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在这种时候,继国严胜简直难以忍受。 他深深地、痛苦地。 嫉妒着自己神之子的弟弟的事实。 - 但缘一是真的非常喜欢严胜的月之呼吸。 他不仅积极帮严胜改进,还破天荒地同意了严胜晚上与自己同去。 虽然缘一仍然不许严胜自己去接近鬼,总是自己抢先将鬼杀死,但偶尔遇到非常弱小的鬼的时候,缘一会试着把日轮刀交给严胜。 严胜也没有辜负缘一的期望,非常轻松地杀死了那些鬼。 继国领土杀鬼剑士的传闻,慢慢传开了,在这个鬼肆虐横行,鬼杀队人手太少,左支右吾的时代,继国家所庇护的地方居然慢慢成为四下难得的净土之一。 这一切,都是缘一和严胜的功劳。 在他们十三岁那年,鬼杀队再次来访了。 “唔,请问两位还是没有加入鬼杀队的意愿吗!” 老熟人炼狱,仿佛完全没有变老一样,神采奕奕地来拜访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左眼缠上了绷带:炼狱瞎了一只眼睛。 缘一仍然动摇了,而严胜照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炼狱的请求。 “我们会继续尝试独自杀鬼,不过,我们也确实对源源不断的鬼感到了厌烦,”严胜微眯起眼睛,“您当年说过的,鬼的始祖,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是在这一年,他们知道了鬼舞辻无惨的存在。 以及定下了追寻无惨、杀死他的目标。 “鬼舞辻无惨狡猾多端,千年来,我们遇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断地制造新的强大的鬼,混淆我们的视线。” 炼狱表情凝重地叮嘱他们,“如果你们得知鬼舞辻无惨的消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而是尝试联系我们的人手,我会在继国的领土留下几只鎹鸦,你们可以寻求我们的帮助。” 严胜点点头,表达了感谢。 这一次来,炼狱并不是独自来的:他带上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奇异工匠。 “这是历年为我们鬼杀队铸刀的工匠,主公大人为了表达对两位多年来杀鬼的感谢,拜托我带他来,替两位量身铸一把日轮刀。” 这倒是有些出乎严胜意料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像缘一这样的战力,被拘于继国的领地,本来就是一种浪费。 如果他是鬼杀队的主公,一定会不择手段将缘一夺到手,不,不如说只要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看到缘一时,就一定不会放手。 而现在如此宽容,又如此慷慨,倒是真的让严胜没想到,这也让他对炼狱口中提到的“产物敷一家”,有了几分好感。 “非常感谢,”这次严胜的道谢真挚了许多,“我和缘一一定会珍惜的。” 而全程又没怎么说话的缘一,犹豫地看了看炼狱的脸。 “哦,是在看我的眼睛吗?”敏锐地察觉到缘一的视线,炼狱笑着指指自己的左眼,“在杀鬼时受伤了,医生说无可救药了,不用难过,我也准备退役了。” “退役……?” “没错,”炼狱点点头,“我出身的炼狱一族,是世世代代杀鬼的世家,我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的父亲,都是杀鬼的剑士。” 这让缘一肃然起敬,他默默地坐得更直了。 “您的离开,会是鬼杀队的遗憾。”严胜说。 炼狱哈哈笑了两声,“没什么关系!我的儿子已经准备继承我的职务,不如说,我能够安稳退休,而不是死在鬼的手里,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说起来,我的儿子只比你们大一点,正是十五六岁,”临走前,炼狱微笑着发出了邀请:“如果有机会,就来鬼杀队的地方看看吧。” 缘一点头。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与鬼杀队建立起稳定的联系。量身定做的日轮刀也很快送到,比之前的刀确实顺手不少,两人杀鬼的范围也不再局限于继国的领土,而是更为扩展,形成了一整片无鬼的真空地区。 原本继国缘一认为,这样的生活会延续下去,自己白日作继国家的继承人,兄长陪在身边,教导自己处理政事的方法。 而夜里,则是自己带着兄长,前往据说有鬼的地方,一个个屠杀殆尽,并在天亮前返回家中去。 直到十三岁的末尾,某一夜,在杀鬼时缘一被鬼狡猾地调走,最后急得发疯,拼命往回赶的时候: 他看到自己的兄长,在月色下浑身浴血,一张素白的脸上,沾染上深深浅浅,肮脏的鬼的血迹。 而那张清秀的面容,在听到缘一的动静时,朝他的方向看来时。 继国缘一清晰地看见严胜脸上,和自己天生所带的赤红色的斑纹,如出一辙的火焰燃烧的痕迹。 那一瞬间,在皎洁的月光下,满地落池般深红的血迹之上。 继国缘一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初生的英灵。
第41章 斑纹 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好事。 在战斗得非常激烈的时候, 严胜的脸上会出现特殊的纹路。据他本人描述,是在体温和心跳都到达一定程度后,才会出现的症状。 每当斑纹出现,严胜就会变得更会强大, 视线更加清晰, 用刀更加轻盈, 甚至隐隐约约,他仿佛能看见缘一嘴里的那个,“透明的世界”。 这让严胜欣喜若狂。 而缘一也很高兴。 为此, 两人专门溜出家,前去拜访了鬼杀队。名为产物敷的主公接待了他们。 看起来大限将至的男人黑发盲眼,却并不让人恐惧。他听严胜描述了斑纹的状况,沉吟片刻。 “严胜阁下,很抱歉, 鬼杀队历年来并没有人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是您和缘一阁下所具有的独特的天赋。” 这让原本猜测是血鬼术的两人松了口气。 并且之后,从产物敷那处得到了更多的关于鬼的情报。 从那以后, 继国兄弟对鬼的追杀变得更为疯狂。继国领土早已满足不了他们, 从周遭的一些山林,到再往外扩展的城镇, 他们的宏图不断扩展。 也就是在这时,继国缘一发现了不对劲。 “兄长大人…”他犹豫着,看着夜色下面容白皙斑纹如火的严胜, “您的心脏和肺部……” “为什么在衰退?” 严胜擦拭脸上血液的手顿住。 他慢慢扭头。看着缘一。“什么?”他怔怔地说, 对上自己弟弟惊慌失措的眼睛。 神之子的弟弟拥有透明的能力,他能够看见一个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世界。 在母亲尚未逝去的时候, 缘一就通过通透,发现了母亲左半身的僵硬,即使要被父亲责骂,他也日日撇下功课,固执地跑去母亲身边,搂抱着她的手臂,要给母亲当作支撑。 而现在,继国缘一在自己的另一个至亲之人身上,发现了类似的症状。 “您的心脏看起来非常有力,但是血管却有不堪重负的趋势,肺部强健,却像在痛苦地哀鸣……” 缘一的声音越来越小,“兄长,您……” “不要说了。”难得一次,严胜粗暴地打断了他,“不过是修行时的一些损伤,很快就会恢复。” “兄长大人,这不是会恢复的损伤——” “缘一,”严胜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要离去,“不要再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觉得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继国缘一呆立在原地。 看着严胜离开的背影。 在月色下,兄长大人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美丽,挺拔的脊背,修长的身躯,紫色的羽织是如此衬他清贵冷漠的气势,让缘一总是心生崇拜和憧憬。 那是我的兄长。 全天下最好的兄长。拥抱我,对我笑,教导我听不懂的那些无聊的东西,询问我怎么练剑,仰视我的眼睛安静。温柔得像永远不会对我生气…… 但兄长生气了。 ——为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继国缘一已经强硬地抓住了严胜的手腕。看着严胜错愕望过来的视线,缘一只低低地说了一声“不”,就强行把严胜拖到了附近的蝶屋:这也是产物敷告诉他们的情报。 在那里,缘一得知了一个惨痛的消息。 “如果您所说的衰竭真实存在,那么严胜阁下的性命……” 身穿白衣的医护犹豫着,艰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们,发出爱哀伤的声音: “恐怕最多活不过三十岁。”医者不敢看少年们的表情,“如果继续下去,二十五岁,或许就是极限了。” “……” 缘一没有说话。 严胜也没有。 他只是愣愣坐在那里。看着对面面露难色的医生。 二十五岁?继国严胜在心里想。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心中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上次处理那个家臣的手段太过粗暴,还是因为让父亲早日下台的小手段太急躁? 为什么他会遭受这样的报应? 他明明这么努力。严胜想。为了追上自己的弟弟,哪怕只能远远地缀在神之子遥远的身后,也要拼尽全力地追赶,明明宁愿抛弃自尊,成为缘一的辅佐,跟随缘一杀鬼,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和空间……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吗。 因为觊觎着自己弟弟的天赋和能力,妄想追赶上他,让自己能够留在神之子身边,所以触怒了神明,要削减自己的寿命吗? ……神就这样偏心吗? 紫色羽织下的手握紧,继国严胜听到自己虚假的道谢声音,“谢谢您”,听到自己虚伪地说:“我会注意的。感谢您的诊治……” 砰。身边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严胜愕然看去,视线里自己的弟弟站了起来,一张平日里就没什么变化的脸,此时冷酷得像是被镀上一层石质的面具。 “没有治疗的方法吗?”他听见缘一说。 “……没有。” 那一日的缘一,严胜到很久之后都无法忘记。 辞别蝶屋中的医生,继国缘一就带着严胜往家中赶。他的步履极快,连回一次头都不愿意,抓着严胜向前的手像是铁钳,带着绝不容许反抗的力量。 严胜从未见过缘一如此愤怒又如此强硬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有趣,看着弟弟耳边晃动的花札耳饰,有几个瞬间,甚至有点想笑出声来。 蛮有意思的。严胜漫不经心地想,并不太把此事当回事,毕竟二十五岁也并不算多年轻,很多出名的武士在二十岁取得成就,之后就会如流星坠落一般死去。 有趣的是缘一的表现。 你在想什么?看着缘一的背影,严胜充满恶意地揣测:觉得愧疚了?因为自己一定要杀鬼,所以我也要跟着你,现在才会这样? 或者是觉得我活该?因为我太弱了,才会要依靠斑纹作战,体内才会有这样的磨损?严胜在心里叹气,叹完气就笑,为自己对缘一这牢靠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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