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自己的话有几分道理,砂金是狡猾、聪明的,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尽管兰索并不反感。 他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但不意味着他是个一昧迁就他人的人,尤其在这种事上。 发出行动号令的人是砂金,踩油门的是他自己。 但这不妨碍他希望砂金能察觉到自己身上无处安放的过剩控制欲——简而言之,他就是想刺砂金一下。 “我承认,你的不忍和情感对我来说是最有价值的筹码。”砂金坐了下来,坐在兰索身边,他挽了下袖口,抓住兰索的手,低头道:“如果你感到不适,对不起。” 嘴上说着道歉,实际上完全没有松手意向的公司总监轻轻捻着兰索的手心。 “喂,我们之间的友谊是非常纯粹的吧,哪怕曾经是也……”行。 兰索试图挣扎一下,砂金斩钉截铁地戳破了他希望的泡泡。 “不是,我喜欢你。”砂金一记直球给兰索打懵了,“做朋友只是缓兵之计,没人能接受从敌人到恋人的直接过渡,过于粗暴的手段不利于我达到目的。” “这都是你计划的一环?”兰索张了张嘴。 “是。”砂金说:“所以现在,你可以给我你的答案了。” 兰索没说话。 此刻,砂金应当退后,给斟酌中的人留出安全距离,以便对方能不受外界因素干扰作出判断,但他不忍错失任何机会,他始终握着兰索的手,手指慢慢地、轻缓地捏着兰索的指尖。 他不肯放手。 而兰索,他或许应当把手抽回去,然后义正辞严地对砂金说…… …… 说什么? 说我们应当只是朋友,已经决定好的关系最好不要往前再有进展,我不喜欢多变的、复杂棘手的人际关系,这会令人为难…… …… 可是,对方是砂金,他的朋友,他的…… 他喜欢的人。 出于面子和奇怪的自尊心,他可以反复向他人强调自己不喜欢砂金,他们只是正直又普通的友情,证明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动作——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如此简单的事情,他做不到。 …… 输了。 遇上砂金,他好像就没赢过几次,好在这一次,他对胜负的渴望趋近于无。 —— 思考不需要很久。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兰索拿出来,左手握着接听,是银狼,说着些断断续续的内容,他没太听清,右手从砂金掌心抽出来,失去皮肤相握的温度,像是缺少了什么一般。 砂金僵直在原地,他并未挽留兰索的离开,只是眉眼敛着,不发一声。 但没过几秒,他空落落的掌心就塞进了东西——装了苏乐达的杯子。 兰索夹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电话里的人说话,帮他拿杯子的替身使者正要离开,他摸了摸灰雾的头以作感谢,看向砂金后做了个口型: 【我对苏乐达改观了,这玩意还挺好喝。】 说着,他俏皮地眨了下单眼。 砂金望着他,握着杯子的手渐渐用力,不一会,他轻笑了一声,暧昧搅成水,在他漂亮的眼睛里荡漾开。 兰索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去,他正欲开口,突然感觉后脑勺被手掌拢住,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嘴唇被咬住了。 对方咬得很轻,算不上咬,是吻,柔软得不像话,但他呼吸几乎停了,他闻到了砂金身上独一无二的香水味道。 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耳边,银狼见他掉线,问他在干嘛。 他在干嘛。 他在和刚出炉不到一分钟的恋人接吻。
第65章 我保证你明天活蹦乱跳的,好吗 离得很近, 近到兰索能看清对方敛下眼时笼着的半扇阴影,那双蓝紫色的眸子搅弄着暗光,令人心跳加速。 手机掉在地上, 兰索向后退离,想弯腰去捡,却被按住手背,对方的手指勾缠上来, 不让他离开。 “等等,砂金。”兰索的尾音被吞咽下去,他感受着不知是谁的细碎呼吸,头晕目眩。 银狼的声音持之以恒地从听筒传来, 骇客少见的有耐心, 非要等到回答不可。 “喂喂, 你是被忆域迷因吃掉了吗, 再不回话, 我就要黑进酒店的监控系统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咯~” “砂金。”兰索从对方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耳根全红了,他抬头,语气透出几分寻常时候不会有的求饶, 轻声软语, 带着气音:“我还在打电话。” 砂金状若随意地点头, 仿佛刚才掐着人家下巴的不是他,他抬了下眼皮, 瞥了兰索一眼。 兰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砂金的视线。 谷欠念未消。 要发疯了。 兰索抓了抓领子, 那颜色像极了将粉钻放入凛冽泉水中冲刷后的色泽, 明亮勾人,他从未见过砂金这幅样子, 他快要被这压抑着的情感灼伤,心里却隐隐愉悦。 砂金真好看。 “你别这么看我,我怕自己太激动,就地解散成灰雾了。”兰索露出一点小虎牙,坏心眼地笑。 砂金也跟着笑,他身体前倾,抬手捂住兰索的眼睛,将人推到枕头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兰索因为被剥夺视线而无措的唇舌。 浓重的阴影在逡巡,砂金的手随意在兰索衣服上的配件拨动,如同检视自己到手的猎物。 颈环上的锁扣、锁骨处的环口、衣领下的宝石装饰、齐缝线的纽扣,以及所有能发出声音的金属制品。 “行,你解散一个给我看看。”冰冷的金属碰撞声里,砂金说。 兰索腹部急促收了一下,呼吸牵动肌肉,只过了几秒,他就闷声求饶:“算了,我说笑的,这时候变成灰雾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我不……”行。 “你同事的电话还接通着,不回她一句吗,我看她挺急的。”砂金说,除了与往常比有些许喑哑,他的声线极其平稳。 与兰索天差地别。 “这时候吗?不行!” 兰索萌生退意,急急低声道。 谁知那个戳他脑壳的小叛徒一听砂金这么说,连忙凝出手,将手机从床下递给砂金。 砂金接过手机,在一众替身使者或大胆或隐晦的围观中,将手机屏幕朝下,压在了兰索嘴唇上。 “你!”兰索一张嘴,手机就从他脸上滑下去,窝在锁骨旁不动了。 “你还活着呀,我差点就要黑进去了。” 女孩戏谑道。 电子信号从听筒传出来时会有震动的频率,银狼一说话,手机就贴着他的皮肤震。 兰索深吸一口气,他试图屈膝制住砂金的动作,但对方擒拿的技术很不错,压住了他发力的关节,盖在他眼部的手掌又热又紧——他像一只平躺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视觉被剥夺,房间内昏暗,被当成玩具随便挑拣的触感如此强烈,他几乎无所适从。 “砂金。”兰索用极其细弱的声音求饶,但对方不为所动。 “砂金?什么砂金?我没在和你说砂金的事,我说的是流萤。”银狼纠正他。 兰索实在是想骂人了,但出口的话毫无气势:“你能不能把电话挂了!” “你在忙吗?行吧,挂就挂,明天再说也一样,你看你,就挂个电话,撒什么娇。”银狼哎呀一声,碎碎念道。 兰索受不了了:“我没撒娇。” 说到尾音时,他被捏了一下,声音直接变成轻哼,毫无气势可言。 “……”电话那端传来诡异的沉默。 兰索:…… “你,到底怎么了。”银狼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我现在去救你?” 上头,那个为非作歹的坏家伙竭尽全力压着声音低笑,连带着手掌的热度都忽远忽近,兰索生无可恋地沉默片刻。 一秒里,他的思绪从草履虫出现到寰宇大爆炸到琥珀王敲锤子到星穹列车重新起航转了一圈回来,想起自己还受制于人后,道:“不好意思,变声期到了。” “这么突然?”银狼受到了惊吓,“兰索,我知道平时对你缺少同事爱是我的不对,让你如今病入膏肓还在考虑我的感受……” “我真没有,我们艾卡亚什人,比较特殊。”兰索竭尽全力为自己找补。 话音刚落,他又浅浅地窒息了一下,尽管幅度很小,但手机话筒贴得近,清晰音质忠诚地反馈给对方全部细节。 “你……”银狼欲言又止。 一刹那,兰索觉得自己在同事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坏了,他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把电话挂了!” “唉,可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看,你是一个去庇尔波因特都能把自己搞失忆的家伙,临近任务结束,我真怕你出什么岔子。” ——你平时根本就不关心我的个人生活好吧,不要突然献殷勤,很可疑! 兰索想如此怒骂,但他已经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了。 终于,在他彻底煮熟之前,那个操纵着他的恶劣家伙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捡起电话,礼貌道:“他现在很忙,明天再谈可以吗?” 银狼:“……” 兰索:…… 砂金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捏了捏兰索的脸,指腹轻轻压着对方湿润的唇舌,视线如同某种滑腻的蛇,将猎物不断绞紧。 兰索想逃走了,但可惜,磨磨蹭蹭的银狼识趣,立刻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砂金手指一根根松开,失去钳制力,手机从他掌心滑落,跌进被褥间。 “终于安静了。”他说。 兰索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他单手捏着领口早被解开的环扣,“砂金,我明天还有工作的。” “我知道。” 砂金点头,他俯下身去,动作优雅的不得了,与此不同的是,他的力度和气场透着压迫感与势在必得。 他轻轻抓住兰索的头发,迫使兰索仰头,然后,他看清了对方绷直的颈线。 “我保证你明天活蹦乱跳的,好吗?”他喟叹道。 兰索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全部的声音消失在对方的吻里。 —— 该,死,的,砂,金。 在心里默念第九十九遍后,兰索睁开了眼,没有阳光、没有闹钟,没有一切催促他起床的事物,他的起床气却能穿透三十层酒店天花板。 对方的确兑现了他的承诺,没有骗人,只是方式非常的出人意料。 坏家伙。 兰索用被子捂住脸,翻身,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后,愤怒地叼起被角,长嚎一声,卷走全部的被子。 砂金回来的时候,在床上发现了一个还在蠕动、时不时发出哀嚎和悉索咒骂的长条状被子茧,茧露出一点银发,发梢微翘,对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宣泄怒火。 砂金忍住笑,轻手轻脚走到兰索身边,“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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