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十分不情愿地跳上子方的肩膀,在他警告的视线下又不得不回到地上,十分不满地抓着地面。 居然被区区一个仿生人胁迫,真是猫生大耻。小黑哼了一声,不过这家伙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身后那个看起来强壮蛮横的少年面露不虞,粗声道:“荆轲先生,咱们还走不走?再磨蹭太阳都下山了。” 还是年轻,性子太急了。子方看了秦舞阳一眼,摆出高冷的样子:“走吧。” 秦王朝服肃冠,整备仪仗,坐在章台宫正中的王座上接见燕国使者。 大概是为了展示大秦的大国气度,这接见仪式显得十分隆重,朝臣们侍立左右,皆穿着严整,不敢有丝毫马虎。殿外分列的玄甲侍卫也神色肃穆,威势浩然。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子方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微低头,手捧木函缓步上前。 在走完台阶、快要进到殿内时,身后的秦舞阳突然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差点一个手滑把地图给抖掉。 子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照着剧本,微笑着向殿内的秦王和大臣们解释:“他是来自北方荒蛮之地的化外之人,未曾领教过大秦君王的气度,故而有失礼节,还请大王海涵。” 他自己也是今早才第一次看到秦舞阳。 当时燕丹高兴地介绍这位壮士如何勇猛,十几岁就敢杀人。秦舞阳还很不屑地对看起来没有自己高大威猛的“荆轲先生”表示怀疑:“太子不如让我一个人去,我保证帮您把秦王给杀了。” 不过燕丹这些年还算没有白混,委婉地拒绝了秦舞阳的建议,只是让他帮忙捧着地图。 好在地图没掉在地上,不然要是藏在里面的匕首露了出来,那可真是有乐子看了。 少年勇士秦舞阳哆哆嗦嗦捧着地图,勉强保持住镇定。 这都是计划之内的事,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环节了。 戏曲多次重演,大家喜闻乐见,那是史书上英雄的悲歌,但他以前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那个悲剧的主角。 或许是捧这木函太久了,子方手心微微出汗,甚至心跳也杂乱和急促起来。 秦王一如往常,身姿英挺,散发着独属于王者的威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施恩一般俯瞰着王座下密密麻麻的臣子。 子方不敢抬头看他,除了礼仪要求,更担心自己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就会控制不住情绪,甚至不顾一切地告诉对方真相。 然而,他似乎感觉到了秦王盯着自己看的锐利目光,来自王座上的声音陌生又熟悉,每一个音节都像击打在心脏上:“无妨,燕使上前吧。” 子方并未因此就松了一口气,攥着木函的指节甚至有些发白。他继续上前,走至王座之前站定,行礼道:“臣燕使荆轲,奉大王之命,将樊於期之头颅与大燕督亢之地图献与秦王,愿秦王邦国永固,两国永结盟好。” “善。”秦王惜字如金地回应,忽然又冷不丁问了一句:“燕使是哪里人?” “臣本为卫国人,得太子燕丹礼遇,遂为燕臣。” 听好了,你一定要记得是燕丹啊!虽然他在赵国时和你是朋友,但现在时势不同,不能放过这小子。子方心里叹气,不知道阿政会不会因此愤怒甚至悲伤,如果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好了。 “大秦朝堂海纳百川,寡人亦有求贤之意,不知燕使意下如何?” 不不不,大王你拿错剧本了吧? 在场的朝臣们都没想到,自家大王会在这种场合如此光明正大地挖墙脚,底下也窃窃私语起来。 连秦舞阳都似乎恢复了勇气,手也不抖了,疑惑地看向这位“荆轲”先生。 “大王说笑了,臣身为燕使,深受国家重托,在其位而谋其职,不敢别做他想。”子方竭力把那木函再举高一点,希望能挡住秦王看过来的视线。 “哈哈,燕使果然是忠义之士,既然如此,寡人也不便强求。”秦王似不在意般笑了笑,下令道:“将燕王之礼呈上来吧。” 或许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然而子方无端觉得脊背发寒,上前将秦舞阳所持地图与自己手中的木函一并奉上。 那地图呈卷轴状,被摆在案台中央,这是令野心家觊觎的土地,内里却暗藏杀机。 “请大王容许,让臣为您展开此图。”子方仍旧低着头,双手按住卷轴的两端,正欲展开时,秦王却突然开口:“燕使上前一些吧,离这么远,寡人看不清楚。” 子方咬咬牙,稍微凑近了一点,这个距离,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秦王冕旒下的面容,可是他仍然低垂着头,缓缓展开那地图,心跳重如擂鼓。 那把泛着寒光、淬了毒的匕首终于显现出锋芒,得见天日的那一瞬间就成为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赵政目光沉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脸上毫无惧色。倒是身边服侍的内官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尖着嗓子大喊:“有刺客!保护大王!” 小黑湛蓝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看向拿起匕首的子方。 朝臣们乱作一团,几个胆大的想上去勤王。然而他们不能佩戴武器进殿,而且刺客离大王一步之遥,大王还跟吓傻了一样动都不动。 整件事几乎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然而,没来得及有大臣惊呼那句有名的“王负剑”,没来得及让那位叫夏无且的太医扔出自己的药囊,更没来得及出现那幕经典的“秦王绕柱走”,那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刺客,闭上眼睛,平静地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让一切都结束吧。 即使我知道我的生命不属于自己,我还是想自私地决定自己的死亡,如果一切能够因此恢复如初,或许也算是上天的怜悯了。 冰冷的寒铁上涌出了浓稠的鲜血,滴在他的衣服上,然而他没有感受到疼痛。 “大王!”子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赵政的手正抓着那把匕首,本来白净的手上沾满了刺目的鲜血。秦王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声音低沉而冷冽:“中郎这是想干什么,真的想让我当独夫寡人不成?” 嘭地一声,锋利的匕首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赵政用受伤的那只手猛地把子方拽向前,逼着他看向自己。 “怎么,中郎也终于要离我而去了吗?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惊骇之际,小黑突然跳上子方的肩膀,开口道:“唉,何必呢,一个两个都要坏我的事,乖乖听话不好吗?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赵政疑惑地看向这只怪猫,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突然尽数消失,片刻黑暗之后,刺目的阳光涌入,两人一猫齐齐摔在了一处陌生的草丛里。
第57章 时空法则 宏伟的宫殿、密密麻麻的朝臣突然都不见踪影,头顶也从房梁变成了火球似的太阳,四周别说人影,连个飞鸟都没有。 身边向来千拥百护的秦王此刻狼狈地从草丛中起身,手掌还滴着血,他拧紧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只能问它了。”子方心里一团乱麻,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随即盯向小黑:“是你干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要不是你不听话,我也不会把你们送来这里。”小黑抬起一只前爪指向子方:“本来你把秦王杀了,一切就能恢复原状,非要搞什么幺蛾子,简直是浪费我的精力!” “所以你说的什么演戏,其实是在骗我。你本来就是要让我杀了秦王,你刚才是不是还打算控制我的意识?”子方挡在赵政面前,提溜起它的脖子,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局长吗?她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在是克莱尔·琼斯女士的授意下,自己当初才会失去记忆。与保守派的前任局长不同,这位新局长是位中立派。 在她眼里,时空穿梭器的作用不应该被局限于调查和研究,历史是可以改变的,现在的人类拥有改变历史的力量,也应该这么做。 这一次,也会是琼斯局长的刻意安排吗? “什么局长,她算什么东西,本大爷是自己来的。”小黑挣扎着跳了下来,怒声道:“要不是你想自杀,我早就成功了。你虽然本来就不该存在,但你已经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难道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吗?” 不对,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不太可能想要杀掉秦王,这样风险太大了,国际联合会议也不可能同意。 联想到小黑之前说的话,它似乎一直对人类颇有微词,还自封什么高等生物……子方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正要试探,赵政却突然抽出腰侧的宝剑,直指着小黑:“什么本来就不该存在,你究竟是什么妖物,为何要害我?” 小黑毫不在意,甚至嘲讽地开口:“你以为凭你能把我怎么样吗?不只是他,你也不该存在,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蚂蚁罢了。实话告诉你,在我的计划里,你亲爱的小中郎把你杀了之后,自己也会死。你们人类不是喜欢什么同生共死的故事吗,这样难道不是很好?” “你究竟是什么?”子方握住赵政的手,冷冷看着黑猫:“你不是猫,也不是人类发明出来的仿生种,对吧?” 小黑眯眼,哼了一声,蓝色的眼眸泛着异样的神采:“还不算太笨,我当然不是那群愚蠢人类的发明,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尤维斯。” “非要转换成你们认知内的语言的话,那么,我就是时空法则。” “时空法则?”子方瞳孔猛地一缩,看着那猫的眼神愈发凝重:“那,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杀了秦王,才能维护时空秩序?如果这样的话,历史难道不会发生巨变吗?” “哼,你以为人类的那一套理论就是对的吗?”小黑用前爪在空中笔画了一条线:“简单给你打个比方吧,历史呢,就像是一条河。”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人类,偶然间发明了时空穿梭器,它就变成了这样。”小黑继续笔画出几条线:“你们每返回一次过去,就会在那个时间节点横生一条支流。但是,无论是原先的那条河,还是衍生出来的支流,都会汇聚到一个地方,也就是你所出发的那个时空——所谓的现代。” “本来在只有一条河的时候,时空的发展是很稳定的,就像一条一直奔涌的河流。但是突然横生出来的那些支流,一旦汇聚到一起,就会像发洪水一样,把你所在的时空给冲垮,到时候整个时空秩序都会混乱,一切都会被毁灭。” 子方盯着它的眼睛:“所以,时空穿梭器并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而是在过去的某个节点,创造了一个平行时空,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可以这样说。所以身为时空管理者的我,就是要把这些支流都毁掉,就像人类修剪花草一样,你现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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