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保温箱前,看着里面那个通红的像一块小熊软糖一样的东西,好像生着一层白色的绒毛,活像是软糖上的糖霜。但是不太像人,倒像是刚出生的小耗子。她和我,和她妈妈没一点像的。他这样自嘲地想,然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把孩子判断为女性了。青天木医生倒对孩子的性别没有任何偏好,能健康就是求之不得的事了,没有其他奢望。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呢。他稍微想了想,总觉得记忆深处有个人曾对他做出斩钉截铁的预言,你以后会生一个女儿。性格?一塌糊涂。但是她很漂亮。你好好教她,别让她再那么气人了……意思是,你最好为了自己能陪在她往后的人生中而做出不懈努力。比如说,某天有人扛着刀进来闹事,你得跑得再快一点。 印象中说这话的人看起来就像个危险分子。这使得当时年轻的青天木聪医生提心吊胆,多加戒备,疑心对方是不是现在就要给他来一个当场实操。当然最后还是没有发生。而且青天木医生——或许是想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特意观察了对方的长相。确实帅。这种长相的人说我姑娘好看,那应该是真好看——停停停!青天木聪一时间觉得好笑。预言别人的孩子长什么样,这种无稽之谈,我却真的把它放在心上,什么毛病。 他回过神来,注视着面前的小熊软糖。小熊软糖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要不多只眼睛,不少张嘴就谢天谢地了。漂亮不漂亮的,是不重要的事。 不过后来这颗小熊软糖长着长着,终于开始拟人了。有了一头乌木一样的头发,还有雪白的皮肤。幼年的比很有欺骗性,赏味期的好比像一只小狗玩偶;幼年的绘里香也一样有欺骗性,像只洋娃娃。很乖,很安静。青天木夫人不是全职主妇,有自己的工作。那一天绘里香有点咳嗽,也许要发烧。如此一来,家中有一位医生的好处已尽数体现。青天木聪带着她来上班。虽然他腾不开手,但总有医生护士在的,能让个小姑娘在眼皮子底下发起烧来,那谁也别干了。 青天木聪刚刚在办公室落脚,主任叫他来一趟,说有事相商。青天木聪很快去了,在主任办公室里,他看见了熟悉的人。一对夫妻。他们看起来和自己三年前与他们告别,送走他们女儿的时候相比要苍老太多了,也疲惫得不得了。其中的太太毫不客气,一上来就指着一张化验单说:医生。我想知道,您当年给我女儿开出的药方。 青天木聪犹豫了一下。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听了一耳朵话头了,知道会被问什么,也被交代了怎么回答。主任悄悄给他敲键盘:由于他们家女儿的病例的罕见性,我们采取的治疗方法是自行研究摸索出的成果,是要发论文的。现在,过去了三年了,他们却又忽然找过来……总之,你别让他们生气,但是大家的研究成果也不能轻易地外泄啊。 青天木聪心想这什么活怎么轮到我了!可是当年自己也确实指着那个病例发了很多论文,他又真的怜惜这家人。当年那个团队里自己年龄最小,果然也就只差得动我……唉。 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又忘记了对方是怎么回答的……那个瞬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感觉自己的背上一热,湿湿的。 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才觉得非常痛。 他拼了命地扭过头,刚才死活打不开的门这时居然自己开了。大量穿着警服的人鱼贯而入,将那对夫妻带走;被带走时,太太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泊,双腿并不能站直,然而一句话都分辨不出来。青天木聪这时才觉得心脏如同失控的炸.弹一般在胸膛里无序地跳动,但还强撑着,不住地拍打地面:不对,不对,不是……他大睁着眼睛。 在成年人森林一样的腿中间他看见青天木绘里香。脸色惨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是感冒终于演变成发烧。她可怖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像一只被钉死在墙上的蛾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经过人脑美化过的)资料到此戛然而止。工藤新一低头翻来覆去地在几张纸里翻来翻去,确认已经没有自己没看过的文字后才不解地抬头:“……伊达警官?请问下面的呢?” 伊达航叼着牙签,头也不转地专心钓鱼,很惬意的样子:“下面的?给该看的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不该看的人了呗。工藤新一倒没觉得特别抓心挠肺的受不了,好歹到了这个岁数,也一清二楚伊达航先生肯定有分寸,给了这么多,说明这么多就够自己破译的了。至于剩下的,大概和大伙目前面临的难题没什么关联,是某些人和某些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既然是隐私,那和我就没关系。 那么,这些资料能说明什么呢。 工藤新一刚要在现场开始大推特推,伊达航摆了摆手:“好了,边儿玩去吧。有你在这,鱼都不上钩了。” 工藤新一:? 我又不是怪盗基德那家伙!更何况怪盗基德也是他怕鱼不是鱼怕他! 他看着伊达航,定定地看了一会,转而提起一个非常无关的话题:“伊达警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要向您确认。” “你说吧。还有,不要老是叫我警官啊……我都辞职了多少年了。”伊达航无奈地说。 “就是这件事。”工藤新一说,“我没有弄懂。您当年,辞职和出车祸简直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缘由吗?” 伊达航不置可否:“那你就说说看吧。” “当年……当年萩原先生自首的时候。”伊达航听到这止住手上的动作,终于抬眼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您把转换器,通过千波的手交给了松田。这件事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你们三位有所了解。作为掩护……您与亲近的同事,与非亲近的同事,是不是都曾大张旗鼓地提及,您得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车祸也是源于想要从您这里夺走转换器的目的。您把自己做了一个幌子。” 但最终还是险之又险地,没有送命。伊达航笑着一摊手:“‘平成的福尔摩斯’,果然名不虚传——诶我的鱼!不过你真的很厉害。你也说了,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三位’。……现在,我算是彻底没有什么好留给你们的啦!也就钓钓鱼,休息休息……” 现在把你推走,也是一样的原因……万一下一次,车祸瞄准这位福尔摩斯,小兰又不在,可就难办啦。 鱼还是跑了。伊达航干脆挂机,认真回想起当年的情况来。其实即便是自己为了做个幌子,几乎要搭上命来,也没有全然打消嫌疑。比方说,当年松田阵平刚刚上任,就被人引诱着进了那个轿厢,看见液晶屏上的字……拿自己的车祸诓人。 很有诱惑力,但毕竟还是差点味。就算自己的车祸再怎么惊险,然而过期的情报永远是过期的。因而这一次未能得手。他退场得早,分不清SEELE和NERV,大概知道是其中某一个下的手。也就是他们不肯拿萩原研二的事搏一搏……这饵放出来,是鱼就咬。但他们也不敢冒险。害怕自己主动提起被无害化的人后,早该失忆的人想起来什么不对,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们还是小心。而且很舍得出手。哪怕自己算是吸引了火力,他们也依旧要把自己身边的人全轰炸一遍才肯罢休。松田阵平被算计的那一次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这么多年来生死一线的情况也不少;宫野志保则是主动投诚保命,但还是…… 还有那个孩子。伊达航低下头。 青天木绘里香,他不熟。但是知道这个孩子也干脆被抹除了存在的痕迹,无论如何,也是要心痛的。这是最基本的作为人的同理心。 还有她的档案。 那是一份非常非常老的档案了。后来被压了下来,勒令谁也不准外传。伊达航先开始以为又是什么秘辛,但翻阅过一遍后,感到不忍卒读,并且没有情报信息。当时是准备封锁来着,但听说有人一直在寻找她的信息,想了想,转交出来。这份档案被他交给了诸伏高明,并尽可能简要地讲述了其中的内容。他以为诸伏高明会给宫野志保的,但是没有。 对方对着封皮考虑了一会,转而打了一个电话。当夜他与人在约定的地点见面,贝尔摩德撕下易容,说这次又是要我去SEELE?去做什么?诸伏高明说不。这次我不要你去做什么。只是这儿有份档案,我觉得你应该看。 ---- 心労でセルフネグレクト 在精神疲劳之中自我放弃 無観客の小さな処刑台で 身处无观众的小处刑台上
第197章 少女子宫内见学 青天木绘里香跟着妈妈回她的家。行李很少,粉尘纷纭,在老家的小窗户投射进来的光中游走。两个人这样越过九十多公里,回到老家。吃饭的时候外公外婆勉强地和颜悦色,到了晚上就劝妈妈改嫁,把爸爸留在医院里等死好了。妈妈很生气,在隔壁房间愤怒地说:你们骗我回来就是为了这样的事吗?我不同意。外婆含着眼泪,沉默了很久,说:我都是为了你好。青天木绘里香就在隔壁躺着,眼睛大睁着,一句话没有说。 当时正是夏天。第二天太阳很晒,青天木绘里香被外公殷切地催促出门,她不明所以,在外面散步,在荷花池边捡到一袋小金鱼。没有一点荫蔽,小金鱼迟早要晒死的呀。她守在金鱼旁边,拿手挡着,一身的汗。过了一会,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见到她在这就长舒一口气:我说我买的小鱼怎么没了。外头这么晒,肯定要晒死的呀。还好有你。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多打量了她几眼。 青天木绘里香很雀跃地收下了这个表扬。男人顺水推舟,说你既然这样保护了这袋鱼,说明你心地善良,要不我就把它送你吧。你家有鱼缸吗?没有?我家有。你要和我去取吗?绘里香摆摆手说不要。中年男人没有坚持,又问:你家在哪?以后我还想常来你家,看看鱼怎么样了。既然它们这么幸运的活了下来,大难不死,就必有福报。 她高兴地提着小金鱼回家去了,也不仅腹诽,这鱼折腾一下午最后还是落在我手里,还不如一开始我看了它就直接昧下算了。后来她会常常为了这个念头而后悔。 家里凉快。鱼重新有了一点活力。她跟妈妈说了前因后果,要来家里的一个碗,暂且先给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妈妈听完后,却有些犹豫地说:以后,天再这么热,就不要穿白衣服了吧。绘里香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去换掉了。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她才发现由于那天天过于热了,她出了很多汗。正是这些汗把衣服浸透了。 后来那个男人果真几次三番地来家里看金鱼,言辞之中多多少少也交代了自己的现状:离异,儿子跟着前妻生活。外公外婆似乎有意地叫他和妈妈说话。然而妈妈有一天晚上和她咬耳朵:这人肯定是外公外婆故意安排好的,我才不理呢。你也别理。她这样说,绘里香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点苗头,妈妈在笑。她对此感到心情复杂,直觉再待下去会出现于是开始期盼回家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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