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著昏迷的解连环。一旁夥计见状,顶顶拖把示意状况,拖把赶紧咳了两声:「咳咳,呃……哑巴张,我会留几个人照应。」说著,维人向导正好经过,他一把抢下沙迪尔的行李,颐指气使道:「你去照顾三爷。」 沙迪尔抗囗议没两句,但在拳头的威胁下只好答应。拖把又端起笑脸:「看吧哑巴张,你甭担心。」但张起灵将旁人视若无物,不做任何回应,拖把只得摸摸鼻子领兵下地。 良久,张起灵终於转身离开,爬进地洞中,却见拖把等人兴奋地四处摸索;王胖子、吴邪和文锦退到一旁,握紧枪枝戒备;黑瞎子则靠在石门边抽菸,似笑非笑貌似看好戏。张起灵见现场气氛有异,皱了皱眉,不著痕迹地靠向吴邪,正想向黑瞎子使眼色,那人却先一步拧熄菸,微笑开口:「都下来了?走吧。」 黑瞎子率先进入非字型甬道,走了许久,来到另一处相当巨大的溶洞;溶洞深不见底,手电筒的光线无法穿透,但夜视能力异於常人的黑瞎子却对眼前景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后方的人没看见他木然结舌的模样,纷纷举高矿灯,王胖子索性打出三颗照明弹,流星坠地的同时不禁发出惊呼。 「这……这是什麼?」溶洞周围修筑了一道道环状阶梯,阶梯上摆满成千上百尊高大的墨黑色石像,底部摆了几个长满紫锈的超大型青铜器;四周阴森肃然,景象犹如固守一方的罗汉众仙,令人怯然止步!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黑瞎子注意到石像外型虽朴实无华,但雕琢相当细腻,就连组成盔甲上的石片与绑线皆微刻细雕,彷佛穿脱自如……「咦?」不由得暗地吃惊。「难不成是……」 蓦然,『中国史话』的节目内容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倏地定格在某个汉王墓的出土画面。黑瞎子不禁倒抽一口气:「这是……金缕玉衣!」眼前巨坑的边缘一阶一玉俑排排而立,数量之多难以估算,更重要的是…… 玉俑,非、常、值、钱! 黑瞎子终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老天爷,您太爱我了……」他上山下海十多年、看遍世上稀奇珍宝、倒了大半辈子的斗,何时倒过这等神物?只要能拥有这麼一套金缕玉衣,就算左手手指全没了他也心甘情愿呐……不自觉抬起手,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彷佛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摸到玉俑…… 突然--「我的天啊!」一阵强大力道伴随惊呼声将他撞到一旁,只见那庞然大物冲向玉俑,大叫:「小吴,你看这些石雕都是些什麼东西?他娘的全是玉俑啊!」 「死……胖……子……」被张起灵扁过的腮帮子很疼,抽起嘴角更痛!黑瞎子没好气地尾随其后,正要触摸眼前这具犹如镀金镶钻的玉俑,突然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转头便见张起灵露出非常恐怖的表情道:「别碰,是血尸。」 他接著快步走向王胖子,同样抓住那只不安分的胖手,「小心。」 黑瞎子推推墨镜双手插胸,竟乖乖听话不再打玉俑的歪主意;他和张起灵闹翻,不见得事事都得唱反调才显得高明,何况血尸若是尸变,可不是打哈哈就能应付过去。趁吴邪和张起灵一个骂胖子一个抓胖子,他保持远观而不近翫的距离观察玉俑,发现金缕玉衣上的玉片成色墨黑匀润,略带金属质感的反光,与一般花黑斑杂的青花玉大大不同。 「难道不是玉?」可也不是黑曜石,单看外表实在难以辨识,吊诡的是,他似乎曾经在哪儿看过类似的东西……脑子一打结,下意识用左手抓抓乱发,头皮立刻感受到异於往常的触感,他莫可奈何地瞧了断指处一眼,不禁叹气:「算了……」反正碰不得,若真是山寨玉匣子那也不用浪费时间了。 念头一转,黑瞎子跟随文锦和吴邪走向中央的青铜器皿,还未靠近摆放小石子的大石盘,突然心里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瞧…… 王胖子正好经过,好奇地顺著黑瞎子的视线望去,但顶上一片黑压压什麼也看不见。斜眼瞟了过去,敏锐如他早就察觉到黑瞎子若有似无的敌意,不禁凉道:「你戴这黑眼镜能看啥?用眼过度,起幻觉啦?」这时照明弹火花已消弱不少,他索性往上再打两颗照明弹,一抬头惊见半空中悬著一只貌似非洲毛蜘蛛的玩意儿。 「老天!那是什麼?」 一旁文锦立刻惊道:「这是悬空炉。天哪!这个洞,肯定就是大风水万山龙母的穴眼,这是炼丹的最高境界,丹炉不著地,尽收整条龙脉精华。」 「看个清楚。」王胖子二话不说,又是一发高空照明弹,火光炸开之时,全部的人都惊呼了起来;空中悬了一只雕花青铜炉,以十多条粗大铁鍊固定,体积足足比地上这些一人高的青铜器还多出三倍! 很好……血尸、玉衣、炼丹炉,然后呢?这就是终点?千辛万苦跑来沙漠,就为了免费参观这些能看不能摸的玉衣,然后回家?黑瞎子用力闭紧眼睛,被照明弹的强烈光源刺个正着,眼球霎时充盈酸痛感;他试图睁开眼睛,竟发现周遭环境暗了许多,不仅光线灰涩黯淡,连原本看得一清二楚的悬空炉都像是被黑暗吞没,变得难以识清。 糟……是那时候的后遗症……他的双眼并未泣血,但疼痛程度相近。等刺痛感消退,一回神竟见拖把的夥计抓住文锦,另几个夥计手持四五式瞄准吴邪,张起灵和胖子立刻护在前方。正当剑拔弩张之时,拖把攀上石盘,不住兴奋道:「这是长生不老药吗?」 说完,他立刻取走墨黑色的小石子。张起灵和黑瞎子同时脸色刷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异口同声道:「完了!」 石盘失衡倾倒的同时,黑瞎子直盯悬空炉慢慢退后,张起灵则戒慎环视周遭玉俑,屏息以待任何变化。蓦然,空中传来哗拉声响,一阵又一阵地环绕四周,刹那间玉俑迸裂爆碎,成千上百具马首血尸纷纷现形,由外而内朝众人逼近,霎时陷入危机之中! 「还不想想办法?怎麼办?」 「咱们现在可以比比看,谁活的更久一点。」 混乱中,王胖子提枪便射,却只能逼退一二,其余夥计见状纷纷举枪扫射,但终究寡不敌众;吴邪见状,拉著文锦冲向青铜鼎,唤上众人赶紧跟上;一旁的张起灵左腿扫堂、右拳直挥,强行突破血尸的包夹,护送更多人爬上青铜器。 只剩他一人。 矿灯照不到的角落,黑瞎子怔在原地,任凭这一切混乱犹如走马灯擦身而过,碎裂成灰的玉片漫天飞舞,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就像那日的落雪纷纷,覆在肩上、覆在发上、还有他狂奔喘息的身躯上。 「冲啊啊啊啊啊~~~~」危急时刻,王胖子一连甩开三枚**,轰然巨声连响炸出血路,产生憾然震波。眼看关键的第四根未能引爆,张起灵蹬肩而飞、踏尸而走,露出石门前的**,王胖子赶紧甩枪一射,顿时轰地一声炸开石门,但…… 「没用的,里头是青铜门!」 危急时刻,一团巨大黑影自空中坠落,悬空炉咚然一声摔至地面,直接压烂青铜器和石盘,剧烈的震动立刻震倒所有人事物,粗大的青铜断鍊瞬间扫平众多血尸,啪地落在黑瞎子身前背后,碎石飞散。 他仍无动於衷。 缠著断指的绷带不停渗血、滴血,引起更多马首血尸朝黑瞎子围了过去,一具具皆是货真价实的尸体。双眼抽痛著,依照现在视力受损的程度应该无法看清现场,他却清晰可见他们痛苦地伸出手,将他团团围住。 伸出一双双长满血疮的手,对他说:土啊……(儿啊……)(弟啊……) 『救救我。』 他却救不了任何人。 这双手终究握不住任何人。 『土啊……』 ——恶梦…… ——成真了。 『救救我……』 「退回去!我来引开它们!」张起灵高举溅满鲜血的手掌,企图引开血尸,骤然发现尸群一分为二,竟往另一个方向分散。他急急回首遥望,惊见那堵高大身影就伫立在血尸包围中,任由飘散的碎玉不断拍打。 就跟那时候一样……心头猛地一颤,张起灵陡然想起那个萤石飞舞的夜晚、那道疯狂不止的笑声……疼痛的胸口之下压抑著强烈不安,混杂满腔愤怒与不耐,即将爆发出来—— 「救我……」彷佛迎接死神,黑瞎子打开双臂,任凭诅咒般的召唤在耳边盘旋。「吉……救我……」 直到那声怒吼划破所有呢喃—— 「陈墨!!!」 犹如一支长箭贯穿所有知觉,睁眼回望的瞬间,眼前凌空飞过一道身影,那人瞪大严厉深沉的黑瞳,弥漫著怒火,彷佛在对他说—— 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缓缓勾起微笑,举起左轮枪朝向张起灵。 「……」而他眼中的怒火终究化为冰冷,却仍不愿闪躲。 怦然第一声,子弹擦过张起灵的脸,打中后方的血尸,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黑瞎子连番扫射,竟成功击退张起灵身后的尸群。 机不可失,张起灵趁机拉开距离,冲向地洞边缘。 子弹告罄,黑瞎子就地腾空跃起,一个空中回旋踢将高大血尸踢翻於地,周遭立刻空出一个大圆。 张起灵垂直蹬上岩壁,后空翻腾跃出血尸群,滚至血尸寥寥无几的地方。 黑瞎子面对血尸包夹,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踹一双,逐渐离开黑暗角落,退至光亮处。 张起灵迅速起身,猫腰穿过血尸,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众人面前。「这些血尸还没有见血,关节还很硬,不像在鲁王宫那只是浸在血里的,否则我们一个人都跑不了。别发呆,看看哪里可以跑。」 黑瞎子一路从尸群中踹出通道、冲到悬空炉旁,见巨大的炉耳将地面砸出大洞,露出底下的空间,他立刻拾起石头砸开入口,放声高唤:「这里有路,快过来!」 其余人全奔了过去,只留下张起灵在原地应付接近中的血尸。拖把等人争先恐后地欲钻进入口,黑瞎子趁乱冷不防地揍了拖把一拳,直接打飞撞倒王胖子;趁脱把还在囔著「妈的王八谁偷袭我」,他朝吴邪和文锦伸手,咧齿笑道:「快,哑巴张顶不住了。」 「不能让小哥一人……」没等吴邪说完,黑瞎子和文锦直接将吴邪拉进下头,夹层里遍地碎石,高度不足一人,众人一个个又塞又挤。不久后张起灵跳了进来,大夥儿赶紧将洞口堵得死紧,确定血尸无法侵入,终於松一口气。 差一步踩进生死关,在场倒的倒、喘的喘,还没缓过来。张起灵亦狼狈地拍散身上的灰尘碎石,忽然一道黑影自身边掠过,他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制止那人继续前进。 黑瞎子回头勾起挑衅的笑,「张爷您尽管休息,探路这种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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