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吴三省瞪了拖把一眼,道:「你没知识也有点常识!你以为这雨林里都是豆芽菜,大雨下个三天就长成这副德性?这些雨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这坑底下有伏流,这儿长得出半根草?肯定有什麼储水的装置还是特殊地形才能集水成林。」说著,指向脚下的流水,「自古以来能在沙漠中掌握水源的人就是王,在汉人来说这叫聚水宝地,对活在沙漠的人来说,谁占了这个大水盆谁就是万世千秋。如果是你,你不抢?」 这时又有好奇宝宝发问了。「三爷,照你的说法,如果这林子真是西王母的国地,应该有人住呀,怎是这般荒凉?发展个几千年也早该称霸青藏了,说不只现在还能搞个西王母民族武装!」 闻言,大夥儿嗤笑出声,只有向导沙迪尔满脸尴尬陪笑著。吴三省却严肃道:「好问题,若是天灾人祸就罢了,如果不是……」说著人已走出地沟,只见吴三省谨慎地举起枪,续道:「从现在起,咱们都得悠著点!」 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进入丛林,吴三省步步为营,大夥儿跟著端起枪堤防周遭环境。林中生长著许多不知名的植物,树冠大都由阔叶植物组成,叶片层层叠叠彷佛蔽日的伞盖,笼罩整个树林,地面上均是落石泥淖以及盘根错节。 初夏的雨林湿热难耐,行走其中相当吃力,加上午后雷雨骤降,不断拖延众人速度。拖把带来的夥计各个体能素质尚佳,但跋涉丛林仍令他们吃不消;过了几小时,脚程不过几里路,一晃眼天又黑了下来,大夥儿就近找了块还算平整的长形石地上升火扎营,短暂进食后纷纷入眠。 吴三省走出防蛇用的石灰线,独自坐在石地边上抽菸,双眼凝视丛林深处,直到一阵脚步声自后头响起,他回神瞟向来者。「不好好守夜,来打混?」 黑瞎子捏著空空如也的红色菸盒,无奈一笑。吴三省嗤了声,打开金色菸盒递过去。「菸还是中国做的醇,不是味道呛就是好菸。」 黑瞎子向前抽出一根,点上火。「惯了,我也没三爷阔绰。」眼角余光瞄到吴三省身旁的石地空了一块,原本覆在上头的落叶被清到一旁,露出赭黑斑驳的花岗岩如砌砖般排列。「这是……?」 吴三省往花岗岩低睨一眼,「引水道。」 「这麼说,咱们的目的地……」 「是啊。」吴三省指向丛林深处,接话道:「你要的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前面,快去呀。」 「三爷说笑了,没您带头,谁敢多走一步?」黑瞎子低笑几声,话锋陡然一转:「不知三爷有没有喝过西双版纳的普洱茶?」 吴三省一怔,不懂这是天外飞来哪一笔。黑瞎子续道:「我前些年去……『探险』过,那儿也是一处雨林。到底是南方好山好水好天气,西双版纳可是处处虫鸣鸟叫、花红草绿的,风光明媚呢!」轻吸一口菸,「哪像这西王母国,别说鸟叫声,连半声鬼叫也没听见,怪阴气一把的。」 闻言,吴三省似乎毫无意外,点头道:「总算来个带脑子的。这林子是有点门道,我倒希望是你我想多了。」捻掉菸屁股站起身,索性将整包菸抛给黑瞎子。「既然你也看出问题,那双黑罩子就放亮点,少给老子装糊涂。」 等吴三省走远,黑瞎子打开金色菸盒发现里头还剩不少,手上的菸再往嘴里送,轻抽一口、细吐白雾。 轻笑。「好菸。咯咯……」 ============================= 翌日早晨,爆胎的路虎摇晃驶进峡谷,远得看不见车尾灯。扎西这才拿著望远镜奔回来。「他们进去了。」 文锦背起装备,点头道:「我该出发了。谢谢您,定卓,还有扎西你也辛苦了。接下来我自己进去,请你好好照顾定卓。」 连日来的奔波,使得定主卓玛难以掩饰疲惫,却仍坚持道:「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定卓,您累了,让扎西带您回去吧。扎西他父--」瞥见定主卓玛后方的扎西猛地摇头,她及时改口:「负责照顾您的安危,力量太单薄,说不定『它』还派人在附近监视,您跟扎西都危险。」 「在我出生之前,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著我的族人看,现在再多几双也无妨。」定主卓玛清清喉咙,下颚与颈部层叠多少岁月痕迹和历练,颤动著,如同她苍哑的嗓音:「人生没有第二次幸运,十年前我逃走了,十年后你应该接受我的等待。」 「定卓——」 「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吧。」 文锦无奈地离开,在札西陪同下走了一段路。直到远离定主卓玛的视线,扎西抓抓后脑道:「其实我跟我阿妈已经不抱希望,这是他的选择。但是奶奶她……」暗地咬牙,「不管他有没有在里头,请你……跟我奶奶说你没看见他,让我奶奶死心。」 闻言,文锦苦笑道:「我尽力,但是……连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著出来。五天后要是没等到我,大概就是永远出不来了,到时候你们先回去吧。」 扎西摇摇头,挪出一些物资予文锦。坚定的语气竟似定主卓玛:「至少十天,我们等你出来。」 文锦看著扎西许久,点头道:「谢谢你。」 她转身走向峡谷,娇小的身材扛著不成比例的大背包,如同远方那台路虎,正一步步自扎西的视线远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 天才刚亮,吴三省的队伍立刻收拾上路,经过一天一夜的适应,大夥儿渐渐习惯湿热天气,速度便快上许多;沿途均是长满青苔的方形落石,但越往内走,越能辨识出落石表面刻著不知名的花纹图腾。这等发现激励了大夥儿,毕竟他们是来挖宝不是来沙漠旅行,从头到尾只听吴三省说得天花乱坠,现在总算瞧出些端倪。 轰隆隆雷声作响,午后雷雨准时报到,众人迅速架起遮雨棚,顺势休憩嗑乾粮。吴三省一边摆弄指南针一边纪录方才路过的地形,眉宇间的忧心益发凝重,整日未进食,菸倒是抽了不少。 「只剩一天……」草草收起地图,再次点上新菸。雨水冲走脚下泥泞奔向未知远方,和他的眼神如出一辙的茫然。「文锦,你在哪里?」 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惊呼:「这是什麼?」 一个回神,吴三省走向众人他定眼一瞧,竟见一堆又一堆的白骨散乱分布在泥淖中,在大雨冲刷下露出更多破碎衣料。黑瞎子冒雨蹲在白骨堆旁,端详著手里一个铜板大的不明物体。吴三省接近问:「如何?」 黑瞎子将那枚刻有一星一月的天蓝色徽章扔回白骨堆,起身回道:「不是最近的尸体,可能是上回雨季时闯进来的。」 「果然……这儿不安全。」吴三省用脚拨开埋在白骨堆里的土制手木仓,道:「大夥儿收拾收拾,咱们赶紧离开。」 维人向导早被吓得惊慌失措,抖声问道:「三爷……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咱们之前进来过这林子,看来咱们跟这些人一样误闯蛇窝了。」吴三省谨慎扛起猎木仓,「大到能吞下人的巨蟒不好应付,有可能就是这条蛇把这林子的活物给吃乾抹净。白天是蛇的睡眠时间,这大家伙不知去哪儿,不想落得跟这些人一样下场,就快走吧。」 一夥人匆匆出发不久后,雨便停了下来,乌云逐渐散尽,在树冠间露出或大或小的星夜;走到半途遇上一片面积相当大的沼泽,水质清澈,清楚可见底下俱是残柱断梁,宛如水底城市。众人小心翼翼踏著露出水面的砖石继续前进,四周静谧得诡异,但谁也没注意到水下砖石滑动,带头的吴三省一个不小心就这样「哇啊」一声摔进水里。 正当其他人使力将吴三省拉出水面,后方的黑瞎子瞟见水面竟无风起涟漪,倏地拔枪瞄准,在众人又惊又疑的目光下急道:「快拉三爷上来!」 话一说完立刻开枪,子丅弹高速冲入水面溅起两道水花,只见一条红得发黑的蛇浮上水面垂死挣扎著,没一会儿便失去动静。黑瞎子与吴三省严肃盯著蛇尸,一旁夥计出声道:「水蛇也大惊小怪?」 蛇体红得艳丽,吴三省直觉不安,道:「不大对劲,动作快点,大家快上岸。」 众人一一跨大步伐,走个十来步便离开沼泽,一回头才发现黑瞎子还站在原地,拖把喊道:「黑瞎子你杵著干啥?在那儿解手小心宝贝被蛇咬呀!哈哈哈………」 背对众人的黑瞎子没有回应,却默默再次朝水里连发四木仓;枪响余音味尽,水面立刻浮出四条一模一样的红蛇。这回众人终於有了警觉,纷纷戒备望向沼泽。突然,一阵咯咯怪声自沼泽深处传来,只见远处水面撩起无数波纹直驱而来,首当其冲的黑瞎子立刻转身奔向众人,边填子丅弹边大喊:「快走!离岸边远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红光自两旁破水而出,如同两排赤箭射向黑瞎子;他一阵扫射缓下赤蛇的攻击,随即跃上岸边。刹那间几条闪过子丅弹的赤蛇冲向众人,瞬间咬上不及走避的两人,惨叫声中一人落水、一人及时被拖上岸但已休克,就在吴三省翻出血清的同时便一命呜呼。 赤蛇一条条爬上岸,警告意味浓厚地昂起蛇身。吴三省举起木仓,面色凌厉道:「是野鸡脖子!全给老子轻声退后,谁敢放声屁老子先宰了谁!」 众人慢慢往后方退去,那些鸡冠蛇也真的就这样停止不动。拉开一段距离后,正当吴三省一个手势示意众人逃命,黑暗中突然闪烁点点红光,随著周遭草丛发出窸窣声响,竟是数十尾鸡冠蛇从后方迤迤爬来,将众人前后包围。几个夥计见状不得慌了手脚,「三……三爷,这该怎麼办?」 吴三省亦是冷汗涔涔,厉声道:「把家伙端上!咱们杀出后路!」 气氛陷入剑拔弩张之时,蓦然,一阵杂讯声从黑瞎子别在腰间的对讲机传来,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瞬间,所有鸡冠蛇转头盯住黑瞎子。 众人皆怔然,黑瞎子更是满头雾水,只见他略带试验性质往右移动,蛇群便往右摆头;再往左移动,蛇群又跟著往左摆头—— 「他娘的……」不知为何鸡冠蛇只针对黑瞎子,吴三省索性趁机大喊:「还不快跑?!」 夥计们一哄而散,连带惊动鸡冠蛇直接发动攻击,黑瞎子管不得三七二十一钻进草丛中,但鸡冠蛇紧追在后,惊得他沿途大叫:「靠~~~~为什麼是我~~~~」 雨林地形复杂,满是枯枝藤蔓、泥地水漥,饶是脚力惊人的黑瞎子也得吃鳖,和贴地而飞的鸡冠蛇互相追逐,活像进行一场没有胜算的障碍赛。眼看鸡冠蛇就要追上,突然障碍物从眼前消失,脚下一个空虚、心头一个不妙,他太空漫步了两三步便直直落进大泥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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