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他,如今还愿意同朕开诚布公吗?贸然询问,保成他会不会觉得是朕不够信任之故…… 若是万一……… 不得不说聪明人,总是想的太多。尤其是本就心虚的聪明人。想到早前种种,康熙帝即将到嘴边地话复又生生止了下来。 不多时,梁九功已经将换洗的衣物取来。听着屏风后陆续传来的水声,借着茶盏地遮挡,胤礽唇角不觉溢出了些许笑意。 这一夜,惯常的修行过后,毓庆宫内,胤礽睡地香极了。反观一宫之隔的康熙帝,直至夜半时分,依旧辗转反侧。一想到那颗被承乾宫用去的“大半条命”,康熙心下便如生生剜去一角一般,实在难以安寑。 与此同时,心下隐隐升起的怀疑像是蔓草一般肆意生长,挠地人心下直痒痒。偏生因着种种顾虑,无法从直言问出。 总而言之,种种悔恨纠结之下,乾清宫,灯火竟是一夜未歇。
第74章 翌日,待到胤礽神采奕奕上朝之际,看到的就是自己汗阿玛隐隐发黑的眼眶。 一整个早朝,上首之人神色皆是掩盖不住萎靡。胤礽余光所到之处,已经看到不少大臣面露诧异甚至凝重之色。 众所周知,万岁爷素来注重养生之道,鲜少有通宵这等消耗自身之举。难不成,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大事发生?众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挺直腰板,摆出了最规矩的姿势。 没有群枪舌战,没有言官们惯常的撕逼,今日这场朝会可谓太平极了,太平到上首康熙帝不由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甚至还有人瞧着太子爷心情不错,特意前来询问一二。 “太子殿下,万岁爷这是………”来人一脸讳莫如深。 若非此时场合不对,胤礽险些要笑出声来。 当然好儿子怎么能看着自家汗阿玛如此受罪无动于衷呢?晌午未至,胤礽亲手调下的药茶便尽数送去了养心殿。 百合性苦,茯苓气淡,然而眼前的茶汤却带着些许甘甜,细闻之下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清香,只消瞬间将心下的烦躁之意尽数抹平…… 一口饮下,只觉浑身说不出的泰然舒畅。 把玩着手中的药包,康熙神色愈发纠结了几分。 “梁九功,你说,保成这是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负手正对着明窗,曙色熹微,将人的身影拉地极长。窗外,诺大的桂树之上只余枯枝了了。 良久,康熙方才沉声道。 “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待陛下您更是天地可鉴。教奴才说,万岁爷您还是莫要想多了才是。” 没有直接回答,梁九功躬身立在一侧,语意委婉,但不难听出其中偏向之意。 “你这奴才,惯是油滑!”轻撇了来人一眼,康熙抬脚走向一侧的书案。素来规整的书案上,不知何时放置了一堆封面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梁九功伸出脑袋瞄了眼上头的字迹,《灵溪杂谈》,《异物志》,甚至连明显是话本子的《仙道》亦在其中。 “………” 默然了片刻,梁九功顺势垂下了头。心下却不由暗暗腹诽,莫要说奴才了,知晓太子殿下有可能当真踏入大道,试问谁人心下不添上十二分的敬畏?如若不然,万岁爷您如今这般纠结,迟迟不敢问询又是为了哪般? 一日过去,若说康熙这头是静水流深下的波涛汹涌,那么后宫之中,却是陡然炸开了锅。 天刚微微亮起,以钮钴禄贵妃为首的一众嫔妃便不约而同聚在了承乾宫。 “听说昨儿皇贵妃姐姐身子已然大好,这不,妹妹们今儿特意过来瞧上一瞧,只望姐姐莫要嫌弃咱们不请自来呢!” 捻了捻唇角,宜妃轻笑着往内室探了一眼,飞斜向上的眼角满是好奇之意。 其余众人也不遑多让,连素日里深居简出,无事便再不肯多迈出一步的成嫔,这会儿也巴巴地往里头瞧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妆台前,听着外间传来的声响,佟佳氏轻手抚摸着已经彻底恢复了红润的脸颊,心下却不由叹了口气。 任是谁都没料到,那药效果竟是这般地神异。宫中之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子,昨日又是那么些个太医,消息压根儿没可能瞒地住。 “娘娘,您……您当真要这般出去?”看着镜中明媚皓齿的宫装丽人,一旁的小宫女冬至不由结巴道。事情已然过去一日之久,然而直到现在承乾宫众人尚还在恍惚中,回不过神儿来。 “那太子殿下那边……会不会……” “太医院各大院首每每隔上半个时辰,便要过来给咱们娘娘请脉………”想也知晓是受了谁的指令。将最后一方碧玉珊瑚细钿插入发间,一旁的梁嬷嬷不由悠悠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还在发怔的小丫头们: “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事到如今,娘娘的状况哪里是想瞒便能瞒得过去地。” “是啊,与其遮遮掩掩,教人平添诸多猜测,倒不如这般大大方方地亮出去。”大宫女秋时赞同地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如今又有这般堪称神异的医术,便是那些人想做什么,也要好生掂量掂量。”更何况,这世上,除去万岁爷,还能有谁能为难地了那位? 不同于宫外喜忧参半的佟佳一族,对于那位殿下,承乾宫众人却是发自内心感激万分。 一番梳洗过后,外间一众宫妃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皇贵妃姐姐!” “贵妃娘娘!” 素来持重的钮钴禄贵妃险些打碎了手中的茶盏,哪怕早前有过诸多猜测,然而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众人仍是齐齐愣在了原地。 只见眼前之人一袭玉兰色蝴蝶舒袖长衫,外罩四合如意云肩,额首间仅以碧玉珊瑚为饰。偏就这样堪称素简的装扮,硬生生将眼前之人的好气色衬出了十二分不止。 面色红润,顾盼之间眉眼生辉。 比之大病之前,更教人来的惊艳几分。 “天呐!这……这………”右侧第二位,荣妃下意识捏着帕子捂着嘴巴,仍是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这知道的,明白姐姐这是大病初愈,这不晓得,还以为贵妃姐姐年轻了十岁呢?”震惊过后,钮钴禄贵妃下首,郭洛罗氏率先缓过神儿来,只眼中惊愕之色却是丝毫做不得假。 当然这话不乏有夸张的成分,然而巨大的冲击之下,众人此刻已然分辩不得许多。 “宜妃妹妹说笑了,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教人重返青春也委实荒谬了些。”搭着宫婢的手,佟佳氏缓缓坐于上首,目光缓缓自众人身上掠过,入眼皆是难以掩饰的惊愕。佟佳氏复又含笑着抿了抿唇: “早前姐姐沉疾在身,气色总是差了那么些个,如今一朝病去,瞧着可不是要好上许多吗!” “皇贵妃娘娘这就说笑了,若说这令人重返青春着实荒谬,那令垂死之人一夕之间沉疴尽去,近乎起死回生又算什么呢?”从方才一直沉默着的惠妃突然抬起头,眉间丝毫不掩锋利地冲着上首之人看了过去: “许是妹妹见识少了,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这般厉害的医术?” “或者说,这当真只是医术吗?”呐喇氏攸地眯了眯眼。 “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奇人没有呢?”佟佳氏面色不变,甚至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径自执起茶盏,轻撇下上首的浮末,语气却是分毫不让: “当时本宫妹妹将药带回之际,一众太医可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岂有作假之说?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医术可是年少之际,便能教太医院院首章大人都自叹弗如,数月前,更是以一己之力解决江南疫症,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惠妃妹妹孤陋寡闻不要紧,总拿出来贻笑大方那可是妹妹你的不对了。” “姐姐对太子殿下,倒是推崇至极!”冷哼一声,惠妃丝毫不掩嘲讽。 “人活在世,总得要知恩才是,若是连恩义都可尽数抛诸脑后,那成什么人了。” “妹妹你说是吧?” 呐喇氏哑然,一众妃嫔不由静默了瞬间,许是这份冲击实在太大了些,一时间众人谁都没有说话。上首佟佳氏依旧不紧不慢的品着茶水。 不知过来多久,末尾处,一向沉默的成嫔突然开口道:“娘娘您那日所服之药,不知……不知可否有余?” 话音刚落,堂下众人灼热地目光复又看了过来,煌煌热度几乎能将人灼烧了去。看清戴佳氏眼中的希冀,佟佳氏缓缓摇了摇头: “那等珍贵之物,本宫侥幸能得上一粒已是大幸,哪里敢奢求其他?” 哪怕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听了这话,众人面上还是露出几分失望来。谁人不怕死呢?尤其在场有儿有女的妃嫔们,在这个一场风寒便能要了命去的时代,又有几人能有皇贵妃这般好的运气? 也不知现在向毓庆宫示好是否来的及。 得到了答案,再留下来也是无意义,众妃嫔很快起身离去。大门处,径自走在前头的呐喇氏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说来太子殿下同承乾宫交集算不得深,如今这般珍奇的救命之物却是说给就给,想来还是多亏了德妃妹妹,给皇贵妃送去了顶好的儿子呢!” 顶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惠妃攸地嗤笑一声,转过头来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眼前衣着同样素淡的乌雅氏:“六阿哥的身子,说来这些年已经是妹妹心病了吧,就是不知咱们体贴孝顺的四阿哥,有没有多分出一分心思,在太子殿下跟前为这个打小坎坷的弟弟求上一求?” “不劳姐姐费心,太子殿下如何,哪里是你我这等小小妃嫔可以置喙的?更加不是四阿哥能左右。姐姐还是莫要祸从口出,惹了万岁爷忌讳才是。” 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乌雅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上了轿撵。眼看鸦青色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眼前,宫道上,传来呐喇氏一声轻嗤,嘴上意味不明道: “有些人啊,面上装的跟个佛爷似的,心底下怕是早就抓耳挠腮,恨地不行了。” “惠妃姐姐今儿火气未免太大了些吧!”轿撵之上,郭洛罗氏伸手扶了扶鬓角坠着的赤红玛瑙流苏,过于明艳的颜色非但没能将人压住,此刻反倒多添了几分妍丽之色,只见眼前之人朱唇轻启: “这人啊,懂得积福才是最紧要地。要妹妹说,太子殿下心中明透,今日愿意伸出援手,未尝不是这些年佟佳姐姐时时周全,从不愿短了毓庆宫半分之故。” “总比有些人,给了你三分,偏还尤嫌不足,总想将人连皮带骨,拿干掏净了才好。”郭洛罗氏浑不在意地拨了拨眼前的素甲: “听说大福晋方才生下二格格便时不时地要到惠妃姐姐跟前服侍。姐妹多年,妹妹今儿多事奉劝姐姐一句,有些事,还是莫要做的太过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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