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一定是泽苛龙尊!只有泽苛龙尊能行如此奇迹!” 四野纷纷响起热烈的赞同:“泽苛龙尊没有抛弃我们!” 于是男女老少都如逢劫后余生,欢呼着,啸叫着赞美龙尊: “龙泽绵绵,化我冻土,长我青禾。” “兵戈祸祸,怜我哀苦,赐我饱足。” “归离莽莽,碧水苍苍,帝仙共护,兴盛如昔。” “今我璃月,不复羸饿,雪出五谷,稻生九穗……” 各色民歌声中,突然有老人自混沌中想起那古老的契约: 不可割尽田里的出产,务要留下零碎任穷乏人拿去。 你们所留下的,土地必千百倍的返还给你。 于是老人张开没牙的嘴,挥起手杖怒斥他的子孙:“今年的饥荒必定是因为我们没有遵守契约!惹的龙尊发怒了。”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不能吧。”子女含糊着躲开拐杖。 水夜叉看着这一片熙攘纷杂的乱像,听着耳边的胡言乱语,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凡人感觉不到,但身为夜叉的她,能清楚地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泽苛到底……做了什么? “够了!”绿发的少年大声喝止住那老人的胡言乱语,“无知的凡人!休得胡乱揣测!” 老人在子孙面前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欲开口与绿发少年辩驳,但一抬头看见少年跟随的人,怒火就被从天而降的冰水浇熄了。 “是帝君大人……!” 摩拉克斯来了。 伐难如梦初醒,急急地上前:“帝君大人!泽苛他……” 摩拉克斯伸手做势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我皆已知晓。”岩之魔神面色如磐岩般沉稳,但夜叉少女能看见他的金瞳下黄金如岩浆般沸腾,烹煮着焦灼与忧愤。 伐难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帝王的面。 摩拉克斯大踏步向前,放开神识,去探查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友人。 各式仙人从他身后鱼贯而出,散在耕田里去寻那龙尊。 泽苛直到失血晕厥也没有撤去身上用来敛息的法术,这让众仙的搜救都十分费力。 凡人脸上的欢喜与仙人们脸上的凝重形成了可怖的反差,伐难背后一寒,不愿再看,也自发加入了寻人的队伍。 茂盛的庄稼遮掩了龙尊的身影,田间到处都是淡淡的腥甜血气,盖住了青年身上原有的气味。 尘之魔神归终闻着那血味,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恶心感。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受伤的魔神之躯靠着本能告诉了她: 你的小蓝闻起来,真的好像很好吃。 “……黩镯该升级了。”灰发少女用袖子捂着嘴自言自语。 “怪不得沉玉谷的魔神当年疯成那样。” 润黩之力给小蓝带来的……究竟是痛苦多一点还是快乐多一点呢。 黑夜退去,天光渐亮,摩拉克斯终于靠着田间的岩石共鸣感知到了泽苛微弱的心跳。 蓝发的龙尊裹着白袍,安安静静地睡在雪中。 他的右手还维持着龙爪的样式,鳞片里嵌着血与泥。 如果能忽略掉他手上的累累伤痕,光看他苍白的面容,那青年简直是用雪堆出来的玉人,面目安详地像是睡在温暖的床上。 摩拉克斯伸手,又一次抱起青年。 泽苛的白尾这次没有顺从地垂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僵硬着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竟是已经冻僵了。 摩拉克斯将泽苛往怀里一揽,飞快地回了洞府,只给身后的仙人们只留下一句:“去寻个良医来。” 洞府中,摩拉克斯尽力去放松泽苛僵硬的身体。 衣服浸了泽苛的冷汗,又被北风冻硬,铁板似的脱不下来。 摩拉克斯将手贴在青年的后背,岩元素微微共鸣,将衣物尽都震碎。 龙尊从头到尾都冻得发白,找不出一丝血色。 也有可能是缺血的原因。 摩拉克斯冷着脸在浴池上贴满火符,将青年毫不留情地按进热水里。 被请来的医生战战兢兢地在一边立着,看着岩王帝君凶暴又仔细地将无意识龙尊的头抬出水面呼吸。 “劳烦。”摩拉克斯终于想起了这医生,他的眉目间强压着愤怒的风暴,艰难地维持住耐心:“劳烦给他开一份补血的药方。” 医生看了看青年右手的龙爪,忙不迭地想去摸青年左手的脉,结果又被青年左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吓退,最终还是苦着脸选择去摸了龙爪下的脉。 越摸他的神色越认真,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了起来。 这个失血量可以让任何一个生物毙命了,但龙尊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生不息地运转,维持着他的性命……总之是无甚大碍。 他蘸蘸笔,豪放地开了一大堆益气养血的药材,摩拉克斯接过来一看,险些气笑了。 蜥蜴尾巴,青蛙,烈焰花,鳅鳅宝玉……竟是有一半都是这半死不活的龙尊亲手改良过的,这回可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医生搞不懂为什么帝君的脸色看起来又平静又狰狞,哆哆嗦嗦地下去传教熬药方法了。 泽苛僵硬的身体渐渐被热水泡开,尾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在池壁上撞出一声闷响。 在大脑缺血带来的剧烈晕眩中,他勉强睁开眼,蒸腾的热汽里,带着重影的棕发魔神试探着在他眼前挥手,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是摩拉克斯啊。 龙尊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思考了几分钟后又安心地滑进热水里昏迷过去了。 摩拉克斯不会害我。 “……”岩之魔神无语地提起龙角防止泽苛的口鼻浸入水中。 看来冻僵是好了。 但看这苍白的脸色,贫血的症状应该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泽苛被套上睡衣,粗暴地塞进了被子里。 青年迷迷糊糊地抱住尾巴,毫不设防地展露睡颜。 岩王帝君丝毫没有被这信任安抚到,只觉得有一股无名怒火在上涌,想给这病弱的龙尊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不敢再做如此出格的事。 见了泽苛所行之事,摩拉克斯焉能不知道自己早被暗暗算计了? 装乖以博取同情,顺从以掩人耳目,以退为进,以小搏大,满嘴谎话,违背契约……真难为他演了这么久! 千余年过去怎么突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摩拉克斯一想到泽苛年少时别扭又赤诚的性格就感觉如鲠在喉,虽然说现在的性格也算真挚可爱,但是不是有些太过偏执了? 时至今日,经历了泽苛这么多次的突然发疯,摩拉克斯终于决定下狠手管管了。 这次万幸没有出什么意外……岩之魔神的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心软了。 “帝君大人,药来了……呃。”端着药碗的魈走进屋子,被摩拉克斯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得一哽。 摩拉克斯接过药,晃晃床上的青年,果然不醒。 于是不再犹豫,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直接了当地捏住下巴往泽苛嘴里灌去,为了预防可能的挣扎还唤出岩造物把龙尊的整个上半身固定了起来。 “咳咳……噗。”昏睡中的青年想反抗,但毫无还手之力,苦涩的药水被霸道地灌入胃中。 看起来像是在刑讯。 魈无言地旁观着眼前的景象。 帝君大人……虽然努力掩饰了,但确实很生气吧。 “摩拉克斯,我收拾了些上好的药材来……”归终踏入洞府,见此情形也是大惊失色,忙上去阻拦。 “好歹也等伤好了之后再教训吧!”
第41章 雪稔泽苛,帝君忍怒 归终拿手指去怼那沉睡龙尊的尖耳朵,一边向身边的摩拉克斯吐槽: “我知他有时候生性执拗,手段偏激,但这次做的也太疯了些,以血沃地!他怎么敢想出来这样的法子!” 摩拉克斯挽臂冷哼一声:“看着倒像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归终去看泽苛如海般冰蓝的长发,想起他平日里越发不动声色的脸,在心里默默赞同。 “唉,想当年他小小一个的时候,虽然经常努力地板着脸,但总是不自觉地表露出情绪来,看着是多么的可怜可爱啊……真是岁月不饶人。” “呵,现在已经成功进化成会泰然自若耍手段的糟糕大人了。”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 “……”真是好大的火气。 归终无奈,索性也不再追忆往昔,正了正神色看向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小蓝□□中的润黩之力对虚弱的生物好像有极大的吸引力,我初步推测为原本的实力越强悍,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强。” “……竟有此事。”摩拉克斯的目光落在了泽苛脚腕处的黩镯身上,自从带上它们,泽苛便一次也没有摘下过。 “这么想来,泽苛确实和我抱怨过沉玉谷的白蛇,总是试图啃咬他的手指,直到恢复了些许灵智后才停止这奇怪的行为。” 归终闻言忧心忡忡:“摩拉克斯,现今不同与往日,以前小蓝实力强悍,武力傍身,自然也不惧那些威胁,现在他心血耗尽,实力大减,归离原又与云来海接壤,群魔环伺,那奥赛尔又伤重未愈,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摩拉克斯看着沉睡的泽苛不作声。 龙尊白着脸,弓起身子抱着龙尾睡得无知无觉,看起来十分没有安全感。 手腕上的伤口因为被反复地撕裂,竟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白痕,润黩之力也没有抚平它们。 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我会解决这件事的。”岩之魔神目光沉沉,话语中略带杀气。“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灰发少女揣着手弱弱地提醒帝王:“……要注意分寸呐。” 可别给吓坏了。 树上,魈神情复杂地看着人们组织起人手进行收割。 金黄的谷穗被割倒在雪地里,丰收的景象与寒冬极不相宜。 田间的血气已被大风吹散,但魈仍然感觉十分不适。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少年不解地喃喃。 身后却传来回答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他深深爱着这片土地吧。” 是弥怒无声无息地上了树,他手里捏着一株九穗的稻查看,谷穗亲亲密密地叠在一起,籽粒个个饱满。 如此奇观,世所罕见。 “我最多只见过四个穗的稻。”岩夜叉叹息一声,把那稻株丢回谷堆里。 “泽苛这家伙,不声不响地搞这么大事情,居然连我也都骗过去了!” 二夜叉身后又传来一道女声: “本仙就知道,泽苛那小子闷声不响的肯定是攒着什么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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