吴三省看向黑瞎子,突然叹道:「沙漠那些天……吴邪那猴小子劳你费心了。」 他挑了挑眉,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人是谁……「三爷您客套了,只是举手之劳,称不上费心。」 但吴三省摇头,「我那大侄子一遇上小哥的事,就是一头热地栽进去,我怕他又闯祸。」苦笑一声,又道:「本来要潘子去照料,想想他和胖子在你们后头搞跟踪实在太不妥,只好交代你跟哑巴张帮忙照应。想不到……想不到文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小哥也不见人影……」说著,又看著记号发呆。 但黑瞎子猛地一愣,怔然以对。什麼交代?什麼时候的事?为什麼我不知道? 此时吴三省又开了口:「你去叫我大侄子马上下来,让其他人先待著。」 「……」怔了许久,黑瞎子缓缓拉开一贯笑容,「知道了,三爷。」随即爬出矮缝隙,沿著巨大岩缝往处攀向顶端。顶端缀著一丝火光,远远便见吴邪提著矿灯,脸上挂满担忧,黑瞎子不知不觉加快速度,长达一小时的路程,不竟到十来分钟便出现在那年轻人面前。 黑瞎子微微一笑。「小三爷,三爷说,让你马上下去,其他人先待著。」 ……他突然想起那日清晨的格尔木,初升朝阳的光芒扫向高原上的营地,光很刺眼、影子很深、风很冷。 ……但那人的眼神更寒。 吴邪望著被尿水浸湿的泥巴坑,抗拒全写在脸上。黑瞎子见状,直接伸出手:「请吧,三爷还等著。」 ……他想起那个星斗满天的夜里,那人不容置否地对自己说:他的事,你别插手。 吴邪犹豫不久,随即握住黑瞎子的手,紧紧的。 ……他想起那人寒著一张脸,语调远比夜里的沙漠寒风还冰冷,对自己说:离他远一点。 黑瞎子轻笑起来,反握住那只微湿的手掌,扶著吴邪爬下岩缝,陷进似无止境的黑暗中。 ……你想保护吴邪,你不要我靠近吴邪,你希望吴邪永远平安。 那麼,张起灵, 你现在在哪里? 「小心点呀,小三爷。」他微笑著,「这儿很滑的……」 =============================== 待吴邪确认矮缝隙里的记号为张起灵所留,吴三省立即命所有夥计上路;五个小时后,众多伙计合力将胖子「拔」进破井道,全体整装完毕再次出发,由吴三省和吴邪打前,跟著张起灵的记号一路往下;途中经过无数岔口和几个蓄水池,随著地势降低,岔口越来越少、蓄水池越来越大。到了夜晚,估计该是鸡冠蛇出洞的时间,吴三省索性就地休息,一群人就在井道里生火歇憩。 这段期间王胖子曾经恢复意识,吴邪和吴三省急忙为他打针餵食,但王胖子呼噜个几句没人懂的老京话,一翻身又昏睡过去。 吴邪这一急就叫个人来瞧瞧,拖把一丅手筷子一丅手罐头:「没事,睡一会儿就好。」 又一个老夥计,东看西瞧不久:「没事的,这胖子素质好得很,小三爷甭担心。」 最后是黑瞎子,笑问:「昏过去了?」直接往王胖子身上踹了两脚。「没事,还没硬。」 「……废话,他还没死!」 双手一摊,「那不就得了?咯咯咯……」 隔日早晨王胖子终於真正清醒过来,借根草烟吸半天,仍是精神不济,但还有力气说话:「会说人话的蛇?」 「是啊。」吴邪将水递了过去,「你不是同小哥追文锦去了?怎被蛇咬了?」 「说起来就一肚子气!」王胖子重重吸了口菸,「我胖爷干这行干了大半辈子,什麼情况紧急没遇过?跑百米没八秒也不超过九秒!(注:世界纪录为9秒72……囧)哎,那个叫文锦的女人就在我眼前呐,谁知道我脚下的烂泥巴里藏了个泥菩萨还是泥粽子,绊了老子一脚,这一个闪神就让那女人给逃了……」他呼渣呼渣地继续说,却没发现角落的某人猛一咬牙,「喀」地一声将又厚又硬的压缩饼乾直接咬断…… ……死胖子,我泥你奶奶的粽你娘啊!黑瞎子冒出满头青筋,硬撑著咬牙切齿的笑,只觉脊椎骨又僵又疼了起来……索性起身走走,嘴里的碎念著,竟「不巧地」被吴邪和王胖子给听到:「整一个侃爷儿满嘴胡抢,真他姥姥。」 不是很标准的京片子,但多少三分样。王胖子怔了怔,黑瞎子没指名道姓,他当然没打算对号入座,疑惑的是吴三省这回带来的夥计几乎都是长沙人,就他一个老北京。王胖子用手肘顶顶吴邪的腰,轻声问:「哎天真,那个人是谁?」 「他是……」话还没说完,见吴三省又唤人,吴邪只好摊摊手。「我也不熟,晚点再说吧。你趁现在多喝点水,待会要出发了。」 吴邪一走,留下王胖子和黑瞎子两人牛眼瞪黑眼,但见黑瞎子不以为然扯扯嘴角当作笑,回头准备自己的装备,搞得王胖子一头雾水。 满地行头收拾得妥当,王胖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众人继续往下一个蓄水池前进。行军中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抵达一个约半个足球场大的蓄水池,大夥儿才停下脚步。面对眼前长满蕈类、菌丝的超大型蓄水池,众人皆哑口无言,更是寸步难行。 拖把先开了口:「三爷,这儿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该怎麼办?」 「金银财宝取之不易啊……」吴三省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分水道应该就在这香菇池里,你让夥计们把草除了,没找着那个记号,咱们也甭走了。」 不假思索,又跳了出来。 眼看吴邪即将挤进井缝,眼看鸡冠蛇群起飞跃、即将咬上那年轻人…… 他下意识举起左轮枪,瞄准吴邪—— =============================== 他躲得很深,井道里充满咯咯蛇声,却威胁不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 但……『外头有动静,你先待著,我去看看。』文锦去了许久仍未返回,他开始怀疑这女人又逃走了。 双眼一厉,他按耐不住起身,往井缝的出口爬去,却在另一道岔口闻得一道惊声呼唤: 「三叔,这儿没蛇,快过来!」 是吴邪!他一个大惊,直接爬向岔口,不消时即挤出缝隙之外-- 然后,他看见了,仓皇的、正想钻进井缝中的吴邪。 还有遥远的黑瞎子。 而那人正举起枪,朝向吴邪—— =============================== 碰、碰! 两声枪响,子弹瞬间爆掉吴邪身后的两条鸡冠蛇。正当黑瞎子欲扣下第三次板机,一道利光凭空飞至,直接打飞左轮枪! 他定睛一瞧,是一把猎刀,甩刀之人手劲之大,竟让刀身没入岩砖之中。下意识转头望向飞刀来源,却直接对上那双冰寒的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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