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漆黑的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名字,也没有出生日期,唯一一行数字是众所周知的死亡日期。 『众所周知的』。 金菲士进组织的时候,琴酒刚和师傅斯汀格打了场赌命的仗,结果是他四肢被子弹打中却活下来,斯汀格只眉心中了一枪,当场毙命。 琴酒像Boss说的,大病了一场。病好的那天,冲进靶场,把所有靶子都打得稀巴烂。 本来,靶场上练习的人很多,看到他的架势后都惶恐地跑开了,唯独那个穿蓝西装的男人表情冷静地从墙角走上来。 “你很厉害,我可以跟你学打枪吗?” 琴酒冷冷地盯着他。对方眼里那股不惜一切想向上爬的欲望和刚进组织时的他一模一样。 “名字。”琴酒听到自己说。 “你可以叫我别所彻,我刚加入,目前还没有代号。” * 降谷赶到墓园,远远看见琴酒站在那儿,身影挺拔,面无表情。一阵冷风刮过,对方漆黑的风衣下摆和银白的长发在空中乱舞,有种随时会凭空消失的荒谬感。 降谷招呼同乘的人下车,自己拎着保温袋和几罐啤酒快步过去。当看到墓碑上只有孤零零的死亡日期,降谷心脏一紧,下意识打量琴酒的侧脸。 “你看什么?” 降谷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从保温袋里拿出盘热气腾腾的炸鸡块和一个柠檬。 他放进嘴里咬了口,英俊的五官皱成树皮。 “上次我错怪你了,这东西是挺酸的。” 降谷说着,把柠檬汁均匀地淋在鸡块上,又开了罐啤酒,这才蹲在地上转头仰视身后的琴酒,一本正经说: “你一看就不懂怎么祭拜。像这样空着手,不让人在底下吃饱饭。他就会一直给你托梦,让你吃不好,睡不好,直到变成一具骷髅。” “……” 琴酒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之前在千叶居酒屋碰到的那群大叔大妈吵吵闹闹地靠近。 大家把另一些菜和点心在别所的墓前铺开。为首的店主大喇喇一笑,指指降谷对琴酒说:“你这朋友真够意思,专程把我们从千叶接过来,好祭拜阿彻。” 原本还很冷清的墓碑前因为这群人的出现,变得热闹非凡。 * 别所彻的墓碑前聚集了很多人,大家一边被冷风吹得直跺脚一边喝啤酒,过了会儿有人醉了,哥俩好地拍拍琴酒的肩膀: “年轻人,我懂你!别所这个小子连妈都是雇的,也不知道名字啊,年龄啊是不是真的。咱啥都不知道,怎么在碑上给他写字啊!” 此话一出,周围此起彼伏的附和,大伙儿的语气都有些埋怨了。 气氛变得沉闷时,在一旁沉默的降谷突然说:“但他在下大雪的天气,背你骨折的母亲去医院总是真的吧?” 被cue到的大叔才喝了一罐不至于醉的啤酒,却醉了,眨眨湿润的眼睛,低声呢喃:“啊,对啊。他对我老娘嘘寒问暖,不是假的。” 话音未落,另一个又说:“他还辅导我孙女学英文。我孙女今天还在问,彻哥哥什么时候再来。” 人们像打开了话匣,七嘴八舌地说起和别所彻相处时的轶事,声音时而欢快,时而低沉。 琴酒有种感觉,波本的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越过重重人群和对方的目光相遇。 波本也在看他,察觉他的视线,却欲盖弥彰地先一步转过头,耳尖微红。 后来,啤酒喝完,天色渐暗,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静静凝望别所彻的墓碑。 这个漆黑的墓碑虽然只有冰冷的死亡日期,躺在下面的人却和他们共享了太多珍贵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居酒屋的老板豪气地拍拍手:“好啦,难得来一次东京。我请大家去吃好吃的吧!” “哇!”人们欢呼雀跃,转身离去前像往常一样和别所道别: “下次再来看你啦,臭小子!” “还好千叶离这儿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来好几趟哩!” 他们来时吵吵闹闹,走的时候也是同样。 老板经过降谷身旁,热情地招呼他和琴酒一起跟大家吃饭。降谷还没回答,背后熟悉的声音冷不丁道: “他不去了。” “诶?本来还想让你们两个东京的带我们稍微逛逛呢。”大家半真半假地哀嚎,转瞬又理解地笑笑,“好啦好啦,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消遣。我们管自己逍遥就行。” 老板把随身带的优惠券一股脑塞进降谷怀里,又看了眼琴酒说:“下次你俩一起来哈。我会为你准备不那么酸的柠檬,算是特别服务。” 降谷目送一群人离开,才慢吞吞走到琴酒身边:“接下来,各回各家?” 琴酒转头冷着脸睨他一眼,“陪我喝一杯。” “请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琴酒没说话,脸上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 降谷假装为难地耸耸肩,嘴角却不自觉勾起来说:“那好吧。遵命,我的主人。” * 两人找到一间酒吧,时间尚早,顾客不是很多。 他们在相邻位置落座,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喝酒。过了会儿,琴酒主动打破沉默: “你看起来经常去祭拜。” 用的是陈述而非疑问的口吻。 降谷顿了下,夸张地吸口气:“一上来就戳别人伤疤吗,Gin?” “不想说可以不说。”琴酒的脸微微紧绷。 降谷用眼角余光打量,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是啊,去祭拜过几次。” 他声音很轻,目光也变得悠远,很明显陷入了回忆。 降谷在警校有几个好友,是那种过命的交情。大家毕业后当了警察,本来以为前途一片光明,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就传来噩耗。 先去世的是萩原研二。 他在爆炸事件身亡后,剩下的几个约着一起去祭拜,站在墓碑前凝望研二灿烂的笑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仿佛一下脱离了警校的稚气,长大了。 然后,去祭拜的人一年年变少,在墓碑上望着他笑的人却越来越多。直到现在,五个人只剩下降谷。 所以,当他看到琴酒独自站在别所彻的墓碑前,一瞬间是能感同身受的。 “我觉得还是这样好,热热闹闹的。希望你别嫌我多管闲事。” 琴酒瞥了他一眼。 波本是组织里有名的“神秘主义”,很多跟他搭档过的人都说,波本就像蒙了层雾,看不清对方在想什么。 琴酒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不过现在,他看懂了波本眼睛深处的寂寥,不知道自己面对金菲士墓碑时是不是同样的表情。 或许是注视的时间久了,波本警惕地回过头,而后又很笨拙地笑着转移话题:“给你调杯酒,怎么样?” “什么?”琴酒下意识问。 “金菲士。”
第29章 沉溺 降谷站在吧台后,穿着调酒师标配的白衬衫和黑马甲。他面前的桌上整齐摆放着制作金菲士需要的所有材料:基底琴酒、金菲士喜欢的新鲜柠檬、琴酒喜欢的糖浆以及混合时用的苏打水。 降谷熟练地处理这些东西,蓦地发出声喟叹:“真让我嫉妒。” “嗯?”坐在旁边的调酒师不明所以,目光转向琴酒,“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先生?” 琴酒摩挲着玻璃杯的手指不停,嘴角噙着抹笑:“哗众取宠而已。” 降谷抬头瞪琴酒,额前金色的发梢垂下来挡住眼睛,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 “干什么?” “没事。” 降谷把材料放进银色的摇酒壶,晃动时思考了0.1秒到底要不要炫技,想想决定算了。那些花里胡哨他不是不会,但就像开屏的孔雀或者竭力吸引喜欢的人注意的小学生,太幼稚。 不符合琴酒的口味。 尽管思绪万千,降谷的表情依旧沉静,昏黄的光照耀脸上,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投射一片忽明忽暗的影子。 他每次伸展或收缩手臂,光都会透过白色衬衫的袖子让底下的肌肉无处可藏。 琴酒记得这些肌肉,蓬勃的,线条流畅的,教人不禁想象如果被这只有力的手掐住喉咙会怎么样。 他说的当然不是被索命,而是做X的时候,本来极致的愉悦和濒死也差不多。 可惜,琴酒还没有机会体验。 降谷把混合好的酒倒进事先准备的冰杯,又加入苏打水,伴随“吱吱”的声音,酒里的气泡争先恐后涌上来。 “你知道金菲士为什么叫金菲士吗?”降谷很自然地和琴酒互动。 琴酒懒得理他。 调酒师怕降谷尴尬,连忙说:“是因为这个声音吧?酒水碰撞的声音,Gin Fizz的Fizz是个拟声词。” “对。”降谷温和地笑笑,调好的两杯酒一杯给琴酒,一杯给调酒师。 调酒师朝两人挑了下眉示意,然后品尝一口。入口的酒是不错的,只是—— “糖浆稍微有点多了。”他委婉表示。 降谷没有反驳,转头看向琴酒:“喝喝看?” 琴酒瞥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降谷迫不及待问。 调酒师的眼神也期盼地望着琴酒,他希望对方能认同自己的答案。 “对我来说正好。”琴酒神情淡漠地说。 降谷这才夸张地松口气,和调酒师解惑:“他喜欢甜一点的。” 调酒师:“……” 琴酒放下酒杯,唇上残留些许酒渍,在昏黄的灯下亮晶晶的,引人浮想联翩。 降谷指指自己的嘴唇提醒他:“你最好擦一擦。” 琴酒看着他,没有擦而是直接舔掉了。 降谷:“……” “再来一杯Rocks。” 听到这话的瞬间,降谷的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蹦出嗓子眼。 因为Rocks是由波本和琴酒调和而成的。 *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有一辆白色马自达,空调开到最大,发出“轰轰”的噪音。 降谷和琴酒挤在逼仄的副驾驶座上,两人面对着面,身上的衣服早已消失,胡乱地堆在后座,坦诚相对的模样犹如一对初生的l体婴。 “如果几天前有人告诉我,会跟你做这种事,我一定觉得对方疯了。”降谷盯着琴酒气喘吁吁地说。 琴酒冷嗤一声:“那你现在也可以滚。” 如果不是一直全神贯注在琴酒身上,降谷很容易忽略藏在琴酒话里的那声低笑,他暗暗恼怒,想跟琴酒接吻,嘴唇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却偏头避开。 滚烫的唇落在琴酒的肩膀,锁骨附近的皮肤因为车内的高温泛红,晶莹的汗珠缀在上面,看起来让人垂涎。 降谷本来想咬的,张了嘴却变成小心翼翼地t。 只是没多久,他的头发就被粗暴地拽起来,琴酒瞪着他,恶狠狠地问:“真以为自己是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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