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一怔:“什么?” 木婉清道:“萧大侠,我本敬你是位恩怨分明的好汉,谁知如此护短?今日是我姐妹不济,改日再来讨教!” 说罢,拉着钟灵,快步走出客栈大堂。 萧峰还要追上去细问,却听身后一声低吟:“萧峰,我的脚!” 他只得回身,但见慕容复右脚已有乌血渗出,忙将他扶坐回椅上,替他除下鞋袜,脚面已肿得馒头一般,乌青渗人。 萧峰低喝一声:“忍着!” 摸出怀中新买的小刀,在脚面上划了一道,以内力催逼毒血流出。 可惜,这毒见效甚快,已走入经脉。 萧峰干脆俯身,在他脚面上吸吮起来,一口口乌血,吮治不尽。 慕容复看他铁铮铮得一条汉子,这般伏在自己脚底,心底大为感动,叹道:“萧峰,这毒烈得很,你别管我了!” 萧峰掏出金疮药,替他敷上,用布巾扎紧小腿至脚踝处,防止毒气继续上涌,将他一把揽起道:“我带你去讨要解药!” 慕容复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只怕见到了人,她们也不会给解药!” 萧峰脚步一顿:“你当真杀了段王爷和段姑娘的母亲?” 慕容复心一横,咬牙道:“对!我杀了段正淳和他的一众女人!你带我去找她们,不过是送肉上砧板!” 萧峰怒目看他,手指紧紧抠在慕容复腰腿皮肉里,慕容复痛叫一声,却只是咬紧牙关,不甘示弱地回瞪于他。 萧峰抱着慕容复走上街道,迈开大步,只管往前走。 慕容复猜不透他心思,干脆闭上眼睛,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罢! 待在小镇仅有的两条街道走了个来回,在郊外一处庄园门口,萧峰终于遇到了朱丹臣。 见他们走来,朱丹臣顿了下,才起身迎上来道:“萧大侠,是要找皇上吗?他们一早去找两位公主,还未回来呢?” 萧峰抱着慕容复,在门口台阶上坐下,道:“那么,我们便在此等他们回来吧!” 直到日上三竿,段誉等人与木婉清、钟灵二女一起回来。 看见萧峰,段誉眼前一亮,喜道:“大哥,你来找我?” 慕容复已经因毒晕死过去,萧峰望着段誉,想到他父母皆死于怀中人之手,讨要解药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语嫣见表哥了无声息的模样,惊呼道:“表哥,你怎么了?” 她扑过来,一眼看到他肿得乌黑的脚背,不由哭道:“萧大侠,我表哥跟着你,就得如此照顾么?” 萧峰愈发无言。 段誉上前查看伤口,瞬间明了,回头向钟灵道:“灵妹,拿解药来!” 钟灵小嘴一撅,还未开口,木婉清抢先道:“他手上血债累累,罪有应得!” 段誉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慕容公子杀人后,疯癫许久,想来也是被心魔缠绕。咱们先救活了他,听他忏悔之意,再做决断如何?” 木婉清冷笑道:“可惜,他已经忘却前尘,毫无愧意了!” 王语嫣哭得肝肠寸断,转身向钟灵跪下道:“妹妹,求你救我表哥一命,我愿替他赎罪!” 钟灵忙扶起她道:“嫂子,你这才是折煞我也,我给他解药就是了。” 眼见她掏出药瓶,交给萧峰,木婉清一跺脚,愤愤转身大步离去。 段誉追在后面,又是一阵呼唤,依然无果。 萧峰按照钟灵的指点,为慕容复涂抹脚背伤口,剩下半瓶自己含在口里,一点点哺给他。 见他二人这般情状,本还对他们关系半信半疑的众人,也不由得叹息起来。 段誉邀请二人到农庄小坐。 萧峰不敢让慕容复离开视线,只得时刻守在床前。 王语嫣等人探视离去后,唯有段誉还留在房内。 他踱步良久,才开口道:“大哥,你们现在失去了记忆,又仇家甚多,不宜在江湖上行走。不如到二哥的灵鹫宫小住几日,我已经给他传信,想来他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了。” 萧峰不便直言离魂之事,斟酌着道:“我们的记忆时好时坏,倒还可以应付。三弟,你胸怀宽广,实非愚兄之所及!” 段誉摆手笑道:“不过都是佛家所说的因果罢了,大哥和慕容公子能成就佳缘,才是始料未及呢!” 萧峰苦笑道:“惭愧,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出雁门崖底,才与他相结做伴。如今到了地面上,反而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他又问起慕容复杀人及疯癫始末,段誉细细说了,萧峰心下慨叹:原来,他当真疯过! 话毕,他送段誉至门口。 回身时,却见床上人已睁开眼,不知醒了多久。 慕容复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帐顶:“原来,萧大侠屈尊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崖底没有他人可选罢了!”
第161章 总算,你还流得出流泪 萧峰不答,只弯腰掀开被子,要查看他的伤腿。 慕容复忽起身,一掌击在他胸口:“你把我当做什么?你无聊消遣的优伶小丑吗?” “小丑?只怕枉作小丑的是我萧峰!” 萧峰冷笑道,“你本就是为了复国不择手段的丧心病狂之人!可惜我识人不清,错把你当作受命运作弄的可怜人!” 慕容复抓住他胸口衣襟,嘶声道:“你既看清了我,还在此假惺惺地做什么?只要你转身离开,有的是人会替你解除烦恼!” 萧峰看着他,诧异地道:“你是在伤心吗?” 慕容复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除了复国无门,他竟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值得伤心之事! 萧峰看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一颗心又缓缓有了温度,他搂住慕容复,低声道:“总算,你还流得出眼泪。” “我本就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之人,流泪不过是我的伪装罢了!”慕容复一口咬在他的肩头,恨恨地嘶语。 萧峰任凭他咬着,肩头痛楚反而让他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忽然笑了出来:“你若懂得伪装,也不会这般一败涂地了!” 慕容复气得发狂,咬得更狠了。 “好了,”萧峰抬起他的头脸,温声道,“我方才是在说气话,若跌落悬崖的不是慕容复,我萧峰最多不过多一名结义兄弟罢了!” “哪里会多这么一只爱咬人的小狗?” 慕容复咬牙切齿,凤眸中的癫狂却散去了一些。 萧峰抚摸着他的眼眉,轻声道:“无论何时,都不要怀疑我萧峰的盟誓,何况是天地为证,月为媒?” 他在慕容复唇上吻了吻:“你已是我的人,此生都不会变了!” 慕容复讶异道:“这么快就原谅我?” 萧峰捧着他的脸,郑重道:“需要原谅你的人,不是我!” “你是说……”慕容复打了个冷战,“你要将我交给那两个疯女人?!” 萧峰正色道:“什么疯女人?她们本也是好姑娘,因你骤然失了父母,如何报复都不为过!” 慕容复颤声道:“你当真忍心?”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萧峰叹了口气,“她们若能原谅你,自然是咱们两人之幸!若不能……” 他郑重地道:“我会带你的尸身回到雁门崖底,用一生陪着你!” “有什么用?!”慕容复猛然推开他,“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你守一百年一万年,对我还有什么用?!” 他转身躺回床上,蒙住头,再不理萧峰了。 萧峰坐在院里,饮酒长叹。 天上的月亮又圆了,圆得恣意,毫不管人间的悲欢! 段誉拎着酒壶,走了过来:“大哥饮酒,怎能不叫小弟相陪?” 萧峰拿过酒碗,与他对饮一杯,才道:“依三弟看,慕容复是个怎样的人?” 段誉道:“佛家有云,烦恼障品类众多,我执为根。慕容公子执念过重,否则,当是上上品人物!” 萧峰叹道:“人生在世,谁无执念?当年为了寻找带头大哥,我造下诸多冤孽,也是执啊!” 他举头痛饮一大碗,又道:“那时若不是阿朱以身赴死唤醒我,只怕如今我还活在执障之中!” 萧峰转过脸,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温柔了些:“却不知,又有谁能唤醒他?” 段誉陪他再饮一杯,道:“大哥,我与二哥当年结拜的机缘,就是在灵鹫峰上同样为情所困,如今我们都已各得其缘。你与慕容公子,想来也会有圆满的一天!” “你不恨他?”萧峰放下酒碗,“毕竟,伯父、伯母……” 段誉摆手道:“各有业障,各有因果,往事已矣,都是可怜人,何必苛责现在?” 两人静默半晌,萧峰道:“你虽放下,两位段姑娘毕竟因他失了父母亲人,此事外人难解。” 段誉忙道:“我会再劝两位妹妹,相信她们会……” 萧峰举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正色道:“除了她们自己,无人能替她们说出原谅!” 他又看了眼房门,深吸一口气,道:“请你转告令妹,我愿意替她们做三件大事,只要不违侠义之道,无论刀山火海,萧某任凭差遣……” 忽听墙外一个女声接道:“如果我要父母活转回来呢?” 嗓音清亮悲凉,正是木婉清。 她已拉着钟灵,跳进院来,悲声道:“这世间,有何事抵得过父母天伦?” 萧峰黯然道:“确实没有!” 想起将自己恩养长大的乔氏夫妇,萧峰慢慢下定了决心: “三次,三次机会!两位段姑娘尽可以使尽手段来报仇!慕容复的生死,我萧峰决不再插手!” 段誉忍不住劝道:“大哥,你漂泊半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伴终身的人……” 萧峰双目盯着木婉清,正色道:“三次之后,他若有幸得活,谁也别想再伤害我的人!”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木婉清朗声接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姓慕容的现在这般模样,我们若还杀不了他,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双手抱拳,拱手告辞,钟灵也只能追着离去。 萧峰又喝了一碗酒,站起身,向段誉道:“三弟,你若见她们得手,请看在萧某薄面上,莫叫他太过受苦!” 段誉叹了口气:“自然从命!” 子夜将近,萧峰告别段誉,跌跌撞撞地回到房内。 慕容复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他。 萧峰走过去,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咱们若是永远呆在崖底,该有多好!” 慕容复抓住他的手,轻声道:“若就此不再回来,该有多好!” 这话语意模糊,萧峰只当他与自己心意相通,翻身上床,紧紧地搂住了他。 在乾清宫醒来,上过早课,下了早朝,慕容复让人召来钦天监监正,斟酌着道:“对离魂之术,爱卿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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