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了这话,康熙心下却愈发玄乎了。 这般立竿见影,哪里会是小惩能达到的。想到对方神乎其技的手段,康熙不愿去想那人究竟被吓成了何等模样。 “罢了………”看着好不容易从疫之地走出的儿子,康熙如何也舍不得责骂,半响只得略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像个操心的老父亲般语重心长道: “江南文人说的好听是风骨,实则心眼最为狭小,保成此举,日后恐难收服这些人………” “这不是还有汗阿玛地吗?”执起手中的茶盏,胤礽闻言不甚以为意地笑了笑,眉眼间仍是一派温煦,嘴上却毫不留情道: “有儿臣这个粗莽武夫在,这些人才能知晓汗阿玛待他们已是多么地宽宏大量?免得一个个地,都将自个儿当成了主子爷了………” 说实在的,胤礽对有些尸位素餐之辈意见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地了。这会儿更是半分掩饰都无。 保成还是太年轻了些。康熙心下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却又多了几分自个儿都未曾察觉地笑意,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康熙语带调侃: “怎的,莫非在太子殿下眼中,朕便是那专唱红脸之人?” 孰料胤礽闻言却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白脸地话,确实儿臣比较合适几分………” 听出对方言外之意,康熙脸不由黑了一瞬。 这些年哪怕当了皇帝,康熙爷每日的骑射也从未落下过,旁人也就罢了,这会儿坐在开了外挂的胤礽跟前,简直妥妥一个糙字。 盯着自家儿子日益清隽的面容,饶是康熙心下不免多了些感慨,连这些年逐渐淡忘的元后赫舍里氏在心下也愈发美好了起来。 “想必只有婉容这般不落俗套的女子,方能生出保成这般气度纯然的孩子了………” 听着御撵之内不断传出的说笑声,梁九功心下不觉又对这位太子殿下多添了几分敬服。 随后数日,一连串的赏赐如流水般涌入毓庆宫,数量之繁多,东西之贵重,饶是六宫众人也不免咂舌。 朝堂之上更是一派欣欣向荣,太子归朝,如今又是身怀这般功绩,附庸者更是宛若过江之卿。饶是胤礽也不觉有些不耐烦,偏经此一事,康熙觉得自家儿子还需历练一番,复又将手中权利下放了许多。 除去每日听政外,内阁之中,一些并非太过重要的奏折,已经有部分直接转入胤礽手中……… 一时间,毓庆宫这幅热灶愈发火热了些。不耐烦浪费心思应对那些个心思各异之人,胤礽甚至心下已经在思量着,如何不着痕迹地同自家汗阿玛摊牌了…… 可惜饶是胤礽也想不到,世事远不若他所想的一般,如今在他眼中自以为麻烦的东西,旁人眼中,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费力谋夺地珍宝。眼看太子地位愈发稳固,朝堂中,不时有暗流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流过。 “嘭!” 略显偏远的凉亭内,胤禔抬手,将手中尚还带着些许残液的酒盏冲着不远处的石台尽数砸下。铜铃般的大眼中满是血红,原本尚还算俊朗的脸上此刻却是狰狞一片: “为什么?凭什么?”重重将桌上酒液尽数扫落在地:“同是汗阿玛的儿子,为什么汗阿玛你要偏心至此。 “为什么你要让儿子成了笑话!大阿哥哈………” 胤禔赤红着眼,裸露的拳头之上青筋暴起。 “狗屁的大阿哥,连半点实权都没有,连个狗奴才都使唤不动的大阿哥吗?” “哈……” “殿下,宫中并非安乐之地,殿下还是莫要过于激动,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日后平生诸般悔恨。” 不远处石桌旁,纳兰明珠意有所指道。 “悔恨?”骤然提高了声音,胤禔不由地冷笑道:“本阿哥如今还有什么好悔地,任谁都知晓本阿哥不得汗阿玛喜爱,在兵部不过混日子罢了,丁点实权都无,还被嫡出弟弟给比进了泥里。” “内阁,好生大的权利,多厉害啊,太子殿下,不愧是众人交口称赞的仁义君子,我这个大哥人家怕是丁点没看在眼中………” “只有我………只有本阿哥……”这些年像是个傻子一样,处处比着对方。人家只怕是压根没把你看在眼里。 也是啊,他那样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了,汗阿玛无尽的宠爱,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哪里还用将他这般微不足道的小卒看在眼中。 爱新觉罗胤禔。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可笑的人吗? “呵………” 良久,胤禔方才从喉间溢出来一丝轻嘲。素来张扬的眉目也在这一刻彻底散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迟迟未曾多言的纳兰明珠突然开口道: “殿下,还记得早前奴才问过您什么吗? “什么?”许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胤禔此刻难得有些迟钝道。明珠却也不恼,越过脚底下一众残碎的瓷渣,缓缓走上前来,又将那日所言一字一句地重新重复了一遍: “奴才曾问过殿下,殿下,您当真知晓,自己要争的究竟是什么吗?”许是刻意压低声音的缘故,明珠语气极是低沉,像是从喉间缓缓溢出……… “我知道,是太子之位,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是能够超越胤礽的绝对地位。不同于上次的踌躇,这回,胤禔可谓回答地毫不犹豫。 凉亭下,遍是层层绽开的碧青色莲叶,一眼望去,水面之上已是碧翠一片,然而对于这炎热的午后,却起不到哪怕一丝一毫地作用,胤禔不觉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咸腥地汗水透过绣着五色祥云的袖口缓缓流入眼中,胤禔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明珠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带着褶子的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殿下当真决定了吗?您是当真想瞧瞧,这真正的夺嫡征伐究竟又是何等模样?” “要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场,便再没了刹车喊停的机会。”哪怕说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明珠语气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带着令胤禔再熟悉不过,甚至无数次咬牙切齿的举重若轻。 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刻。然而只瞬间,想到今日御驾离去的背影,想到那人不论何时都能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片刻后,胤禔狠狠咬了咬牙,近乎一字一句道: “有何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胤禔步履略带踉跄地走出了凉亭。往日里再高大不过,仿佛任何时候都未曾弯下过的脊背此刻却像是活生生压着些什么。 “殿下啊殿下,您当真知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一直到那人的背影再瞧不见分毫,明珠方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凉亭。 午后时分,凉亭四周,此起彼伏地蝉鸣声愈发聒噪了起来。
第68章 七月初,再整理过户部历年税册后,胤礽亲自向上提出,再粤、闽、浙、江四处之外,再次增设新的海口,以此加大海外各地贸易交流。 “自新式纺织机出世以来,织布速率可谓大幅度提升,这几年江南布匹价格回落的同时,织布所需的棉麻等原材料却愈发难以供应。若能借海外市场分销过量的成品,以此数倍置换原料,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掌握者技术的大清都只会是既得利者………” “且儿臣近来查阅资料可得,我大清瓷器,丝绸等物于海外素来价值高昂………” 海外贸易,亦是各国技术的征伐之战,再仔细审阅这两年海关往来之后,胤礽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句话。 大殿上,胤礽一袭象征着太子身份的四爪蟒服,于众臣目光下侃侃而谈。其间甚至极为详细地列举了其间有可能得到的利润。还有可能增添的官员缺口。 不得不说利益,永远是人行动的最大驱动力……… 先后经历两次大灾,前方还有噶尔丹虎视眈眈,朝廷财政虽还未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却如何也算不得宽裕。不得不说,胤礽这番提议来的正是时候。 片刻的功夫,朝中已经有大臣面露激动之色。户部尚书章佳大人更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甚至聪明地,这会儿已经开始思量着,如何能从中分一杯羹了。 没有往日惯常的争吵,胤礽地这次提议便已极快的速度通过了下来。 看着不远处卓然而立,自始至终神色泰然的修长身影,便是老谋深算如明珠,心下也不得不叹一声厉害。 “初次接触内阁事务,本应是最易出错之时,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倘那位无所作为,亦或者不愿大动干戈,未免显得仁弱,教众人小视了去。然若要大肆革新,便不可避免触碰在场官员利益所在。 第一次正式上书陈情,若要不成,必要大损储君威仪………” 微顿了片刻,明珠不得不叹道:“奴才未曾想到,那位会如此独辟蹊径………”既大开大合另造一册,又能避免了初来乍到便同朝臣利益纠纷地可能。甚至某种方面还能称得上一句共赢。 不愧是万岁爷亲自教导出的盛世储君。 话音落,大阿哥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无他,胤禔本人可谓直直中心,早前初入兵部,眼前之人曾同他交代过,莫要冲动行事。然而当时的大阿哥年少气盛,自觉受汗阿玛所托“协理”兵部事宜,革除积弊乃分内之责……… 未曾想到了最后“协理”也终归只是“协理”罢了。想到这些时日在兵部受到的冷待,胤禔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明珠轻啜了口茶水:“殿下这下可明白了,眼前要面对的,究竟是位怎么样的对手?” “哼!”良久,才听眼前之人轻哼一声:“那人自小到大不都这样,仿佛所有行为都能恰到好处,从来不会有做错的时候………” 仿若一座永远也翻不过去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头上,教人连挣扎都显得万般可笑。 “殿下还是太年轻了些。”只见对面的明珠悠悠地轻笑了两声,方才道:“殿下你要明白,这世上,从来不是所有事都做对了,便不会错的时候………” “要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物亦或是人,恰恰便是毁在了这完备二字。” 迎着对方诧异不解的目光,明珠淡笑了两声,却是难得没有解释。 *** “好厉害啊!这一来一回,当真能挣下这么些银子?” 毓庆宫 胤禟趴在案上,随手翻阅着胤礽手边,各地海关呈上来的账册。看着上头密密麻麻地天文数字。胤禟心下像是被什么挠了一般,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痒已直戳心底。片刻复又狠狠皱起眉来: “不过这些洋钟,洋镜价格也太过了些吧。二哥,臣弟早前也是去造钟处瞧过地,除去另外镶嵌着的珠宝等物,成本也才将将几两银子罢了。没成想从海外过来一趟,造价竟能翻上千百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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