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秋说的风轻云淡,单樊迪却皱起了眉头。就何元秋说的这样日子,他想想都觉得难受,根本一天也过不下去。所以单樊迪问何元秋:“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很苦?” “也没有啊。”何元秋感觉自己小时候相比同龄人过得还蛮好的。“那个时候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但因为我父亲有这门手艺在,一天能拿回来百十块,我和师兄弟根本饿不着肚子,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和细粮,我就挺知足了。还有你别以为师叔师伯在家住就是不好,虽然人多一点住的挤,但他们时常给我们说活儿,叫我们跑腿还给些零嘴儿零用钱。因为我勤快又好学,他们特别偏爱我。” 当时学手艺讲究口传心授,可他父亲手底下有二十多个儿徒学徒,哪有功夫挨个指点他们,要不是靠着这些师叔师伯,他也学不到这么多手艺。而且何元秋觉得他父亲还是挺疼他的,最后看出来他不适合说相声,还托人情找到了师傅,又给他谋了条生路。要是别的徒弟,可能直接就打发出去自生自灭了。 看着何元秋的笑脸,单樊迪了然的点点头。何元秋的性格跟他不一样,懂得知恩图报,过得再苦他也只会看别人的好。 想到这里,单樊迪自嘲一笑:“要是我小时候也能像你一样看得开就好了。” 单樊迪他妈茅美玲是个恋爱至上的女人,好像一天不谈恋爱日子就过不下去。她第一个丈夫就是单樊迪的大哥茅桥直的亲生父亲,俩人过得还不错,可惜在茅桥直四岁的时候英年早逝。之后她改嫁了几次,但一般三五年后夫妻感情平淡,她就过不下去了。 单樊迪的亲生父亲是个华侨,来国内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他妈茅美玲,两个人在一起快八年,最后还是离婚了。离婚的时候单樊迪六岁,隔年茅美玲就带着他又改嫁了。这次嫁的那个男的很会玩心眼,擅长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茅桥直准备结婚带着未婚妻来看茅美玲的时候,才发现八岁的单樊迪只有不到三十斤,没去上学还是个能视阴阳的双瞳者。 那次其实是茅桥直第一次和单樊迪见面,但还是毅然决定收养他,并且一直把他抚养长大。 “其实我哥和我嫂子对我都挺好的,但我可能生性无情,狼心狗肺,平日从来想不起他们对我好,还喜欢跟他们对着干。一吵架就说恶毒的话气他们,对我的侄子侄女也讨厌的很。他们一出生我就住校了,我的房子从来不让他们进,看见他们就烦。” 烈日高悬,单樊迪走在树荫边缘,何元秋扭头望向他时,看他一侧脸颊被太阳照着,白皙的皮肤发亮发光;一侧则纳进阴暗的树荫下面,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人就是这样的,一阴一阳,充满矛盾。”何元秋拽着单樊迪的胳膊肘把他拽进树荫底下,冲他微微一笑:“自古难两全,你也不用强求,强求到最后,反而自己难受。” “我强求?”单樊迪头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他家的事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知道,大部分人不是劝他改改脾气忍让一二,就是叫他强大自身独立门户,何元秋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是啊。就像你帮我不图回报,你大哥大嫂也不一定是指望你以后对他们好,所以你不用说自己生性无情狼心狗肺,狼狗也有忠诚,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啊?!” 还没等单樊迪反应过来,何元秋就说出了下半句话:“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帮我了,我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哦……” 想明白何元秋的问题是在开玩笑,单樊迪才放松了呼吸。 好险,刚刚还以为何元秋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了…… 何元秋不知道单樊迪在想什么,还劝他:“咱们都是修道人,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万事万物都有他存在的价值,不要强求。你幼时尝尽人间苦难,性格势必冷傲逼人,你不欺负他们他们还欺负你呢,你合该如此。” 这一番说的,叫单樊迪哑口无言。还是头一个人说他这脾气没毛病,不需要改的…… “可你不觉得我经常说话叫人生气吗?大家都说这样不好,很伤人,会影响交情。” 何元秋淡然摆手:“能被一句话两句话影响的,也不算交情了。山阻石拦,大江必定东流去,哪怕你冷若冰霜,梅花能不向阳开?” 说着话,何元秋就双手手腕一合,放在在脸下面,朝单樊迪比了个开花的形状。 单樊迪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抵着他的额头推开:“你还梅花?你最多也就有个菊花。”
第25章 话题 单樊迪第一次来农贸批发市场,真是买什么都没数,西红柿买十块钱的,一下就造了五斤多,菜也来十块钱的,一下又造了十来斤。 何元秋赶紧拦住他,“吃不了吃不了,夏天东西容易坏。” 单樊迪提着东西感叹:“果然这个市场买东西便宜,和超市差了快两倍。” 何元秋点点头,给他解释:“其实普通市场也要比这里贵快一倍的,毕竟普通市场也是二道贩子,你家这里主要是地理位置好。也不知道你这小区还有没有空房,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也买一套。” 这个地方不光风水地势好,周边设施还全面,算得上是闹中取静的绝佳住处了。 单樊迪闻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是他没说话,只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回了别墅,何元秋就开始忙活做饭,单樊迪也进去帮忙。汪雷罗趴在门框边上看着单樊迪系红格布围裙,一脸惊叹道:“这还是我那个狂傲自大目中无人冷若天仙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师傅吗?” 单樊迪气场高冷,连眼神都不给汪雷罗一个。反倒何元秋在旁边笑着说:“哪像你说的那样,我感觉你师傅很接地气啊。” “才没有!”汪雷罗反驳,“我师傅要是有何师叔一半的平易近人,我师娘这个小区的别墅都装不下。” 单樊迪本来不想搭理汪雷罗,但是又感觉这个话题很有意思。他一直觉得何元秋是个一心向道‘六根清净’的人,可汪雷罗却说自己还不如何元秋,所以他问汪雷罗,“你判断标准是什么?不能因为我话少就说我不平易近人吧。” “你还话少?”汪雷罗感觉他师傅真是没点笔数。“你话密那个劲儿都快赶上我了。” 单樊迪:“……” 汪雷罗打量着单樊迪跟何元秋认真思考:“其实论起话多话少,师傅你比何师叔话多多了,你没发现何师叔整天都没什么话说吗?就算是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他一般也都不吭声,就听着咱们说话。” 单樊迪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着洗菜的何元秋,感觉还真是这样。何元秋虽然说话很有趣,人也温和有礼,但真不是话多的人。通常都是自己在旁边帮着忙活,细心的照顾每一个人。 何元秋对此的解释是:习惯了。 从小他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社会地位属于中等偏下,没什么话语权。 最开始他是跟着母亲和几个师兄弟一起,通常母亲会安排好一切事,就算没安排好下面也有师兄们呢,轮不到他操心。而他的年龄辈分又比较低,儿徒他排老六,倒数第二,最小的小七是母亲父亲的亲儿子,他也管不住,反而很多时候要被小七管。慢慢也就习惯了。 后来大一点跟着父亲赶场子,身边都是师叔师伯,更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了。好不容易跟了师傅,他算大师兄,可羽化宗就他一个弟子,又跟着师傅上了山,也没啥说话的机会。 但是单樊迪跟何元秋不一样,他虽然小时候生活比较坎坷,但家里有钱有势,尤其他大哥当了茅山派掌门,他本身又资质出众,所以他很小就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了。再加上目有双瞳,手里养了许多阴兵,发号施令都是单樊迪的日常。如果他说一句话被人视若无物,那他立刻转身就走,不可能像何元秋一样仿若透明的待在人群里。 所以汪雷罗得出结论:“我师傅是外冷内热的性格,而何师叔相反,是外热内冷的人。但即使如此,何师叔这种性格也比较招人喜欢。可要真想找个对象估计不容易,这要多热的姑娘才能把你给点燃了啊。” 何元秋闻言就笑:“年纪轻轻,天天把对象挂在嘴边上,怪不得一个天师咒就要背三天。” 汪雷罗:“……师叔你也不能这么说,找对象是男人的天性,尤其是我现在还青春年少,不找对象岂不是浪费了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何元秋哈哈笑,感觉汪雷罗这小孩太逗了。他还跟汪雷罗说:“要是我现在还说相声,一定收你为徒,说学逗唱你都不用下功夫,戳在台上跟观众聊天就够吃了。” 汪雷罗顺杆往上爬:“那您就顺便教教我相声呗,反正我也叫您师叔,教我您也不吃亏呀!” 逗得何元秋又是一阵笑,看的旁边单樊迪眼气道:“滚一边去,哪哪都有你,你真该跟你何师叔学学,叫你闭上嘴就这么难吗?!” 汪雷罗无辜摊手:“师傅你真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在这叭叭,你跟何师叔早就冷场了好吧!” “啧,你是不是欠打!”单樊迪把拖鞋抄起来,恼羞成怒,“还敢骂我是狗?!” 汪雷罗立刻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喊:“快来人呐,常威杀人啦!!” 单樊迪:“……” 运了好几口气,单樊迪才忍住扔拖鞋的欲望,跟何元秋说:“劣徒顽皮,见笑了。” 何元秋哪会在意,还道:“少年人有朝气,小汪性格开朗,很不错啊。” 单樊迪点点头,沉默片刻,还真感觉跟何元秋没什么话说…… 但碍于前面刚被汪雷罗嘲讽过,单樊迪不肯服输,努力找了个话题:“你之前不是在想王祥的事情吗?现在有思路了吗?” “嗯。”说起道法,何元秋就收敛了笑意认真起来:“据我所知,擅制干尸的秘术大多存在于南疆北疆,但我们羽化宗先辈曾口传妖怪之中其实也有干尸秘法,只是人妖殊途,互相不为所知。” 何元秋以前也是见过干尸的,他甚至和师父一起对付过干尸。干尸一般分两种,一种人以尸养物,就是以尸体为媒介,孕养一些毒物和法器。一种是以尸养灵,就是通过炼制尸体,来炼制被困在尸体上的灵魄,以成就恶鬼厉鬼。 “王祥枕头里的那块眼皮,明显是故意炼制养灵的干尸,但奇就奇在上面没有附着任何阴气灵怨,可偏偏能显声显形,再听王祥的描述,不出意外该是个恶鬼厉鬼,可一个多月都不害人,真叫我费解。莫不是背后驱使的人另有目的?” 单樊迪倒是有不同的思路:“其实也不光那些奇门诡派会这样的恶术,许多名门正派也各有其秘。比如佛教的六祖慧能干尸像,全真教流传下来的太一真火,还有古埃及的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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