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东西,我们一行人,就在院内的那家刚刚看到的馆子里坐了下来。主要大家都太累了,毕竟不是本着旅游的心情出来,连走出宾馆的院子去找家旅游指南上面能找到的饭馆都不高兴。我让司机师傅给我们点了一些比较能接受的菜,他们做菜很慢,一般都是等客人来了才开始配料做菜,这个节气更是点什么没什么,但是这一顿对接下来的无数顿来说,很明显是一顿地狱门前的天堂餐了,大家吃得都是不亦乐乎。 另两个司机当中有一个是河南人。名度帆。他说当时不知道怎么漂泊到了这里,于是就再没离开。找到他的时候,就据说他是这里几条线上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假如没那么几把刷子,基本上这个季节的这种活儿,不是开价高低的问题,是根本不敢接的问题。 胖子吃饱之后,把地图在桌角摊开来,看着司机说:“我们走北路还是南路?”司机说,去阿里,从桑桑往前140公里就是22道班,那是阿里南北线的分岔口。北线比南线多了好几百公里,但是北线最多只是路破,道路又比较颠簸,南线的话,这个季节什么都说不好,有时候会遇上公路或者途中的桥梁塌方,大雪封山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个季节司机是不会走南道的。 “但是南道比北道能节约不少时间啊貌似。”胖子道。 “慢总比死在半路上好,而且仲巴那边有人熊,被碰上了谁也别想活。”度帆喝了一口酥油茶,继续说,“一月到三月,我们不走南线,给再多钱也不走。”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决,我估摸着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便赶紧给胖子打了个眼色,让他就此作罢。走哪里都好,就算只有一个司机也是宝,在这里,别指望GPS还能给你定位。 我回到房间不到三分钟,就有人来敲门。 我一开门是胖子。他给自己推开了一个可容他跻身进来的门宽,刚进来,就关上了房门对我说:“花儿爷刚收到的消息,陈文德他们应该是走的北道,今天刚过的22道班,我们假如也走北道,别想赶上去,我打听过了,南线那边没有被大雪封山,也没有雪崩,其实月底才会有这种常发性危险,现在才月中,我们赶紧走,总不会这么倒霉就偏死不死地被大雪封在山里吧。天真,你听我说,我们若是不走南道,就肯定追不过陈文德的队伍!” 我低头想了想,胖子说的是事实,但是司机是个问题。假如我拿枪抵着他的脑袋他依旧不愿意开,难道我们全体自己人驾驶?到目前为止,其实我们开的这条线并非什么无人之境,西藏旅游业越来越发达,游客也越来越多,大北线和小北线,其实游客量并不小。但是南线,一般都是旅游大巴为了图快而行的路,五月到七月还算是一条非常理想的路,问题出在我们季节不对,那条线就顿时不安全因素太高,司机不愿意去送死也是人之常情。我心想,也没别的好办法,明天一早问问三个司机,只要有一个愿意去的,我们就走南路,要是谁都不愿意,那我们也只好老老实实从北路走。自己在这种季节开进去,毕竟太不靠谱了。 胖子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有人!”闷油瓶突然声音非常小地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站在了门口,现在正凑在门口,一动不动石像般地看着房门。胖子刚想开口说话,被我迅速反应过来直接堵了他的嘴。 闷油瓶突然拉开门,半张脸从门口迅速晃了过去,闷油瓶想也没想一脚就追了出去。 但是那张脸我看到了。我确定我是看到了的。 他的脸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不过了。比起李如风和双儿,他的脸才是正宗地刻在我儿时记忆当中的最深刻印象。但是曾经他让我惶恐和惧怕过,到现在我心里依旧矛盾,他始终是给我留下了无法治愈的阴影。 老痒。 第86章 启程(三) 到了半夜三点钟,我依旧睡不着,走出房间,在客厅里转了三四圈之后,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才抽了几口,突然看到小贱出现在房门边上,它的眼睛在夜里闪着绿色的光。它轻轻叫唤了一声,我迅速走过去把它抱起来,随手把门带上,生怕吵醒了闷油瓶。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摸了摸小贱的脖子,他的铃铛还在我的裤兜里。我一直随身带着。房间设施比较简陋,看着像是有暖气,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风还是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我在心里祈祷我们走在路上这几天千万不要有暴风雪。 我总对老痒的那张飞过我视线角落的脸耿耿于怀。他自那之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我,其实我打心眼里希望他不要来联系我。我对这种感觉很矛盾,他是老痒,或者他不是老痒。有这种纠结出现的时候,顺带而来的脑冲击仅仅就是惊恐。齐羽和吴邪的关系,会不会也是老痒和死去的他自己的关系?我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片思想领地我还不想过早触及,早晚真相都会大白,又或者,不会。我终于有所体会老痒的心情,假如非要死一个,那谁不想活到最后的是自己?!CAO,真TM不知道和谁去说什么,先进的克隆技术原本其实是人对着一棵青铜树意淫之后的脑思维分解能力!这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闷油瓶自然是没有追到他,但是我因此开始对隔壁这个房间的住客充满疑问。在看到老痒之后,我迅速回想起了刚到宾馆时候看到那一脚跨出房间的侧影——老痒会不会其实就住在我隔壁?想到这里,我还是按耐不住,扯了闷油瓶扔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开门走了出去。 我的烟还剩下来几口没抽完,外面走道里面的白色灯光被烟一裹,却反而加倍刺眼了。我站在隔壁305的房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其实这个动作完全是重复,之前闷油瓶下去追老痒回来之后我就已经试过了,我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这么出来一次听一听动静。但是整晚上,隔壁连个开门声都没有。这可能才是我现在依旧处于失眠状态的根本原因。这么个连楼上厕所的屁声都能穿透下来的地方,假如隔壁有人进出,我理应是能听见的。 小贱突然把脖子伸出来,朝着楼梯口低低地叫了一声。我顿时神经紧张起来,猫的听觉比人要灵敏多了,难不成它是发现有人在上来?会不会是老痒,他特地等到半夜无人之时才回来? 我立刻躲到了墙角,脚步声果然是近了。 结果我一跳出来,看到的不是老痒,却是李如风。他这半夜的装束有点奇怪,裹在身上的厚棉衣看似一件冬天的睡衣却有着风衣的长度,他头上还戴了一顶貂皮帽子,整个看起来都不伦不类。我有点想笑,他瞪了我一眼,轻声说:“你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 我一愣,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总不能说隔壁好像住了老痒吧。他又不认识老痒。等等!——未必! “你认不认识老痒?”我问他。 他只顿了一下,就说:“呵呵,我只认识个老疼,老痒倒是没听过。”说完看着我笑了。我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知道他在说我。但是这个时间差让我印象很模糊。为什么李如风和双儿的这一块始终是在我脑中与众人唯一裂开的一块记忆缺失呢?这很奇怪。 “你这么晚不睡在外面瞎晃什么?”我反过来问他。 “我们的车子白天出了点问题,不大,我半夜想起来就下去弄一下。”他说完,看了看四周,突然凑到离开我很近的地方,几乎贴着我耳朵说,“别出声,我觉得我们被什么人监视了。我找了找没找出来,监视我们的人躲得很隐蔽。不管他或者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来者必定不善,我们大家都小心一点。”他说完重新站直了身体,声音放大了一点,“早点进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得出发。”说完,转身准备走。 我被他刚刚说有人监视的话给愣了一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小贱铃铛的事情,于是匆匆抬脚追上去。“小贱的铃铛双儿说只有你能装回去。”他听到小贱二字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我这才注意到自从他和小贱同时出现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当他的面叫过猫的名字。此时忽觉有点囧,吞吞吐吐地解释给他听,说这是猫的名字,和他的剑不是一个字。他没多问,只伸出手来,做出讨要东西的动作:“猫和铃铛给我,你去睡觉。”他接过去之后,转身就走了。我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的房间门口,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自从那次在楼外楼,他对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从我们开始计划上路到这里,他同我讲话的次数几乎都可以数清楚。我不是担心他对我态度冷淡,我担心的是,他的性格我不好捉摸,他不像闷油瓶,性格单一从一而终,就是十拳不出一个闷屁。但是李如风不同,他时而这样时而那样,我很是担心在他这样不冷不热的背后,脑子里会在想什么。他对闷油瓶的态度并没有出现任何大的改变,但是那种芥蒂却是根深蒂固的,只是他善于控制而不表现出来。尤其是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涉身于危险里面了,越危险就越会有什么意外的特殊情况发生,特殊情况往往是揉开矛盾面的直接催化剂。希望我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我一晚上几乎没睡。天亮得比较晚,我一早就起来整理东西。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被我拿出来。闷油瓶起床速度很快,真是难得。我下去车那检查了一圈,上楼就看到他整装待发了。李如风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小贱,铃铛已经归位了。我没有在它脖子上看到新的伤口,我很是惊讶他是怎么把铃铛给弄回去的,这就算齐蒙古也未必有此等技术啊。他神神秘秘笑着却不答我。 大家在出发之前吃早饭的时候,开始商量线路问题。我提出了走南线的要求。只有度帆一个人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不行,其他两个司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小花桌子一拍:“走南线,价钱再翻一倍!”这下另两人立刻给出了反应,一秒都没有迟疑,异口同声就答应了。最后只剩下来度帆板着面孔,但是他还是同意了。我在心里笑他,硬什么硬,还不是要钱?! 后来开车出去的时候,度帆开的车打了头阵。我这下才知道,原来除了他之外,连到我们这个之前对我吹了半天自己怎么个能跑的司机这个季节也是一次都没有上过南线,并且全都可以折算成上世纪的事情了,近几年,这条路的事故太频发,一般出了月份,没人敢冒险开上去。“我答应并不意味着我同意,钱再多,命总是在钱之前就被系上裤腰带的,这充其量只能当场赌博!我答应只是因为我不想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死在路上!”度帆上车之前恨恨地甩了这么一句给我。 老痒的问题依然在困扰我。我走之前上楼直接大声敲305的门,但是始终无人应答。我想,李如风昨晚说的监视我们的人,很可能就是指的老痒。但是他会去哪里,他会不会一路都跟着我们?他又有什么目的呢?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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