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所以,慕容腰是车狐人。”他眼睑微微一动:“他要救女宅的姑娘们。” 方多病眨了眨眼,还没从蛇毒跟慕容腰是车狐人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又知道了什么?说话别说一半啊,死莲花!” 李莲花无奈地看了眼这个没大没小的小徒弟,懒洋洋地拖着声音给他解惑:“阿舟说的这种蛇毒,只有车狐国才有。车狐人黄发悬鼻,能歌善舞,有控蛇之能,而慕容腰善舞,五官颇有些异域风情,那头黑发恐怕是染的。” 方多病被他一说,倒想起了满上红宴席上,慕容腰将赤龙的香红还给赤龙时,两人对视间隐约流淌的情意。 若是慕容腰是为了救赤龙,而特意上的香山,一切似乎就都说得过去了。 几人为了取证,又去了沁红殿的后殿,查看了那个十个月前便送上山的玉鼓,果真在鼓内发现了暗格,里面是一些稻草以及蛇蛋的空壳。 这个案子里便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姑娘们要杀人取宝,所耗费的时间一定很长,毕竟光是要转动那个转盘,便不是易事,她们即便两人一趟,也得花上好些时间。 最后方多病想起了昨夜子时钟声响起时,他正好看到碧凰在摘星台起舞,当时月亮的方位偏西,与实际时间对不上。 跑到树上去睡觉的笛飞声被他厚着脸皮地喊了下来,以一个身世秘密换他到鸣钟的寺庙里询问昨日子时的钟声是否提前敲响,又是为何而提前。 笛飞声虽然不耐烦,但方多病大咧咧地告诉他他是个大魔头的事却叫他脑袋里闪过了不少杀人的片段。 他深深地看了一脸得意的方多病好一会儿,才转身飞入了云雾缭绕的枫叶林中。 三人又上了瞰云峰,找到了玉楼春剩下的尸首,在他的右肩上果然见到了一个毒蛇留下的牙印。 待回到屋里时,方多病已经基本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在他看来,女宅的姑娘们也是为了自保,虽然杀了玉楼春,但其情可悯,可惜法不容情,即便是如今这种情况,杀了人的姑娘恐怕也仍会被监察司的人收押。 刚逃出魔窟,便又要遭遇牢狱之灾。 李莲花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要成为刑探,终是会面临如今的抉择。 世间可怜人何其多,也总有不得不为的惨剧,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说这世间不值得的事情这么多,值得的就那么两三件。 女宅的姑娘们不会是唯一逼不得已杀人之人,端看方多病究竟是要选择成为良善之人,还是成为一名刑探。 但不论作何选择,他总归是会支持这个臭小子的。 不过此事也并非没有转机。 他侧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鹤之舟,有些疑惑地扬起了眉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鹤之舟眨了眨眼,他除了漆木山跟李莲花的身世还没告诉他之外,一直对跟前这人没什么隐瞒,所以一时间他也没反应过来这人话中所指。 “若是平日的你,如今已经在帮忙想女宅这些姑娘的退路了,哪里还有心情喝茶。”李莲花边说,边抬手在跟前这人脑门上敲了一下:“说吧,还有什么发现。” 鹤之舟摸了摸没什么痛感,反倒好像被撩了一下的额头,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笑意。 “你应该也发现了才对。”他看了眼方多病。 方才昭翎公主被众人怀疑的时候,曾经说出了自己是当朝公主的事实,只是她如今流落民间,被掳到香山上逼着染了风月之事,虽说昨天夜里方多病什么都没做,但到底是没人相信这个女宅陪客的姑娘会是公主的身份。 唯有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鹤之舟,跟从她骄纵的性子跟有别于其他女子的跳脱举止中看出些端倪的李莲花将那番话听入了耳中。 他暗示得这般清楚,李莲花也恍然醒悟过来,“若是她愿意庇护,那女宅的姑娘们或许倒真能有个好结局。” “实在不行,届时我也可以叫包打听为姑娘们打点一番。”鹤之舟歪过身子轻轻将他搂住:“她们也算是救了清儿姑娘,讨要一个赦免还是可以的,待他们免除了罪责,便叫包打听安排他们到各个客栈中去,总有些适合姑娘们的活计,好叫他们好好生活下去的。” 李莲花一听就知他是早为姑娘们做过打算,眼中便不由得漾出了几分柔软的笑意。
第94章 碧凰 方多病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迷糊,只是这两个家伙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着实让他不知该怎么插话,只好灌了一大口水,鼓着脸地看两人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自己这么大个人。 “行了,别看了。”李莲花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说吧,又有什么问题。” 他这才将那一大口水用力咽下,难受得边敲着胸口边问:“所以杀玉楼春的是慕容腰跟赤龙,还有碧凰,对吗?” 李莲花抿起嘴唇,摊了摊手,淡淡道:“这恐怕就要问一下碧凰姑娘了,我想我们想要的东西,应该也在她手上。” 碧凰是这群姑娘中在玉楼春身边待的最久的姑娘,心思缜密,又心性坚韧,渐渐地也成了这女宅的管事,平日里玉楼春多少也会不自觉地对她透出些秘密。 这些年的漫山红金满堂几乎是次次不落,来的时候多了,碧凰无意间也听到了些南胤的事,知道了玉楼春存在宝库中那小小的冰片是维系着两人关系的重要物品。 傍晚的时候他们请与碧凰同住的昭翎公主递了张纸条,晚饭时碧凰果真独自来了他们的居所。 婢女们上了菜后,屋内便没了其他伺候的人,碧凰关上房门后走到他们跟前,提起衣摆便径直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交叠在额前,伏下挺直的身体,深深地对眼前三人行了一礼,才在方多病手忙脚乱的搀扶中重新直起身,道:“妾身偶得一宝,听闻恰是三位苦寻之物,若方少侠怜悯,莫再追查女宅之事,妾身愿献上此宝,永感大恩。” 李莲花见方多病拘泥男女,畏手畏脚迟迟未将人扶起,便自己伸手扶住了碧凰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拉起。 碧凰也没有他们不同意便长跪不起的打算,反倒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多谢李神医。” 李莲花请她坐下后,自己才坐回位置,抬手将衣摆捋平后问:“碧凰姑娘可有想过此间事了,女宅中的姑娘要何去何从?” 碧凰闻言神色间略有些恍惚,半晌后才柔声说道:“这世间待女子何其苛刻,我等出身女宅,便更是不易。若是有机会离去,也不便回去打扰家人,想来该是一起买间宅子,做些刺绣生意吧。” 她眼中带着几分希冀,但更多的还是落寞,再望向李莲花时,便全数化作了恳求,“若是李神与方少侠非要寻根究底,那碧凰便也只好坦白,杀害玉楼春是我一人的主意,慕容公子不过是我以赤龙要挟,才不得不助我一把。” 这话不说李莲花,就连方多病,也是不信的。 但眼前的女子满目哀伤凄然,他们如今调查者的身份无从安慰,李莲花只好调转了话头,又问:“敢问碧凰姑娘,女宅中可是种了阿芙蓉?” 碧凰点了点头,“玉楼春久居香山,甚少与外人打交道,能维持如今奢靡的生活,盖因女宅世代种植阿芙蓉,制成芙蓉膏后大肆敛财。” 芙蓉膏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便叫人再难戒掉,是朝廷的禁物,只是此等控制人心人性的东西,又哪里真禁得住。 在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用芙蓉膏的上瘾性敛财的恶人多得是。 “贩卖芙蓉膏乃是朝廷禁忌,敢从事这一行当的,必定是目无王法的奸恶之徒。”李莲花淡淡道:“姑娘如何能保证,玉楼春的生意伙伴寻不到诸位姑娘身上?若我没有猜错,为了往后生活的保障,你们定然是打算私分了玉楼春这些年所存下的财物。” 碧凰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若是只她自己一人,孑然一身地离开也未尝不可,但她们之中有许多年纪轻轻便被囚禁在山上,除了美貌与伺候人的本事外,一无所有。 没了清白的女子哪怕回了家,也不过是被安排着随意嫁人,她们在女宅过惯了被圈养的生活,早都回不去了。 她自然要为其他姐妹打算,只可惜她们攒的银钱都花在了女宅中,真正剩下的并不多,不然也不需要用玉楼春的脏钱。 “碧凰姑娘。”李莲花叹了口气:“莫要低估了人心险恶,若为了钱财,那些奸恶之徒可都是手段通天。” “也罢。”碧凰沉默了许久,终是惨然一笑:“我原本便将玉楼春的账本留给了清儿,她性子刚烈,离开后必定会将女宅之事告知官家,届时这香山还有芙蓉膏的生意都会被朝廷销毁。但若是李神医愿意让一切终结在碧凰一人身上,我便将账本取回奉上。”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李莲花跟前:“这边是李神医苦寻之物,便当做是……碧凰的一点心意,求李神医垂怜。” 李莲花看了眼丝帕,又将视线转向了坐在旁边的鹤之舟。 鹤之舟知道天冰正是在碧凰身上,便伸手展开了丝帕。 只是却未见丝帕包裹着东西,反倒是丝帕上的刺绣有些特殊,图案比正常的丝帕要大一些,一只蜻蜓栩栩如生地落在帕子上,好似随时都能展翅飞起。 就是蜻蜓长长的身子显得略粗了些。 碧凰面上露出点笑容,抬手点了点帕子上的刺绣:“正在此处。” 鹤之舟也隐约想起了剧情,从后腰抽出一把平日里处理杂物的匕首,小心地将蜻蜓身子的丝线划开,露出里面薄薄一片的罗摩天冰。 他看向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碧凰,开口道:“碧凰姑娘,我是男子,不懂织布刺绣,不知你觉得客栈的生意怎么样?” 碧凰含笑的眼顿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惊喜,被邀前来女宅的宾客多的是要她这个管事亲自操办的事,她自然知道所有宾客的来历,更别说眼前这个备受玉楼春重视的四季客栈幕后东家。 她站起身时几乎要被椅子给绊倒,待站稳后又后退了一步,重新跪下身。 “妾身代各位姐妹,多谢东家收留。” 碧凰重重地一叩首。 “我等愿为东家效命,只盼东家予我等一份安宁,哪怕是做些客栈中的粗使活计,我等也心甘情愿,我等只求不必再如今日一般以色侍人,能为自己而活。” 鹤之舟从怀中取出四季客栈的玉牌,递过去。 她接过后紧紧将其握在手中,面上露出了相见后最为诚挚的笑容。 笑中带泪。
第95章 守株待兔 虽然得了鹤之舟的承诺,但碧凰仍旧未将杀玉楼春的事牵扯到其余姑娘身上,只说了自己趁着每日上瞰云峰打扫的时间,将瞰云峰上的玄铁书架磨成了锋利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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