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暗示意味的,几乎是见缝插针的说。 他讨厌缩头缩脑的躲藏,因为卷入里世界的纷争后,就没有了普通人稀松平常的出行自由。 他讨厌上头派发下来的任务,讨厌强制性的命令,讨厌窝在充满电子蓝光的工作室,却又像个工作狂一样压抑本性。 ——“总是暴露在蓝光下睡眠质量会下降,我经常感到头疼的要死掉了。一个人连睡觉的渴望都不能满足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啧,不能可怜自己,如果可怜自己的话……人生就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信息,眼睛都要瞎了,如果眼睛瞎掉了我会不会被组织抛弃?这么一说似乎挺可行的!我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扫地出门吗?你会来看我吗?” ——“不……你还在这里。” 他的言语间全都是对现状的厌恶,反感,却又矛盾的因为谁而坚持着。 一切都有迹可循。 ……因为谁而坚持着? 琴酒蜷起指尖,他刚刚因为混沌的意识而稍微平息的心绪又翻涌上来,令他恨不得把泷泽生薅回来,照着他的脸狠揍几拳,质问他那颗浆糊一样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卧底就卧个干脆,竟然还把自己给绕进去。然后再把他丢进刑讯室,或者是条件差到令人发指的地下室,让他体验一下当叛徒的滋味。琴酒想到泷泽生的反应偶尔会一惊一乍的,要么消沉落寞,要么振奋不已,大概是日以夜继的精神压力令他的神经变得敏感纤细,既然如此,那直接跟着他一头走到黑……也比两方来回的跑要强。 还有话没说…… 肩膀上还残留着被推开的触感,泷泽生刚刚神色阴翳的将他甩开,不知去向。 还有话没说…… 琴酒瞥着明灭的光影。 “跟我一起跑吧!阵!” 他们还有话没有说清…… 随后—— 银发青年的身体骤然僵硬。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他眼前飞速掠过,隐约可见蓬乱的白色发丝。 *** 从望远镜里发觉泷泽生站在窗边干了什么的波本没工夫管自己震惊的心情,立刻就奔去了那团不明物的掉落点。 他果然找到了泷泽生。 即使被炸得残缺,即使从高空摔落,他仍然没有断气。 金发青年疾跑过去,紧急刹住脚步蹲下,几乎是扑在泷泽生身边的。 他颤抖的伸手,结果对着泷泽生伤痕累累的躯体只觉无处下手,对方有一口没一口的呼吸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是苟延残喘。 另一位卧底找过来的时候,波本正在联系救援。 “泷泽……你撑住。” “不行,这个伤势……” 肉眼看去,泷泽生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他却奇迹的还在呼吸,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他现在竟然还有力气说话。 他伸手攥住波本的手腕,声音窒息一般的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受够了。” “你跟gin说……” “……食言的混蛋就永远不要原谅了。” 什么鬼东西? 波本好不容易听清他在说什么,觉得荒谬且怪异。 “等等,等等…你现在说遗言是什么意思?”波本反手握住他的手,“我可不想当一个传话筒,这种话你应该……” 泷泽生忽然笑了起来。 他震着胸膛,笑声变成了咳嗽,“什么啊,这可不是……遗言。”遗言两个字说得又轻又碎,像是他在混乱时难以控制舌头和声带的合作。 泷泽生当时觉得自己挺好的。 因为身体受了伤,所以便无需跟随系统的指令,正大光明的摆烂。 他在波本的手心里比划着什么,波本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思,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泷泽生正用食指画着数字。 一串数字,意味不言而喻。 是什么东西的密码。 “你等着……” 泷泽生说, “我会……” 后面的声音吞没在了齿间。 救护车早早的就在楼下停靠,医护人员五分钟后就抬着担架过来了,他们以为伤者是一位困在楼里的,无辜的民众,见到他的惨状后,有一瞬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在朦胧的,耳鸣阵阵的世界中,泷泽生听到周遭吵闹一片。 “不行了,这个伤势……没有意义了。” “疯了吗?他才十九岁啊——” “不管怎么说都要救他!” “我知道,我也很惋惜,但是这人……这人好像本身就不想活了。” “真是可惜啊……” “明明应该有未来才对。” …… …… 系统记录到了这个阶段。 没有关于这一任务的后续了,再往后是他们在待机室里的对话。 “欢迎回来,泷泽先生。” 负责人说,“恭喜您,第三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您尽职做到了条约规定的一切,预估评级为A。请问您是休息一段时间,还是进入下一阶段的任务。” 第三个任务完成的很好? 泷泽生觉得他在开玩笑。 但是根据穿越局的审核标准,他的确按照条约规定在行动,那个二选一造成的攻击行为,被当成了正确的选择。 预估评级为A,也就是说仍然有不足,泷泽生知道最高评级是S,他最大的不足应该是任务进行到一半就跑去玩自爆,然而这一举动大概被系统理解为伸缩带出了问题,他被卷进了不得已的灾难中。 ……人工智能不理解,或者说完全不知道工具人还有自毁这一人物倾向。 泷泽生又反复看了一下记录,重点在琴酒视角的部分。 “……还有话没说…是什么意思?” 他又理了一遍自己回来后的所作所为,然后一头栽到了床上,顺便把额头上的冰棍砸得碎成了两半。 他、在、做、什、么? 泷泽生觉得琴酒没开局照着他的脑袋崩,都是奇迹! 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他的骗徒,将以往的经历都给掀翻成滑稽的笑柄,这么一个扭曲令人膈应的人物,他竟然没有直接动杀手?? 他仅仅只是打了几下!! “没错,侧面说明他很爱我。” 碧眸青年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一本正经的说,“好像也没向BOSS告发我。” 甚至于说……琴酒还流露出了些许温情。 “时间会淡化一切冲突和矛盾。” 泷泽生自言自语,“……就像某些事情揭过去了……就揭过去了。” 太宰治骗过泷泽生。 不如说,他们磨合的初期,太宰治常常把泷泽生耍得团团转,而在他们终于能将心比心后,泷泽生从未提起过那些称得上是不快的往事。 因为理解更为重要。 我理解你,我原谅你。 我爱你,我偏向你。 泷泽生神色微动。 他忽然猜得到……令他浑身血液都沸腾勃发般的猜到……他好像知道琴酒想对他说什么了。 续和在外面敲了敲门,他不放心泷泽生,觉得泷泽生刚才的状态十分诡异。 一分钟后,门被打开。 续和喉咙一紧,眼睛瞪大。 “……泷泽先生?” 面前站着的青年随意的将黑发撩到脑后,一双眼睛闪着神采奕奕的光。 他身形笔直,黑色西装服帖的穿在身上,隐约漫着木质香水味,很淡,很淡。 续和看着他这副架势,茫然道,“……不休息了吗?” “休息个鬼。”泷泽生拍了拍他的肩,“跟老子去工作!” *** 半小时后,回到写字楼的续和面目扭曲,好,你是老板,你要加班,你清高。 他看到泷泽生从保安室拿了钥匙,却没有往楼上的办公室走,而是蹲在大厦的门边等起了人。 续和:“?” 写字楼的门口是一个24小时便利店,便利店旁边是咖啡屋,不过此时已经关门了。 泷泽生就坐在咖啡屋门前的台阶上,等人。 又过了一刻钟。 有人匆匆朝这边跑来。 泷泽生抬眸笑道,“好久不见。” “苏格兰。” 那人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 然后用一种奇异的,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什么的复杂声线道,“一重逢就叫这个代号,难道是什么新型玩笑吗?” *** 续和去给他们买饮料。 就算是晚上,天气也有些闷热,联想到刚刚泷泽生嘴里吐出的酒名,他的目光在酒上徘徊了几秒,最后明知的选择了冰镇汽水——因为泷泽生明显是有事要谈,醉酒误事。 拿着一塑料袋的汽水,续和在便利店里盯着泷泽生的身影,他正懒散的坐在台阶上,对着刚到的青年浅笑。 笑容很是惬意,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 续和踌躇了一下。 大概泷泽生的命令只是为了支开他,并不是真的口渴……所以他现在不是出去的好时机,会打扰到他们。 …… “哈哈,那能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早就在我和zero加入组织的时候就把我们的底都查没了吧。”诸伏景光轻叹了一口气,“我要说什么才好,你那时候一直在戏耍我们,搞得我和zero一边胆战心惊的处事一边密谋着做掉你,可能差一点儿,你就把自己玩没了。” 他指的是泷泽生恶趣味的暗示他们的卧底身份,却又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泷泽生神色微变,他仰头望着青年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戏谑,“你和我的说话方式,变得有点儿太多了,诸伏警官。” “那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对你呢,泷泽警官。” “咳,咳咳咳……”泷泽生冷不丁被这个称号惊得一愣一愣的,“别,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诸伏景光细细打量着他,“你的事,我从组织脱身后才知道的。” “什么,我卧底的事情?”泷泽生摆了摆手,“原来你也是知情人,这件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才对,毕竟我没什么父母亲属,就算要声张也无人,就算是给我颁个奖项,都是在坟头上唱歌,做做样子。” 泷泽生的身份在他死后才得以公开。 这是很常见的职业后续处理方式,给泷泽生担保的那位警世监将他的所作所为公开给了特定的人,并简单的做了一个追悼会。 如同泷泽生忽然有了另一场人生一样。 在那段人生里,他幼时聪慧过人,被委以重任,随后忍辱负重,孤身探险,保守着一个秘密走到了终点。 那段人生里,他忽然多出了很多同事,有了一堆崇拜他的后辈,所有的行为都有了更为光明的动机,所有的言语都多了层晦涩难明的意味,连他的性格都不再是用恶劣难测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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