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晕乎乎的,快要被阿哈说动了,又过几秒,他垮起脸。 “我留砂金在身边有什么用,我不还是只能骰出‘零’,这和不使用它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的存在已经不会刻意压抑你心中的可能性,反倒会因为好运,为你带来最平衡的结果呢?”阿哈的话语伴随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兰索毫不怀疑阿哈的话,他对祂的信任超越一切,他深刻地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能够以更稳定的代价换取力量,原本听来岌岌可危的平衡得以长久保持,这简直难以想象。 砂金是他的稳定器,他的运气守恒装置,他的调节开关,他的……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阿哈悄悄说。 四面八方的灰雾静悄悄地围拢而来,它们活跃、期待,在欢愉的指引下几乎按捺不住,这并非自私或是什么,它们只是单纯感到兴奋。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兰索捂住脸,左右为难,“我就不能和他直说吗,或许他有办法帮我……” 阿哈身躯上的面具们略微扭曲,祂静静地垂眸注视。 许久,兰索坐在床上,狐疑地抬起眼,审视着面前的星神虚影,他感到蹊跷:“老板,您该不会是在怂恿我绑走砂金吧?” 阿哈的身体流淌起来:“……” 兰索眯起眼睛:? 阿哈的身影渐渐淡去,仿佛离一分下课时,身体还在座位上,腿脚已经恨不得伸到门口了。 “所以您果然是为了看乐子才来的吧???上次也是,您非要在我耳边说什么喜欢的……砂金在太一之梦里都听到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准答不上来!” 兰索气呼呼的,像个一戳就破的奶黄馅包子。 “上次我没来得及回答您,但事先声明,我真的不喜欢他,被他的脸迷得神魂颠倒只是我的计划,我有我自己的安排,您明白吗,虽然他真的很好看……咳,人是要承认客观事实的,即便星神来了,这事也没有商讨的余地……但我真的不喜欢他。” “嗯?”阿哈没有具体的眼睛,但这声线无法辨明的声音一出,兰索感到一股股锐利的视线落在了他、他的床以及砂金身上。 他似乎听见阿哈特有的嗓音在他耳边盘旋: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们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就像寰宇间泾渭分明的星际带……该死,我当然知道星际带交界处会有模糊领域,我星体科学学的挺用功的,我是说,我不喜欢他,您搞错了。” 兰索坚定地说。 “……” “真的吗?” 身边忽然传来声音。 兰索下意识回头,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被子里,本该陷入深度睡眠的公司总监眼里一派清明,他闲适地枕着天鹅绒枕头,手肘屈起,垫在脑袋下,眼睛弯弯的,一点都不像刚醒。 兰索卡顿了,他怎么也说不完最后一个字。 “真的吗?”砂金又问了一遍,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兰索的后背。 阿哈早就不在了,四周恢复正常,忆泡在不远处忆梦池里浮动的声响将他拉回现实。 “你什么时候醒的?”兰索支支吾吾,他紧急转移话题。 “你老板来的时候,我们这是三人群聊,他拉我进群了。” “……” 兰索愤愤磨牙。 “所以呢,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砂金问。
第64章 他在和他的恋人接吻 喜欢, 对兰索来说是个相当难界定的词语,他当然是喜欢砂金的,不然怎么能成为朋友? 但此刻, 如此简单的问话在暧昧的氛围里变得难以回答,因为他清楚,这里的‘喜欢’具体是什么意义。 下意识,兰索发挥本性, 选择蒙混过关。 “喜欢你的脸算吗?”他小心翼翼道。 砂金维持着平和温柔的笑意,眼中流淌的威胁和审视却不那么柔软。 兰索:“……” 他知道,这是非要他说出个答案不可。 他心跳得很快,又重又沉的鼓点捶击胸膛, 脸上有热度蒸腾, 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脑子, 令他的思维不再清晰…… 不, 不是错觉, 是真有东西在搅!! 兰索吃惊地回头,捂住后脑勺,只见一个高大的替身使者正拿着一支细长的、像指挥棒一样的东西往他后脑勺里戳,令人惊奇地是, 它戳出了一个洞, 洞里, 绵密浓郁的灰雾正不断向外流淌。 “你……!” 兰索瞳孔地震,下一秒, 他的身体破碎, 门口, 正试图从门口逃离的、真正的兰索现出轮廓。 他尴尬地站在门边,由于逃得太着急, 没来得及穿鞋,衣服袖子滑下来,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门开了个细缝,见替身被戳穿,只好僵硬地扯起嘴角。 “把门关上,过来。”砂金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酝酿着阴沉的光,他不容置喙道。 瞒不住了。 在阿哈走时,他就有了逃跑的打算,偷偷捏了个替身,谁知道会被自家人出卖。 兰索狠狠瞪了一眼那只手欠的替身使者,对方用指挥棒挠了挠头,往后一倒,融进地面上薄薄的灰雾中。 一时间,数十道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默默注视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看热闹还要挑前排贵宾席是吧,你干脆上来演得了? 兰索暗骂一声,紧接着,砂金开口。 “你的家人看来也不希望你总是逃跑,兰索,坐到这里来。” 兰索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他望着砂金似笑非笑实际阴云密布的脸,手从门把手上离开,一步步挪着走到床边,在砂金颔首示意下,坐到了床脚。 一刹那,他仿佛听见巨锁扣落的声音,严丝合缝,无形的铁栏落下,将他封锁在这个小小的床铺上。 他局促不安地低头,砂金没说话,从床头拿过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小盒子,把玩着其中一支,眉眼敛着,令兰索难以揣摩他的情绪。 这家伙一定是不开心了,但,为什么不开心呢? 联系先前对方的问句,兰索大概知道理由,但他很难接受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因为……因为……啊?啊啊?可是,不会吧。 我拿砂金当朋友,砂金拿我当老婆? 别吧,那也…… 他思索时会不自觉地抓着被子,眼神下撇,看起来像是在规划逃跑线路,被自己一路狂飙的思路吓到,兰索决定转移下视线,压压惊。 他看见桌上有两杯苏乐达,想起来睡着前,他对砂金说想喝水。 唉,可苏乐达是小孩子才喝的东西,他一个成年人,喝这种小甜水未免太没有大人气概,算了,谁叫是砂金拿来的呢。 他正欲下床把自己之前撒娇的战利品取来,突然被踩住了脚踝。 “你要去哪。”砂金幽幽地问。 “我想喝水。”兰索怯怯道。 “我去给你拿。”说着,砂金作势要起来。 “不用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的,再说就那么远,我自己去也……”兰索还没说完,砂金已经站到他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常温的苏乐达。 “喝吧。”砂金盯着他。 兰索伸出来准备接杯子的手,谁知砂金攥得紧紧的,半分没有给他的意思,杯沿往前一点,压着兰索的嘴唇。 “喝。”砂金命令道。 突然间是怎么了。 很少见砂金这幅强硬的样子,兰索隐隐有些发怵,他抬起眼,悄悄瞥过去,视线对撞时,他瞧见对方蓝紫色的眼睛里酝酿着的东西。 浓郁、沉重,拖着他下陷,还有一点……难过。 唉,难过什么呢,他认识的砂金可不是会露出这幅表情的人。 “我喝就是了。” 兰索嘟哝一声,齿列轻轻叼着杯沿,确保在他仰头时水杯不会移位,黄金色的液面随喉结上下滑动的幅度消失。 就着别人手喝水终归不方便,苏乐达从嘴角溢出来一点,顺着绷紧的颈线往下流。 兰索赶紧用掌根抹了下脖子,很大力,颈侧红了一片。 “可以了吧,你不喝点吗,我看那里还有一……”杯。 兰索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手指压住了。 压得很用力,砂金敛着眉眼,用指腹来回涂抹兰索嘴唇上残余的饮料液体。 这简直是蹂躏,兰索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对你指手画脚了,唔。”兰索求饶道,谁知砂金眼神一冷,捏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嗯? 兰索真诚地感到疑惑。 “你这人,果然还是闭上嘴的时候最好。”砂金说。 兰索:我会说话还真是抱歉呢:) “你想好了吗?”砂金又问。 兰索可疑地转移了视线。 砂金把水杯放到一边,倚靠在墙边,直视他。 好有压迫力的视线。 兰索头皮发麻,他坐在床上,嘴唇被对方揉过的地方有点麻,不舒服,他轻轻咬了几下,这种古怪的感觉非但没有退去,反而鲜明起来。 像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兰索有些挫败地低头。 明明以为只是敌人,后来变成了朋友,现在对方还要跟他做恋人。 拜托,人类一共有几种人际关系,这家伙难道要挨个和他尝试一遍吗? “你是和阿哈约好的吗?”过了几秒,兰索问道。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没有谒见星神的能力,更何况是非我所行命途的星神。”砂金道:“祂因你而来。” “你可以更直白地说是为了看我的乐子而来。”兰索苦中作乐:“这么一想,我还真是个合格的令使。” “不过有一点没错,如果不是祂,我不会作出更进一步的举动。”砂金抱着手臂,垂眼,像在阐述一个无关自己的事实。 兰索怔怔地望着他,似乎窥到了什么,他掩住心脏狂跳的频率,试探道:“不会吧,你可是砂金。” “这和我是不是砂金有关联吗?” “当然了,你可是连命都能拿出去赌,我以为……” “你以为我也会拿你对我的态度做一场豪赌,兰索,即便我从未输过,也不代表我握着筹码的手永远坚定。” 砂金说。 兰索说不出话来,第一次,眼前的砂金如此陌生——不,或许不是,他早该见过砂金的更多面,只是下意识忽略了,忽略对方拿起砂金石的淡漠、一掷千金后不可捕捉的乏味、赌桌下颤抖的手掌以及潜藏在深处的巨大自毁倾向。 同样的,他也忽略了自己越发震耳欲聋的心声。 “你有没有觉得,你总是利用我的、我对你的不忍,逼迫我作出你期望中的回答。” 兰索心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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