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他问了第二遍。 泷泽生扣动扳机的手指颤抖,“我说了……这次的行动必须取消。” “……就为了那里面的警察?”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这句话其实并不是问句,而是质疑。 琴酒连讽刺用的笑容都没有扯出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在做什么?” 泷泽生站在他的对面。 他们第一次,摆出了针锋相对的对峙局面。 “我也早就想说了——” 琴酒死死盯着泷泽说,“格罗格,那些人是你叫来的吗?” 这个情形下,琴酒唤了泷泽生的代号。 “我们的任务信息,是你泄露的吗?” 这其实并不是很难发现的东西。 即使泷泽生让每次任务都尽力的完成,但就如某个成员所说的那样,“——感觉我们在办家家酒啊。” 他们执行的任务被刻意抹去了某种立场上的“伤亡”。 甚至于说有好几次,他们的任务会忽然中断,因为远方传来的警笛,或者某些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而唯一接触着最高情报的泷泽生,是执棋的手。 对方竟然早就向外界传输着信息。 ——这难道不算背叛吗? ——这难道不算背叛吗? ——这难道不算背叛吗? 昏暗的灯光下。 泷泽生的神情变得很是陌生。 就像是终于撕下了面具。 他的闭嘴不言相当于默认,而泷泽生此时正在头脑风暴。 他清楚知道他那一枪没有偏,他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他也看过琴酒的体检报告,知道对方的心脏没有长在奇怪的地方。 他在做出了伤害的举动后——陷入了短暂的,几乎是冷酷的剖析状态。 他在想他的举动违反了什么准则,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在想他能用什么理由为他的行为做出解释,又或者说……他能用什么话,让琴酒无限的倾向于他。 没错……这是背叛。 但是背叛是能原谅的。 当时的泷泽生,脑海里近乎无机质的回荡着这句话。 “……从什么时候?” 碧眸少年道,“一开始吧。” 他的语气格外轻柔。 “我说过的,阵,跟我走吧。” “我们一起离开那个鬼地方。” “我预想过无数次了。” “这次其实机会很好。” 碧眸少年意有所指的指了指上面,“爆炸会毁掉一切疑点,证据,我们可以当那个不幸的倒霉鬼。” 不是工藤新一也会有其他的理由走到这一步。 系统在泷泽生的脑内尖锐的发出着警报。 人工智能就是这一点很不好,他明明就在警报的中心了,对方却还是一遍遍的提醒着他,扰乱着他,迫切的催促着他。 他们将隐晦的,从来没敢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撕开了。 有关于泷泽生的“立场”问题。 泷泽生的目的,泷泽生的行动,泷泽生的倾向,泷泽生想要达成的景象。 叛徒。 叛徒? 从一开始? “警视厅里,有个人为我担保。”泷泽生说着系统给他的角色卡,“担保者承担着被担保人的责任,所以我能以最年幼的身份卧底。” 敢为一个少年担保也真是胆大。 若是泷泽生背叛,那么担保者最轻的惩罚就是切腹谢罪。 五条悟便为乙骨忧太担保过,若是乙骨忧太闹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五条悟会被判为罪人,总监部还可能会拎不清的直接下达清缴六眼的命令——没有人能杀掉六眼便对六眼的氏族施压,杀不掉六眼就让其孤立无援。 决策听上去荒诞可笑,全都由于这个国家的人避恐不及的“责任”。 需要有人顶锅,顶锅就万事大吉。 担保就是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泷泽生并不关心这个。 因为这只是工具人的身份。 琴酒忽然想起了泷泽生一直挂在嘴边的,橘子理论。 ——“因为烂橘子们有一条很有意思的逻辑。” ——“只要做出的功劳足够和他们谈条件,他们便能将你的行为无限美化,把你漆黑的履历说成忍辱负重,而同理,只要你威胁到了他们,你的一次错误衍生出的后果影响到了他们的形象,他们便能将你说成万劫不复的罪人。” 这套橘子理论很适合形容卧底的人。 甚至于是形容……临时反水的人。 敌人若是反过来帮自己,那么罪责就可以减轻。 “呵……”琴酒扭曲的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身轻如燕到可以猛地冲上前给泷泽生一拳,但他没那么做,却好像已经疯到不管不顾,连自救也没做。 然后他被人猛地从身后揽住。 “大哥!” 一直在另一个房间的伏特加找了过来,惊慌的支撑住明显受伤的琴酒,“你没事吧?!谁伤的你?!” 他的目光投向对面,很快落到了泷泽生手里的枪上。 枪? 这个局面……? 伏特加惊骇的瞪大眼睛,又看向琴酒的胸膛,发觉伤口的位置后惊心动魄的喊道,“大哥,治疗!你得快点儿治疗!” 紧接着他被琴酒推开,不明所以的男人虚张开手臂,又握紧拳头落了回去。 如果情况一定要走向极端,如果忌惮的景象无法避免的话—— “阵……和我离开。” 泷泽生忽然沉下声音,用一种严肃到苛刻的声音说道。 琴酒对他说,“不如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泷泽生一怔。 “这个提议不错吧。”银发青年睁大青色的眼眸,就像真的为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一般兴奋欢快,他几步走到泷泽生面前,伸手将那把枪拿过来……冰凌的器械在掌心中交换时没有任何阻碍,轻而易举。 琴酒拿枪口抵上泷泽生的腰腹。 “你为你的追求死,我为我的。” 他拿枪的手没在抖。 可泷泽生在琴酒目眦欲裂的神情里看出了些什么。 掺杂着其他情绪的恨意。 并不单纯是对待敌人的恨意。 他的恨意投向的是背叛者。 情感的背叛者。 最严重的不是他敞明的立场。 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是—— 肾上腺素的效应降低了,琴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形也变得摇晃不稳。 泷泽生僵硬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却只是空落落的停在半空中,他怔怔的湿润了眼眶。 他刚刚用最糟糕的方式,进行了二选一。 他的行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出现的牺牲者便是眼前这一位。 【你在搞什么】 【这种时候吵架?】 【再不给他急救,琴酒就凉了。】 【工藤新一还在上面,你还没把他救下来。】 泷泽生开始发抖。 他的理智和感性全部在撕扯,搅得他在第三个任务时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混乱成一片。 泷泽生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逃。 他要逃。 他要逃离这个二选一的世界。 他在推开琴酒,借用伸缩带把工藤新一带到低楼层后,毫不犹豫的回到了埋有炸弹的楼层。 逃。 “等等!泷泽哥!!” 身后的男孩儿惊诧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逃。 泷泽生神经质拽了把自己的头发,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毫不犹豫的按上了触目惊心的红键,他站在窗口,身后接连亮起了火光。 逃。 他要逃离系统的掌控。 他要逃。 他不干了!!!
第113章 泷泽生记得他最后的举动是毁掉自己的工作室。 是早先就准备好的一键格式化,但那也只是针对运转程序罢了,为了防止真的有人能恢复数据,泷泽生还特意将以防万一的,关键的储存卡交给了信赖的朋友。 血液上涌,额头感觉到了不正常的燥热,泷泽生从冰箱里取出了一支冰棍,往皮肤上一贴。 “嘶。” 有点儿冰,但的确令他感到思维清明了一些。 被情绪淹没的逻辑也慢慢回归,床上的徽章展现出了他想要看的东西,电子蓝光投射出排得规整的文字,泷泽生看到了系统视角下的事件记载。 被火光吞噬的他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怎么说也是系统准备的壳子,有时候血条奇迹的厚,泷泽生因为爆破的冲击力从高楼摔下,从底下看就是一团冲出黑烟的黑漆漆的东西急速掉落,还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 除此之外,也只有废墟碎片摔在地上的声音,人们惊惧的叫喊,以及沸鸣不止警笛。 他的身上还有着浓雾的痕迹,于是短暂的几秒钟内,如同从背后生长出了黑色的翅膀。 琴酒在低楼层,由伏特加搀扶着离开,但是没走几步,他就被背了起来,身形魁梧的男人心急如焚的背着他在楼里疾跑,从上方传来的爆破声变成了背景音的混响。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格罗格是叛徒,那么我们是要报告首领,然后……” 然后抓捕他吗? 想到那个场面,伏特加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泷泽生是长期卧底不对劲,琴酒亲手送泷泽生上西天也不对劲。 以防背上的人睡过去,伏特加满嘴跑着火车,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BOSS会原谅他?不对,原不原谅惩不惩罚的先另说,这些后果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去告发他……” 那段对话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地上淅淅沥沥的流着血,伏特加做的急救挺到位的,但是显然不太够。 他说着说着声音里有了几分怨怼,“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伤了你……” 玻璃外是渐落的太阳。 有零星的房间已经亮了灯,外面是逐渐昏下去的天色。 琴酒趴在伏特加的背上,脸对着窗外,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堪堪挤出来了几个字,“闭嘴……吵。” 伏特加安静下来了。 光线随着他们的异动,零零散散的落在琴酒的脸上。 他的眼睑低垂,青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暗淡无光的低落来,又似乎只是疲乏带来的困倦,他凝望着只剩下余晖的西边,眼前却重返往复的出现泷泽生的脸。 那个青年颤抖的扣动扳机的手,以及凌厉的声音,“我说——这次的任务必须终止!” “Gin,你听我一次。” “BOSS如果怪罪下来就让他找我,我会去顶着!” “或者干脆的,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类似的话,泷泽生从前说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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