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隐约察觉一丝丝不祥。 “族亲友善,他一个小孩,喜欢到处乱逛,长辈碰见他,都拿糖给他吃。”荀爽笑得似乎很无奈。 荀柔看向他爹,明明是他人见人爱,大家都喜欢,才送他糖的。 张机理解的点点头,他刚才其实也想投喂来着,“饴糖虽有补脾益气,润肺止咳之效,然而也不能食之过多,容易致人脾胃湿滞,体肥身弱,以及牙病,”他停了停,再次伸出手摸向荀柔的脑袋,用庆幸的语气道,“我方才仔细查看的阿善的牙齿,幸而还未出现牙病,但长此以往也不能一直心存侥幸……” 正撸着毛呢,突然手下一空,张机转头一看,小可爱没有了,只给他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怎、怎么回事?他伸着手,无辜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第18章 糖糕减肥 我凭本事得的糖,凭啥不能吃? 荀柔在后院疯狂转圈,要不看在是未来金大腿,他一定跳起来踢他膝盖。 没有电脑、没有暖气、没有小说,日子已经够艰难了,他吃点糖甜一甜怎么了! “小郎君?”田仲望着荀柔迷惑行为,“小郎君今日这般,有些失礼。” 飞速旋转后,荀柔CPU终于冷却了一点,再次想起张机的话,发现第二个华点:“仲兄,你刚才听到了吗?” “什么?”田仲疑惑。 “仲景阿兄说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字!” “什么?”田仲持续疑惑,“是说牙病?小郎君勿惧,张郎君方才看过,说你并没有牙病啊。” “他说我肥!”荀柔跳脚。 仲兄怎么就没注意重点。 他就是穿的多一点嘛等等…… 他捏捏脸,又捏捏肚子,惊恐的发现,自己肚皮上真的有小肥肉,好像能捏起来了? 一戳一跳圆滚滚,极有弹性的白肚皮他……真的胖了? 荀柔咽了咽唾沫,望向田仲,“仲兄,我胖了吗?” 一想到,自己将来站在众兄弟间,成为画风不一致的那个,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郎君说什么呀?”田仲顿时失笑,“如今才正好,先前小郎君瘦弱多病,主公总是担忧,如今小郎君长好了许多,这才放心。小孩就要……”在荀柔恐慌的目光中,他咽下了某个形容词。“这样讨大人喜欢,圆润可爱。” 田仲绞尽脑子安慰道。 骗人!荀彧小哥就很纤瘦,也很让长辈喜欢。他们家小孩没有胖子,但就都很可爱! “怎么会胖的呢?”他明明一心向荀彧小哥学习。 荀柔随手掏出荷包,拿了块梅花糖放进嘴里。 去年秋天,他糖罐子塞满了,突发奇想,薅了七兄荀宜家的桂花,腌渍做桂花糖。 一颗一颗虽然有点不成形,但的确带上了桂花香气,送给大家都很喜欢。 族里许多阿姊嫂嫂得了灵感,做出各种桂花糖、梅花糖、兰花糖、山茶花糖…大家喜欢找他品鉴,然后顺便送他一些。 还有路上遇见啊,去人家家做客呀,去找小朋友玩啊,长辈们就会顺手投喂一点点。 然而最近,为了逃避学习,荀柔经常出门游荡,哪里有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他将来不会成为他家唯一的胖子吧? 减肥,必须减肥。 荀柔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小糖罐从柜子上搬下来。 罐子里装着大颗小颗、各家配方不同的糖,就算他和堂兄侄子们分享,也总是不断生长。 他狠心绝情一闭眼,搬起罐子走进厨房。 从今天开始,他要对糖断舍离! 厨房里正在忙忙碌碌的准备朝食,灶上的陶甑里蒸着米饭,另一口灶上煮着肉羹,然后将切碎的新鲜藿菜洒进羹中。 “小郎君,快离远些,免得火烧着你。”田婶在围裙上一擦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从灶边拉开。 荀柔意识到给人添了乱,讪讪退出。 厨房后面的另一间屋是他家粮仓,几个大缸里放着小麦、高梁、稻谷和豆子。 人食五谷,所谓五谷,就是“稻、黍、稷、麦、菽”。这时候的菜,左右就是腌菜、肉干、咸鱼和酱汤,主食的品种却比后来丰富,饭都有好多种稻米蒸的是米饭,麦子蒸的是麦饭,豆子蒸的是豆饭,高梁蒸的是粟饭,统统都是饭。 其中,“菽”也就是豆子,由于豆苗、豆叶都可食用,加上豆科植物根部产生氮元素,能肥田,豆科植物的生长要求低,产量较之稻、麦更高,种得多,平日吃时候也比较多。 豆子不是纯色的,看上去品种杂乱,五颜六色,十分斑斓,盖因为种植技术还有待发展,农人种豆比较自由奔放,多不加甄别,一把洒进田里。 荀柔此时看见豆子,想的却不是日常干脆废牙的豆饭,而是一道点心,一道方法步骤简单到让人难以相信的点心。 吃过朝食,他便开始了自己的大计。 从一大盆的干豆子里,挑选出颗粒饱满圆润的大豆子。加上足够的水,泡上半日,再加水使劲煮,一直煮到吸饱水分的豆子膨胀将表皮撑破为止。 接下来,将豆子沥出,放进石臼里捣、捣、捣……荀柔双手握住对他宛若哑铃的石杵,面部表情逐渐狰狞。 “……小郎君,不如我来帮你吧。”阿善小郎君累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还非要坚持自己捣豆泥的行为,把田仲“感动得不轻”。 “不用,”荀柔摇头,虽然现在两个胳膊都十分酸爽,但他正好运动减肥嘛。 想想他爹、他哥、他大堂兄,他家的基因是很优良的,只要他努力锻炼,一定能拥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豆子终于在努力下捣成泥状,连荀柔贡献出他的糖罐,豆泥和糖一起倒进锅里,然后小火慢炒。 吸饱了水的豆子,虽然捣成泥,含水量仍然很高,糖在水和温度的作用下缓慢融化,随着搅拌和豆泥混合在一起。 香香甜甜的香味,渐渐从锅里溢出,锅里的清豆泥渐渐变成粘稠的糊状要是再加点油脂就能做成豆沙。 不过,荀柔不做豆沙。 豆泥煮得差不多了,就将之舀出来放进浅底的盏中。 亏得他家盘盏不少,这才全部装下。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将盘盏放进木桶,然后吊进井水中,放置一个晚上。 初春虽然大地回暖,但是地下的井水还带着一点寒冬冰雪的凉意。 第二天清晨,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的荀柔早早起来,兴致匆匆的请田伯将桶提上来。 豆糕已经凝固成形,成微深的枣褐色,虽然没有原版豌豆黄那样浅黄明亮的颜色,但表面凝脂一般的柔润光泽。 小心切成菱形的小方块,摆上一片藿香叶作装饰,就很有排面。 用箸小心夹起一块,以两条胳膊为代价做出来的豆糕,口感细腻无比,甜甜的、沙沙的、清凉凉、入口融化,没有一点残渣。 亲爹和未来医圣兄都很满意,荀柔捏了捏自己两边胳膊,觉得肌肉正在生长,也很满意。 做好的豆糕能久放,按照惯例,荀柔请田婶将豆糕都切块摆盘,然后挨家送去,让大家都尝尝他的“新发明”。 顺便,一次性就将糖用完,就可以避免自己再嘴馋…荀柔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捻出一块桂花糖,奖励自己的机智这是他最后剩下的一点点糖了,一定要小心品尝。 然而,现实走向不如预期……嗯,不、不用、唔……好吃……不用了谢谢,不、不是不喜欢阿姊的甜糕,喜欢,嗯……好甜……够了……不,他就想苗条一点,为什么这么艰难? 别笑,别笑了,他是认真的啊! 荀谌双手将荀柔抱起来,颠了颠,夸张睁大眼睛,惊讶道,“真的长胖好多,都赶上家里的猪崽了,今年过年我们宰来吃吧,肉都被腌得甜甜的,正好。” 荀柔睁大眼睛,十六兄,你的兄弟情呢? “所以,新鲜刺莓做的甜糕,阿善不想吃?”荀谌表示,他本人就是兄弟情深的代言,“清甜可口,过了这时节,可要等明年了哦。” “……要。”所以,还是运动减肥吧,荀柔走到荀衍面前,“十一兄能教我练剑吗?” “这……阿善再长大些再学好吗?”荀衍艰难的低头看了一眼软嫩的小堂弟,这会被剑压倒吧,“阿兄带你骑马去?” 也可以。 荀柔正要点头,突然听到熟悉的长啸。 气息悠长的啸声,愉悦的荡漾在春日的风里,如拨云见日,春水破冰,春风十里,让人忍不住跟着长长出一口气,郁气全消。 荀柔望了望天空,回头来还有些不确定,“这是仲豫大兄吗?” 这一次,他居然能听懂一点意思了。 荀彧先前在廊下鼓瑟,此时放下瑟,展颜一笑,也如春风十里,“正是,看来阿义的病定是好了,我们一道去探望吧。” “好,” 荀柔连连点头。 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的感觉,感官似乎变得敏锐,他闻到空气中带着泥土味道,带着浓墨的味道,带着笔刀刮后竹子的味道,带着炭火烧着后的烟气,这些味道,随着呼吸进入肺泡,融入血液,然后输送全身,浸入肌肉皮肤细胞。 很多东西,无声无息完成了侵蚀。 清澈湛蓝,白云翻滚的晴朗天空;鱼鳞排列深灰瓦,万岁未央的屋檐瓦当;抬梁穿斗,地基三阶三尺的堂宇;翠荫浓盖,高逾屋檐的桑榆;晴空飞过的大雁,嗈嗈而鸣;还有……很好很好很好的堂兄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越回来,也不知道在将来,如同洪流卷席整片神州的战乱中,自己的命运如何,但这一刻,他分明意识到,他将确确实实的在这里生活,他的每一个行动,每一步选择,都真实存在。 无所谓志向,无所谓作为,即使什么都没有,这里仍然是他的未来,他的生活。
第19章 清明郊游 时疫的阴霾已从颍川褪去,张仲景也在治好阿贤后准备回家,荀柔借着可爱外表,扒着人家裤腿,要求保持联络,远程传授基础医术和药学知识。 张机甚是惊喜,连声答应他还以为荀柔真不理他了。 于是皆大欢喜。 转眼便是清明。 作为春天里倒数第二个节气,清明最早作为标定农事活动而存在。 此时太阳来到黄道15度,北斗斗柄转至东南,天气回暖,万物复苏,一片生机蓬勃。 所谓清明,是清风朗润,春和景明。 如此时节正适合踏春郊游。 至于大家熟悉的扫墓活动,此时还没有。 两个月前正月里,刚祭拜祖宗,祈求保佑,这么快再去打扰,就是自家人,祖宗也烦你。 高阳里的诸荀趁此春光,也一道相约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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