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心头一惊,直接拔出短刀瞄准蛇首,正要挥出利刃之时,眼角余光竟见另一条野鸡脖子就在他方才出入的破井道里探著头,准备伺机而动;黑瞎子暗叫了声不好,小心翼翼潜到吴邪脚下,轻触他的脚踝,吴邪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轻抖脚踝回应著。此时水坛后头浮现几道人影合力将王胖子抬走,并向他打了个暗号。 很好,接下来……惊蛇先打草!黑瞎子转向枯枝堆叠处,一把抓著老树根开始摇晃水面,果然,那条缠著吴邪碎碎念的鸡冠蛇和其它躲在暗处的红色刺客全被水波拉去注意。咯咯蛇声中,黑瞎子一把抓住吴邪的踝足,吴邪受到惊吓猛地抽了一下,他只得施力抓紧、草草写上「预备」二字。 吴邪立刻停止挣扎,上头那条鸡冠蛇亦缓下叫声,黑瞎子见机不可失,冲到吴邪前方,哗啦一声猛地破水而出。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大叫壮势。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却吓到吴邪。 「咯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还有鸡冠蛇。 刹那间,受惊的鸡冠蛇冲向黑瞎子,他及时箝住毒牙攻击,蛇身却将手臂缠得死紧,一时之间竟挣脱不开。突然,躲在暗处的鸡冠缓缓游了过来,那蛇顶上被压扁的鸡冠、还未消退的肿包、远比女鬼还怨毒上百倍的蛇瞳……他迅速瞟了一眼,愕然想起:是那条被对讲机砸到的鸡冠蛇! 「他娘的……」还真会记仇啊!难不成最先一开始的『小三爷』就是那条蛇发出来的?但见那条扁冠蛇竟转移视线,黑瞎子这才回头发现吴邪还待在水潭里,傻愣愣地看好戏。情急之下他掐住手臂上的蛇,一使力就要掐断,那条蛇却猛地挣脱开来,飞跃至高点,发出一连串高亢的叫声。 「快走!它在求救,等会就来不及了!」黑瞎子话一说完潜至水里,猛地向扁冠蛇挥刀,那条蛇流利躲进黑暗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他顺势爬进井道内,本以为吴邪就跟在后头,没想到井道外传来吴邪叫骂声:「他娘的!你是来救我的还是玩我的!」 「咦?」黑瞎子赶紧回头,果然什麼也没有。「人呢?」 从裂缝里看进隔壁井道,几个夥计探出身子,没一会儿便将吴邪拉了上来,吴三省立刻拉下防毒面具,在吴邪惊呼之下挥下高举的手臂-- 「三叔!」 啪!!! 「……哎哟?」黑瞎子愣了一下,原以为会上演一出赚人热泪之叔侄千里来相会的芭乐剧码,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他随即别过头,奔向井道深处的光亮来源。「啧啧,怎麼打孩子啦……」 =============================== 时间拉回几个月前,各方人马各自得到线索,纷纷将目标放在塔木陀这个未知国度。沙漠之险人人心知肚明,皆知这将是一场难熬的硬仗,没有万全准备和因应之道,谁也不敢轻易踩进这深水里来。但张起灵没预料到、陈文锦没想到、阿甯也没臆测到,这趟西王母探险会出现这麼一个意外……一个叫『吴邪』的意外;尤其这年轻人还是糊里糊涂冲了就过来,真不知该说他是无邪还是天真。吴三省更不用说,打从魔鬼城外同他会合开始,每当他提起「小三爷」几字,吴三省就显得心烦意乱,跟张起灵一样。 这会儿,拖把带著三爷经过原本落脚的大蓄水池,前往更深处的大石窟里。经过那场骚动加上六七个小时的跋涉,大夥儿各个筋疲力尽,立刻脱下装备准备歇憩;不远处的吴邪更是累得提不起劲儿来,略显无力地向夥计们纷纷打过招呼,视线一转到黑瞎子身上,又露出那副古怪且尴尬的表情,惹得他一边嗑压缩饼乾一边呵呵笑。 哎,大家都该给小三爷拍拍手呀……这年轻人有勇气、有冲劲,以后肯定会是个做大事的人物呢! 黑瞎子看著吴邪走到他三叔旁,相看两相叹,但吴三省明显轻松许多。两人聊了几句,吴邪问起为什麼他们进度超前这麼多,黑瞎子想起吴三省在魔鬼城外那副急著见老情人的模样,又咯咯笑了起来:「等不了了!你三叔知道文锦在这里等他,而且只有这麼点时间,怎麼可能还等你们的信号?」说著,拍拍吴三省的肩,「三爷,您老爷子太长情了,咱在长沙唱K的时候可看不出来您有这种胸怀。」哎呀,说不止就是这般坚持才令那凶巴巴的大姊头折服呢! 吴三省瞪了他一眼,显得有些窘迫,继续向吴邪说明一切经历,包括定主卓玛的口信、雨林跋涉、进宫殿后被蛇声引到死人潭……那年轻人开始听完之后露出哑然神情,转著眼珠子思考这一切来龙去脉,不久后便问起录影带的事。可不知怎麼着,两个人讲著讲著,从录影带到陈文锦、又从「文锦姨」扯到你骗我我骗你的,吴邪越讲火气越大,吴三省却是越回应越无力。 一旁黑瞎子暗叹一声,心想:吴三省和他侄子的关系跟二十年前的西沙事件一样乱如麻呀……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悄然退了几步欲离开叔侄俩的谈话,这时吴三省拿出他的手提电脑,道:「我自己看了很多遍,根本看不出什麼来,你不要太大的希望……」 哎呦哎呦哎呦,是神秘人的录影带呢!黑瞎子向来只听台面上这几个关键人物老是录影带来录影带去地讲,却从没见识过内容,他一个兴奋又走了回去,一股脑儿往吴邪身旁坐下,但见吴邪反射地挪离身子,似乎不大想靠近他。黑瞎子才要开口,脑袋一转乾脆使出沉默的力量,弯起一抹无害微笑,试图增加自己的亲和力…… 「唉……」却只换来吴邪无奈的叹息。 播放键一按,两人专注地盯著萤幕、听著背景声音,湍急的水声、数人的喘息声、状况不明的对话、低沉的号角响起……最后终结在水声之中,再无其他。黑瞎子无奈地撇撇嘴,见吴邪神情苦恼地阖上电脑萤幕,眉头越皱越紧,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当安慰,默默离开。 但又默默走了回来……「小三爷,一直忘了问你件事。」 「什麼?」吴邪正打算靠回火篓边休息,闻言停下脚步。黑瞎子问道:「小三爷不是同大潘爷他们一起行动吗?怎麼只见到你和那胖子,哑巴张跟甯呢?」 「潘子受了重伤,在宫殿外头的营地里休息。小哥……跟我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说著,吴邪支支吾吾了起来:「阿、阿甯她……她已经……」 黑瞎子保持一贯笑容,耐心等著那年轻人吞吐话语,但听到后来,那抹勾在嘴边的笑容竟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空白的脑海,瞬间闪过她的笑容。 很遥远、很陌生的的笑容
第37章 <三十> 他承认,以惊险度和搏命度而言,这趟塔木陀探险在他这十多年历经大小任务中,绝对排得上前十名。 他知道,所有踏进西王母国的人,并非人人身手矫健如他,得以孤身独闯雨林而安然无事。他很幸运。 他明白,埋藏这宫殿里的秘密乃张起灵毕生所求,而那个一意孤行的独行侠绝不允许这条漫漫长路出现绊脚石碍住自己。『任何一颗绊脚石』——即使小如沙,如拖把带来的那些杂鱼;即使大如山,如珊瑚公司的队伍。 更罔论甯。那个人向来不喜欢阿甯。 『那女人动机不单纯,你不会不知道。』许久之前,那个人这麼对他说。 黑瞎子远离人群篓火靠在墙边抽菸,一根、两根、三根……白雾在他周身缭绕,丝丝缕缕掩住表情。第一次看见那年轻人如此丧气,连双眼中最后一丝火光都已黯下,即使担心、惧怕、历经迷失也不曾消失的光亮……他不懂,等同绝望之境的魔鬼城里,他和她能撑过这劫厄,为什麼躲不过一条蛇? 他以为,吴邪和她一定能到达这座宫殿。 原来最天真的人是自己。那一夜,挂血红雨林中的那具血红尸体,天上血红的月……「是你吗……」但那头俏丽的短发还会有谁?是他自己不愿面对,是他自己把她看成她……看成一头长发…… 倏地握紧拳头,折断指中菸。他默默盯著吴邪疲惫且失神的背影,难得冷峻的薄唇以难以闻得的音量喃道:「你……该让我怎麼说才好?张起灵……」 对,你说得对。但你只想找回你的记忆,其余的,什麼都不重要。 你什麼都不在乎。 「黑哥。」一个小夥子从另一处石窟探出头来。「拖把要你过来,地给裂了道缝,有门儿。」 黑瞎子淡淡撩起笑,将尚留一半的菸踩熄,离开角落。途中擦过吴三省的肩,吴三省陡然一怔,讶然回头。 他的笑容很完美。「有什麼吩咐吗?三爷。」 彷佛,那一瞬间的寒气只是幻觉……吴三省没回答,收回疑惑的视线,迳自走向吴邪。 黑瞎子亦转回身,一步步远离火光。 后头传来吴三省的声音:「怎麼样?」 然后是吴邪:「没头绪。」 而他独自一人走进黑暗之中。 =============================== 他承认,遇上紧急状况的时候,他谁也不放在心上。例如,追著文锦的时候。 他知道,除了吴邪,他无须担心任何人的安危。基本上也与他无关。 但是,在刚刚如此混乱的状态下撞见黑瞎子被文锦以见血封喉的毒刃挟持,有这麼一瞬间,他很心急。 但也有更多的释然。雨林险恶,那家伙似乎安然无恙……他反而困惑的是,他明知道黑瞎子是所有进来雨林的人员里最不需要关注的一个。 不过,那家伙待在那里做什麼?难道吴三省没有进宫殿,而是在附近?或者他们已返回营地?亦或是…… 他想起那人的笑容。黑瞎子见到吴邪总是笑颜以对,看在他眼里稍嫌刺眼,更是威胁。何况吴邪就在那附近,若是让那家伙遇上吴邪…… 身后一道寒气逼近,文锦防备地转头看著张起灵,但他已恢复淡然。 「……」文锦只得回首继续往前。两人走在潮湿的大型出水道里,四周敻静,仅有远方传来淙淙水声以及脚步声。手电筒的灯光足以照亮前路,却照不到张起灵说话的脸:「你来过这个地方。」 她淡然回道:「不,我第一次进来雨林。」 默了许久,张起灵依然重复那句:「你来过这个地方。」 她停下脚步,「你想说什麼……或者,你想听我说什麼?」 无起伏的语调在潮湿的空气中漂浮,「我要知道全部你隐瞒我的事情。」 闻言,文锦半掩眼睫,轻抿双唇反问:「你认为来到这里就能找回你这二十年来的记忆,是吧?」 对此,他从未迟疑:「不只这二十年,还有我所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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