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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暮临一头雾水，去看其他人，泰半皆是神色震惊。 便是在众人这么一副反应下，叶问颜又道：“菜太多了，吃不完。” 李殷祺看了一圈菜色，笑道：“你也会有觉得菜太多的一天？” 这话说得有深意，叶暮临不禁又看了李殷祺好几眼。后者正欲斟酒的手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看回来一眼，正见着小少爷一脸好奇的神色。 他停了会儿，叶暮临紧接着就感到自己放在膝头的手被人以指尖点了两下。 叶暮临当即愣住了，那头李殷祺却继续斟了酒，先饮了一杯无。 不待叶暮临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席间一人道：“叶公子所言极是，人多也热闹些。” 于是小二得了吩咐便下去喊人，陆续来了几人后这间东厢便多少显得有些拥挤。叶问颜便又吩咐下去换一间大的客厢，等到准备好后，李殷祺第一个站起身往外走。 叶暮临紧随其后，只是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个于他而言活在传言中的残剑，正斟满一杯酒，慢慢饮尽。 李殷祺的步子有些快，叶暮临不得不加快速度追上对方，刚走到身边时他低声道：“我……” 李殷祺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也低声道：“回去再说。” 叶暮临看着对方的动作，眨眨眼，只好默认。 换了间客厢，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叶暮临坐在厢内，眼瞧着一众先前只闻其名的恶谷中人，不禁背后发虚。 唯一庆幸的是，席间诸人对于他这个“不速之客”似乎并不在意——虽然在叶问颜之前的说法里，这些人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这一顿年夜饭，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完了。 饭毕，叶问颜又喊了人去放烟火。若是从前，新年的烟火，叶暮临是一定要看的。只是今日他似有些心事的模样，跟着众人走到外头，直到夜空银花炸响，他才惊觉，过年了。 李殷祺就站在他旁边，见他这么一副模样，这才问道：“小少爷感觉如何？” 满城喧嚣。叶暮临听不到土匪头子在说什么，却从对方口型依稀辨认出他是在问自己什么感觉，想了想，却只是摇了摇头。 李殷祺便挑眉，没有再问。 叶暮临抬起头，去看夜空中依次绽放的烟火。 滚滚烟尘里，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烟火声和鞭炮声响在一块，这般情状下若不是大喊，便是站得再近，也听不出身旁人说的是什么。叶暮临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刚要转头去看李殷祺时，却突然感觉脑袋被人揉了揉。
第34章 /凛夜/章三十四·交付 那只手的动作很轻也很快，等到叶暮临反应过来时已撤了开去。他不可置信般看向李殷祺，却见对方只是仰首看着夜空烟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暮临不禁怀疑先前自己的五感是不是出了问题。 因距离近，他忽然觉出身旁人的个子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这么直接站在他身旁，无形中忽然生出压迫感。 叶暮临不动声色转回头，又看向前方阁楼处的叶问颜。 对方正抱臂望天，似察觉他目光，侧首看了他一眼。叶暮临当即一个激灵，连忙摇了摇头。 从他的角度看去，对方收回了目光，却又在自己身旁停留了片刻。 叶暮临心思还未转一圈，忽见身旁李殷祺往前走了几步，正巧将他的身影挡住。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忽觉周遭安静了不少，而土匪头子的声音穿越喧嚣：“听闻阁下是做镖行生意的，不知可否通一下名姓，将来我也好寻阁下的镖行送些贵重物件儿。” 因被李殷祺挡住，叶暮临瞧不见被问话的那人的脸色，只能看到叶问颜的注意力又转回了这边。他想去看对方的神情时，就听得那嗓音响于风中：“某姓张，不过在下做完叶公子这一趟生意就准备隐退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总归是不好受的。” 稍远处的叶问颜二人听不到，叶暮临却是将李殷祺那声冷笑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的念头刚转过，李殷祺便客套了几句，转身就走。 叶暮临踌躇数息，还是停住脚步。 炮仗声都渐渐远去，宣州城终于恢复了宁静。众人各自请示散去，等到院中并无他人后，叶暮临看着叶问颜的方向，小心往前走了两步，这才道：“暮临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叶大侠。” 叶问颜深深看他一眼，便朝着他身旁那人笑道：“既然如此，张镖头便先去客栈里头休息吧。护送那件东西的事，明儿再细谈。” 那人点头，和叶暮临互相见礼后便也离开。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暗影里，叶暮临便亲眼瞧见叶问颜脸上的笑容如雾散般逐渐淡去，露出的是一张淡而凉的脸容：“叶小兄弟是想随我回去藏剑山庄？” 叶暮临当即一惊，他不知叶问颜竟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他内心所想，只好挠了挠后脑勺，便歉笑道：“是的，不知道叶大侠方不方便？” 自从前些日子得知叶祈歌或许和恶人谷也有些渊源后，叶暮临其实就存了一份心思。叶祈歌和恶人谷的线，多半便是叶问颜这儿的。虽然叶问颜之名，现下少有人敢提及，但那些细碎流言里，比之叶祈歌光芒更盛的，便是眼前这位几乎令人闻名色变的恶人谷调度使。 他有理由相信，叶祈歌同恶人谷的搭线，不可能不经过叶问颜。 而若是要验证这个，同叶问颜一行人回去藏剑山庄，再是便捷不过了。 面前的叶问颜看着自己，半晌却微微叹气道：“若我不是恶人谷中人，完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叶暮临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虽是不出意料，但难免有些失望。他知道对方难处，便抱拳笑道：“叨扰叶大侠了，如此我便自己想想办法吧。” 叶问颜点点头，忽然又道：“叶小兄弟来找我，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叶暮临后背又是一紧，一抬眼看去，就见对方寻了个稍显干净的地儿就地坐下了，顺带拂开身上披风，继而对他道：“坐下慢慢说。” 小少爷站定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坐下，半晌没开口。 原因无他，乃是因为眼前的叶问颜实在不像是传言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更像是虚长几岁的师兄在给初涉江湖的师弟答疑解惑。 怀着心中的那点荒谬感，叶暮临脑间滚过很多想问的问题，忽然惊醒——他想问的，太多与姐姐有关，而关于姐姐的事，土匪头子已然耳提面命许多次，不能在叶问颜面前提起。 思来想去，他只好随便挑了一个问题：“叶大侠和土……和李殷祺认识多久了？” 叶问颜停了一会儿，方才笑道：“算不得多久，自我入谷至今，也就四年不到。” 叶暮临不知如何接口，只好道：“你们真像生死之交。” 叶问颜又笑一声：“不瞒小兄弟，恶人谷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是‘生死之交’，只是此‘生死’非彼‘生死’罢了。” “是、是吗？”叶暮临只好打哈哈。 叶问颜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道：“小兄弟当真没有其他想问的了？” 于是叶暮临便仔细想了想，发现想问的不能问，能问的却想不出来，只好讪讪摇摇头：“叨扰了。” 叶问颜摇摇头：“夜深了，叶某便不送了。” 叶暮临一笑，拜了礼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他不明所以回头，却见叶问颜眸光深深，似乎穿过他看向了虚空之处：“恶人谷从来都不是个好地方，若是能不牵扯，还是离得远些吧。” 叶暮临眸色一动，面上却作出茫然状，又点点头便离开。 甫一转身，他就不禁苦笑：已经来不及了啊……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院落后好一会儿，叶问颜仍然坐在原地，仰首闭目。直到不远处传来轻而又轻的脚步声方才重新睁开眼。 他勾起嘴角，不咸不淡道：“你倒是真喜欢他。” 来人脚步极轻，但在叶问颜耳里却是从未出现过的虚浮，于是他看过去，见着对方已经靠在不远处的石壁了方才继续道：“没什么话要说？” 李殷祺避在阴影里，闻言不过冷笑一声：“有什么要说？总不会我随手救个藏剑的，都要和你叶大调度报备一下？” 他们之间，还远远不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叶问颜一句话只是试探，果不其然被李殷祺刺了回来，他倒是浑不在意，只是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对藏剑门生有所防疫了。” 不知是这句话触动了谁的心弦，二人之间忽然一阵诡异的沉默，合着夜风便更显萧索。 先开口的，是李殷祺：“李君城可不是易与之辈。” “我知道。” 提及这个名字，土匪头子忽然觉得心口有点疼，似乎是早已蛰伏的旧伤随着这个名字被心跳唤醒，顺带复苏某些他并不想回想起的记忆。 于是他道：“这么急匆匆地把我从杭州叫过来，可不是为了陪你过个新年吧？” “如果我说是呢？”叶问颜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物丢到土匪头子手上，“虽有伤在身，但送个东西没问题吧。” 李殷祺低头去看手中之物，忽地沉默：“你是都准备好了。” 叶问颜点点头：“自然。” “后事呢？” 现任的调度北使嗤笑一声：“你这话很不吉利。” “你也知道吉利二字？”土匪头子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就是不知道我手上这件孤狼北使令，究竟是真是假了。” “你李殷祺，还会怕？” “怕与不怕，不还是得给你鞍前马后？”李殷祺将令牌往怀里塞，片刻后道，“他的事就到此为止，往深了查对你没好处。” 叶问颜顿时挑起眉。 李殷祺另有所指，叶问颜心知肚明。 不过他没打算说破，站直身拍去手上浮尘，便道：“不早了，我回了。” 李殷祺没有应声，叶问颜也毫不在意，自顾自往清风楼的方向走。 夜真的深了。 …… 次日，叶暮临一大早就发现李殷祺不见了。 早膳时他就没有出现，过后一整日，也没有听到一丁点消息。更有甚者，连时常隐在土匪头子四周的近卫也不见踪影。 他觉得奇怪，正想去问君鸿时，却见对方从拐角转过身，递了一封信过来。 这封信上的火漆和先前在杭州时收到的那封一样，叶暮临连忙收起，转念一想，便又问道：“这信哪来的？” 君鸿摇摇头：“晨起时，在桌上。” 叶暮临：“你屋里？” 君鸿点点头。 叶暮临顿时陷入了沉思。昨日他们到达宣州时，李殷祺便道已有人安排好住处，一众人等便也不疑有他，跟着这流风客栈的人各自入住。因考虑到叶问颜的身份，年夜饭他是只和李殷祺一块去的，君鸿等人便留在各自房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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