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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现身！”饥肠辘辘的青年在再一次收到克拉克的援助之后恼羞成怒地大喊，“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帮助！”布鲁斯在高原上度过自己的二十一岁生日，他以无法觉察陌生踪迹，以及遭人遮掩耳目为耻。他捏紧那只饱满的苹果，独特的香气透过果皮，钻进青年饥渴的喉咙里。本能让布鲁斯将苹果靠近自己的唇边，细腻的果皮、清脆的果肉，以及横溢的汁水引诱着青年咬下第一口。 他显然为自己屈服于诱惑一事感到愈发忿忿，但藏在暗处的克拉克却为此松了一口气。他谨慎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运用力场维持周遭环境的稳定。或许他不该再一意孤行地陪伴布鲁斯，青年成长得太快，现如今克拉克必须得足够小心，维持足够漫长的距离，才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被布鲁斯捕捉行迹。 他失去了太多，孤独在此时，在辽莽的高原以及汹涌的雪尘中，在稀薄的空气里被极具地放大。克拉克从未如此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早已是宇宙中的孑然一人，与他相关的所有牵系都在毒气、爆炸和大火中被吞噬殆尽。他站在圈棚平房之外，同蜷缩在火堆旁的布鲁斯维持着上百米的距离。随风而动的乱琼碎玉将克拉克的身影镌刻在随着寒冷涌动的天幕中，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像是一粒原子坠落在卷攘的白草黄云之中，穿行在雪与雪的缝隙里。 克拉克缓慢地，妥帖地呼出一口气。 但他不是唯一一个 ，克拉克清楚这一点。那名盘膝坐在土棚里，坚决地与自己的过去、身份，以及有权享受的一切决裂的青年，他和克拉克共享一无所有。他和克拉克一样，愿意为自己所有的奉献性命与灵魂。 克拉克再次露出笑容，轻柔的笑意顺着他的眼角细纹，从苍穹一般蔚蓝的双眼，流向双颊，最终停留在曲线优美的双唇。怀恋在眨眼的瞬间，成为了点缀在克拉克面容上的微光。 “我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他轻声说，走珠笔尖在光滑的请柬纸面上留下流畅优雅的签字，“星球日报的主编应该足够彰显我们对这场宴会的重视。” 【作者有话要说】 [1]选段来自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中法双语均较原文略有修改。感谢@comme gn对法语选段的捉虫！
第2章 先是砌成香槟金字塔的Coupe Glass，随后是装置精巧，却难免让品尝者有囫囵吞枣之嫌的甜点。平举着香槟酒盘的白发管家第二次从克拉克身旁走过，他似乎对这名与衣香鬓影格格不入的访客颇有留意；而同样的，克拉克第二次拒绝了管家的邀请。 “不，非常感谢，”克拉克抽出胸前的记录本，“我只是受邀的记者。”他抿起双唇，谨慎地托扶着黑框眼镜。这一举动很轻易地便能教旁人忽视克拉克泛白的鬓角，转而在他的头顶打上一个“初出茅庐”的标签。 阿尔弗雷德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向克拉克的目光中涵盖了些许无法隐藏的愧疚。他说：“希望您能够度过一个顺利的夜晚。” 克拉克感激地向阿尔弗雷德弯了弯嘴角，与此同时，他扬起自己手中的记录本和签字笔。通过各种途径成为布鲁斯·韦恩回归派对一份子的记者们开始在宴会厅的正中央汇集，但他们为最耀眼的聚光灯下保留了一整个弧形的空位。以礼仪，或者敬畏为重，那是重返哥谭的布鲁斯·韦恩的专属位置。 而年轻的权豪遗孤不负众望地以最为哗众取宠的方式跨入众人眼帘。布鲁斯揽着两名身材高挑，面容妍丽的模特，他在抵达会厅中央之后，侧过身去，熟稔地为第三名模特送去一杯香槟。 布鲁斯轻巧地用指节敲了敲香槟杯壁，这明显的讯号迅速令吵嚷的宴会厅安宁下来，大部分人，尤其是意欲借助这场回归派对探知布鲁斯·韦恩全貌的有心之人，无一不将目光汇聚在这名笑容纯粹不含一丝深意的漂亮青年身上。 “噢，老天，愿意参加这场派对的人可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布鲁斯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手，有点苦恼地将指尖转向桌旁的餐点，“以防万一，如果我没能供应十足的甜点——”他快活地低笑了一声，“作为交换，你们可以喝空我的酒窖。” 他就近为韦恩集团的一名老股东斟了满满一杯香槟，后者不得不露出类似的笑容；他们正处在上流社会不容深思的欢愉的辐射中。 在短暂的，同样也是轰烈的笑声过后，布鲁斯摸摸鼻尖，就好像他即将面对自己最不愿处理的麻烦事。一改最初的兴致勃勃，布鲁斯倦怠地打量一圈环聚在最外围的记者们，紧接着，他抬高手臂。 “在场所有人大概都有些疑惑，但我没法一一解答。今晚我会非常忙碌，”布鲁斯隐秘地轻拂身旁模特的玲珑曲线，“所以不妨让最专业的人来问最精辟的问题。但如我所说——最精辟的。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 记者们如同沙丁鱼一般拥趸在布鲁斯的身旁，各色的记录本高举在半空，这迫使克拉克低下头来，小心地维护着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他并不喜欢让自己太显眼。他像是一尾和人潮格格不入的鲑鱼，不合身的深棕色西装被推搡出一连串的褶皱。克拉克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准备从人群中脱身。他早已经习惯和布鲁斯保持距离，毕竟，距离并不能阻碍他关注、关怀布鲁斯的视线。 “你，那个高个子的，”布鲁斯扬起嘴角，“那位正准备离开的记者先生。” 高昂的氛围凝结成了寂静的一整块，以至于克拉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呼吸，好排除自己在无心之下运用冷冻呼吸将韦恩宅的宴会厅凝成冰山的可能性。布鲁斯的邀请是一枚极具针对性的箭头，它牵引着全场宾客的目光，统一地降落在克拉克的身上。 即便在星球日报的主编位置上履职多年，克拉克——尤其是在他作为克拉克·肯特的时间里，始终无法适应让自己成为人群注目的众矢之的。但无论如何，他得转过身来。 相隔数十名陌生记者，与克拉克对视的布鲁斯眼中潜藏着不可忽视的挑衅。这便令克拉克恍然大悟。 他是故意挑选自己的。克拉克哭笑不得地垂低眼睫，就像是畏惧和咄咄逼人的年轻富豪对视。布鲁斯决定在自己的回归派对上刻意刁难一名无辜的记者，以塑造自己肤浅刻薄的草包形象。 克拉克先是微微张嘴，似乎想要替自己的打退堂鼓辩护；但他最终还是决定配合布鲁斯的意图，令自己成为一名受害者。他缩了缩肩膀，这让他看起来如同在众人的目光下不堪重负。 “呃——”克拉克停顿了几秒钟，“你昨晚睡得怎么样，韦恩先生？” 克拉克的提问让窃窃私语如同倒塌的沙塔一般，在人群中松散，继而细密地传染开去。就连布鲁斯的眼中也有转瞬即逝的诧异掠过；但那一星半点的探究很快被充满社交意味的笑容稀释，布鲁斯轻声拍了拍手，说：“老天，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尔弗雷德以外，最关心我的作息时间的人了，记者。”这句略带针刺的调侃激起了周遭的一片哄然大笑，克拉克的耳根开始泛红，他总是无法阻挡热意从耳后蔓延到面颊。对于同克拉克仅有一面之缘的布鲁斯而言，那句仿佛家常的提问的确有刺探隐私之嫌，克拉克后知后觉地试图解释自己的本意，但布鲁斯抢在之前开口了。 “有佳人相伴，我昨晚享受了无与伦比的睡眠，”布鲁斯迈开步伐，簇拥的人群随之为他敞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多谢你的关心，肯特。”他用手指点了点克拉克胸前的名牌，眯起眼睛端详后者的头衔。星球日报的主编，这对布鲁斯而言着实是意外之喜。让全美最大的报社之一刊登针对布鲁斯·韦恩的批评言论，这绝对有助于让布鲁西宝贝和蝙蝠侠的形象变得更加泾渭分明。 “你知道，我很少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如此亲切的关怀，我敢保证你对我有独特的关注。” 克拉克屏住了呼吸，他确信自己的存在不会被布鲁斯轻易觉察，但是——万一？眼前的男人可是蝙蝠侠。好在布鲁斯随之而来的后半句话打消了克拉克的疑虑。他再次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继而握住克拉克的右手。布鲁斯轻快地说：“所以我想着，不妨给你安排一次专访，就在今晚，宴会之后。”他在说话间用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克拉克的手背，并朝年长的记者充满暗示的挤了挤眼。 这让克拉克难掩震惊地倒退了小半步，但紧接着，布鲁斯跟进了步子。他仍然维持着两人之间超越社交距离的亲密关系，有些骄纵地昂起下巴，似乎非要等到肯特主编应允自己的邀请不可。克拉克本该拒绝的，通常而言，他本该在这样的境况下落荒而逃。在年轻时，他总是让自己成为庸碌大众的一员；而当他拥有主编的头衔，隐藏在年轻记者的署名背后，成为他们功成名就的无形推力更已成克拉克的习惯。 拒绝的言辞已经在克拉克的喉咙里盘旋，或许布鲁斯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仍旧坚持注视着面前年长的记者，琥珀色的微斑协同华灯，令布鲁斯深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湖泊一般的流光。他仍然保留了一部分幼年，以及少年时代的神态，而克拉克永远不会忘记八岁的布鲁斯投向超人的期许目光。 克拉克甚至记得替布鲁斯整理碎发的触感。梳理齐整的额发随着青年的张扬动作微微散乱，克拉克几乎快要忍不住抬手替布鲁斯将碎发拨到耳后；他曾经多少次这么做过，只不过它们都发生在布鲁斯无知无觉的时刻。 他本该拒绝的，但克拉克总是没法对布鲁斯说“不”。他的手指轻微地颤动，目光从布鲁斯不依不饶的追视下滑开。 “我——” 布鲁斯打断了克拉克的话音。“求你（Please），肯特主编。”他说。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克拉克犹豫着点头，他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布鲁斯率先展臂，用超越礼节性的拥抱阻拦了克拉克任何有可能的官方表达，然后飞快地退开。 “两个小时后见，”布鲁斯旁若无人地朝克拉克眨眨眼，“肯特——克拉克。” * 布鲁斯维持着假笑，直到他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接过一杯姜汁，才将那副花花公子的皮囊丢开。他不太对劲。他们不太对劲；布鲁斯，以及那位克拉克·肯特都是。布鲁斯本该将那个不合礼数的拥抱维持得更久一些，但他在靠近肯特之后便不合时宜地心跳加速；至少快过常规频率。 他本该花费更多的思维分析克拉克·肯特此人的形象，他的手掌柔软细腻，指节光滑，皮肤上没有留下丝毫属于文字工作者的职业痕迹。这对于一名从事新闻业十数年的老牌记者而言实在不应该，布鲁斯本应该更加细致地近距离考察肯特的外表。——但该死的，他的体温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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