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all 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眼界所及皆是黄岩耸立,枯竭已久的河床坑坑洞洞,行驶不稳,一瞬间还真像在黄色潜水艇里载浮载沉著。 按照定主卓玛的指示,沿著河道行走三天后便脱离岩漠进入沙漠地带,绕过沙漠便会见到当年与文锦分手的盐山入口,再进去就是当地人所说的魔鬼城。第一天夜晚,队伍找了一块较平坦的河床扎营,在阿甯隐忍极久后终於发飙之后,黑瞎子同机械师一一检查过所有车辆状态后才收工休息。正当他拿著睡袋准备占位置先睡觉,等著半夜轮守,却远远见到吴邪相当难得地没同乌老四那群人聊天打屁,一人窝在车轮边似沉思又像在打瞌睡。 黑瞎子一时兴起,眼观四方确认百尺之内并无张起灵的踪迹,他才走到吴邪身边。但黑瞎子距离不到十步,吴邪像是被他的出现给惊吓到,以快速但不自然的姿势将文锦的笔记塞进口袋中,然后若无其事又自以为帅气地靠在轮胎边吹起口哨来。 呵呵,真是个孩子呦……他笑道:「哎,别害羞呀,小吴同志,我不会抢你情书来看的。」 吴邪尴尬地笑了笑,索性抽出手来按在膝上。问道:「有什麼事吗?」 黑瞎子摇头坐到旁边,摆出最友善的笑脸,反问:「还习惯吗?外国佬的部队同咱中国人的做事方式不太相同。」 吴邪反射性地挪开身子,黑瞎子这人还算和气,看在他眼里却像只笑面虎。他想起西沙和长白山的精采历程,不禁扯扯嘴角道:「还好,之前同阿甯合作过几回,见识过了。」 「Supper Wu 的事迹传遍珊瑚公司,这回有小吴同志的帮忙,咱可……」官腔没几句,突然远方一道寒气直射而来,只见张起灵靠在两百公尺外的岸边,篓火照不亮离群的身影,却照亮那人手中不断擦拭的黑金骨刀,刀光在黑暗中闪啊闪的,好似随时会飞过来。 哼,离一远点就离一远点……他没好气地伸出长脚,意思意思跨离一大步。见吴邪疑注视,他假意拿出菸盒,抽了根菸道:「抱歉。」 吴邪了然一笑,「不打紧,我也抽的。」 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尴尬。吴邪睁著双眼转啊转的,看看篓火看看星空,就是不知该说什麼;一旁的黑瞎子表面依然跩著笑脸,但心里颇伤脑筋,他不是个拙於打交道的人,遇上这年轻人却总是辞穷。这种时候,他也只好搬出他的底牌……「哎,Supper Wu,我同你说个笑话--」 「不不不不不……」一听到「笑话」二字,吴邪彻底拒绝,没好气道:「沙漠温差大,保暖工作不可少,我也不想被冻死在这里。」 「啥?」他讲个笑话干大漠气候何关? 「哈,当我没说。」吴邪连忙转换话题:「你……认识小哥?」 「小哥?喔,你说他呀!」黑瞎子竖起拇指比著后头那股寒流来源,点头直道:「认识啊,他叫张起灵。」 吴邪失笑道:「我不是指这种认识,瞧你们好像挺有交情的。」 「哟,此话怎讲?」黑瞎子暗自怔然。阿甯没这麼大嘴,同别人说他是陈皮阿四的手下,还是张起灵的「同事」吧? 吴邪左挑眉右眯眼地思考一会儿,「该怎麼说好呢……直觉?」说完,自个儿笑著这不是答案的答案,又道:「小哥这人性子冷,没几分交情很难搭上他说几句话的。」想起昨夜闷油瓶那般认真却失落无助的模样,跟今天那张冷漠的死人脸相比,还真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他略带自嘲道:「瞧他现在一副『生人莫近』的态度,真好奇你跟阿甯如何同他办事?」 黑瞎子两手一摊,语气很无奈:「哎哎哎,总算有人说进我心坎儿里。就你说的,闷油瓶子一支罗,石子扔进海里还看得见几道涟漪,可要是同那座大冰山交谈,应也不应一声。若非我们是合作关系,早让他给冻死在这高原上。」 一定是你讲什麼冷笑话,小哥才没甩你,他没一刀宰了你算你上辈子烧好香……吴邪嗤了一声没回应,又闻黑瞎子笑道:「别光说我,你追那家伙追来这儿,可真是勇气十足呢!听说张起灵同你吴家三爷合作过?」 吴邪讶然道:「你知道我三叔?」 黑瞎子继续装傻道:「大名鼎鼎的吴三省,连阿甯都敬佩三分的狠角色,谁人不知?」 「狠角色个屁!分明年纪一大把,还不服老!」吴邪不以为然道:「我跟小哥是有点交情……当时是我三叔夹的喇丅嘛,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小哥。」珊瑚公司居然连鲁王宫的事都查得出来,阿甯这女人是很有能力,可也太八卦了些,净拿他的事乱传! (无辜者甯&八卦者瓶:哈啾!) 黑瞎子咯咯笑了两声,「难怪了!张起灵那家伙谁都不理,可老注意著你呢!小三爷。」 突然其来的称呼令吴邪愣了一下。『小三爷』这三字他是不陌生,但平时只有吴三省底下的夥计这般唤他。虽然黑瞎子本来就是个尊称挂嘴边的人,但骤然听闻外人叫了声「小三爷」,心裏头总觉得不习惯……吴邪面色古怪回应:「小哥他是嫌我烦,巴不得我赶紧离开……」 黑瞎子和吴邪闲聊不久就被阿甯叫去开会,依然是两个顾问、一个领队、一个向导的四人会议。扎西向来没给过好脸色,今晚更是绷紧冷脸,在会议上直言不讳道:「情况不乐观。这个季节容易出现沙暴,越接近沙漠越危险,接下来几天得加快脚步,能越早越跨过沙漠越好。」 听闻「沙暴」两字,在场众人皆是脸色一沉。黑瞎子指向地图问道:「定卓说的那片沙漠是这条伏流的沉积沙,规模应该不大。何况我们还在戈壁摊上,离真正的沙漠区还很远,沙暴能煽来这儿?」 札西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上次进沙漠是什麼时候?」 黑瞎子愣著回答:「六年前。」 「你知道这六年间沙漠里起了多少变化?现在距离沙漠还很遥远,可是河床上的沙越来越厚,难道你们没发现?」扎西的脸色越来越冷淡,严肃道:「我奶奶说,这一带偶尔会下雨,照理说应该没这麼乾。当年她带文锦来这儿的时候没这麼多沙,现在出现这种情形很不妙。」 黑瞎子乾笑两声,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沙漠区扩大了,沙暴范围也跟著扩大,对吧?等咱们进沙漠要真遇上沙暴,定卓可有法子?」 札西稍微冷静下来后,道:「这里不是塔克拉玛干,沙暴规模不会太大,凭你们的装备应该撑得过去。等过两天找到那片沙漠,进度先缓缓,进沙漠之后我带你们一边找安全的路一边前进,可能会拖点时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向来缄默的张起灵竟开了金口:「我们没有时间了。」 阿甯、黑瞎子同时疑惑望去,札西更是不悦道:「那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去冒险,你们也别拖我奶奶下水。」 黑瞎子出来打个圆场,摆手道:「我们确实没多少时间跟资源能耗在沙漠上,但定卓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安全至上、安全至上。」 会议基本达成共识,一结束谈话黑瞎子快步追上张起灵,低声道:「你若想先走一步这我没意见,不过吴邪你打算怎麼处理?」见那人冷然一瞟未出声,他微笑道:「那小子不顶安分,现在队伍前进速度又给拖了,你若先开溜,怕是他宁可去追你也不愿再待下去吧?」 果然张起灵蹙起眉头,遥望吴邪的双眼不复冰冷,却是无人理解的复杂神情。这时又听见那人笑道:「反正你也不放心让我担著,不如带回给三爷管教?自个儿晚辈不顾好,放小三爷这般胡闯也危险--」 「我不管老头要你混进吴三省的队伍是何目的,那是你的事。」张起灵直接插话,眼神之寒令人难以忽视:「但我说过,吴邪--」 「吴邪的事别插手,是吧?哎,我还记著呢。」黑瞎子同样打断他的话,加深嘴角上扬的角度,道:「这也好,既然你我谁也信不了谁,咱就按老规矩,各凭本领,自管生死,如何?」 闻言,他陡然一怔,却看不穿那人墨镜下的神情、辨不清那抹弯在嘴边的笑。但,撇清关系是目前最好的作法……他还分辨不了心头那阵古怪的感觉为何,却已下意识点头。 「很好,说定了。」黑瞎子轻拍他肩头,轻步离去。留下张起灵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断远离,直到那堵高大背影穿过营火,掩入黑暗沙漠中。 ============================= 定主卓玛的忧虑有理,但她多年的经验却赶不上沙漠的气候变迁。队伍隔日清晨出发,就如扎西所言,沙漠正在一点一滴地扩张,沙子在风沉作用下落入戈壁滩,覆在岩石之上,河床依然坑洞但平稳许多;偶尔强风袭过,卷起漫天沙尘,待沙尘落尽,又是一片荒芜。 一开始众人并未感受到任何不对劲,沙漠强风虽悍,但不算罕见,何况队伍正顺风行驶,一路走来还算顺利。直到风速越来越快,连路虎都承受不住风速开始偏移,首当其冲者便是风头上的压车者,里头的驾驶死抓著方向盘,副座上的黑瞎子望向窗外,见风沙的可见度还算清明,便安安心心地回头坐稳。 就在此时,对讲机传来阿甯急迫的声音:『……瞎子?黑瞎子!快回答我啊你听到没有!』 对讲机偶尔出现杂讯还算正常,没必要这般嘶吼吧?黑瞎子挑个眉,凉声回应:「我是黑瞎子,收到了,我没聋呢。」 但阿甯的声音断断续续起来,混杂嘶嘶杂音:『后……你……快过……听见……』 「你说什麼?」阿甯的声音相当著急,想必是前头遇上相当严重的事情。黑瞎子皱起眉头遥望前方车辆,无奈前头风沙又起,掩住大半部车队,饶他视力绝佳却穿不透如黄土墙般的沙尘。他神情严肃回应:「呼叫领队,我是黑瞎子,要求重复指示。」依然是杂讯不断,他暗啧一声,急道:「我是黑瞎子,要求重复指示……甯,你听得见吗?」 对讲机终於传来声音,却是一阵又一阵「咯咯咯咯咯」冷笑,其余队员听了不由全看向黑瞎子。笑声持续许久,突然又被杂讯打断,取而代之的是正常人类的声音:『刚刚那是什麼声音?』这时传来另一个人声音,骂了句:『操!调错频率了!』然后陡然中断,恢复原本的吱吱杂讯声。 「他娘的……」黑瞎子难得地升起一股怒气,紧握著对讲机,直到外壳发出啪啪破裂声才松手。他知道队伍中存在不明势力,摸不清那些人的来头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动,没想到这些家伙竟在这种紧急时候玩干扰频率的把戏! 突然窗外阵风骤强,竟硬生生吹起河床上的碎石啪地击中挡风玻璃,顿时裂成冰花,接著后车厢外头传来「咚!」「磅!」「匡!」等巨响。车内成员皆面面相觑起来,外头能见度虽低但勉强还有一两百公尺,黑瞎子看向车外侧镜,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心脏漏拍,只见侧镜映出后方竟隆起一座巨大的沙尘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队伍袭来,彷佛一座移动的山脉即将泰山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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