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在当值时因恐惧而做错了事,大概就连活命这个愿望都会落空。 再有,如今太子离不开你,你若是做了什么不大的错事,还能依靠如今的恩宠博得一线生机;可若让太子厌了你,就彻底失了机会,不是吗?” 齐云野没想到平日里安静得几乎毫无存在的杜廷仪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见解,他轻轻一笑说:“你是有才的,何必如此藏拙?”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知道自己未来天地不在此处,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不曾得太子青眼。” “那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齐云野问。 “既来之则安之。” 齐云野一愣,当初刚穿来时,自己明明是用这六个字自我疏解过的,怎么过了这一年多,反而忘记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胤礽即便被废也不会死,而受胤礽牵连的太子党之中也不曾有喜塔腊氏一族,自己更没有穿在那些史书明确写明的被处死的奴仆身上,如今既有了胤礽的庇护,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果然,你书读得多,确实比我想得通透。”齐云野感慨。 杜廷仪浅浅地笑了一下:“不是‘书读得多,确实读傻了’就好。” “原来你会开玩笑啊!”齐云野微微一笑,接着又问,“你可曾读过话本?” “私下里背着家父看过。”杜廷仪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怕被人听了去告诉杜讷似的。 “那我问你,若是你已知话本的结局,可还会再看?” “会。”杜廷仪没有思考就直接给了答案,“凡事都有结局,或好或坏,但结局就只是那一瞬,我更想知道在通往结局的路上会发生什么,又或者,是什么样的际遇导致了那样的结局。 譬如人生一世,结局都是死,但不能因为最终都是死,就将这一生草草糊弄过去。我希望到我的结局时,我能由衷地说一句不悔。” 齐云野抬起手拍了拍杜廷仪的手臂:“你说得对,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我也希望你能随心自在。”杜廷仪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没过一会儿,郑奉便命人来请瑚图里,称太子召见。瑚图里只得起身,只是这时,他的心境已有了不小的变化。
第12章 有备无患 齐云野跟着郑奉进入偏殿。胤礽见他进来,就示意郑奉带人退出。 齐云野走到胤礽身边,还未有动作,胤礽先开了口:“别行礼了,你也不嫌累得慌。” “谢主子。”齐云野道。 胤礽指了下桌子,说:“一路上说了那么多话口渴吧?赏你杯茶。” 齐云野看着那还冒着烟的热茶,不由得抽气,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茶杯时,胤礽还是忍不住了:“别动!没看出来那杯子烫吗?” “主子赏的,不管是烫还是冰,奴才都得拿。”齐云野说。 胤礽愤愤起身,扑到齐云野怀里,静默无言。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缺觉的原因,这一年胤礽都没怎么长个儿,齐云野倒是蹿了不少,去年时胤礽的头顶还在自己下颌附近,这个时候却只在胸口了。 虽然这个位置非常适合拍拍后脑勺安慰,但齐云野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等胤礽自己消化完情绪。 “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笨。”胤礽闷声说道,“若是滚水你也去碰吗?” “只要主子开了口,奴才就得做。”齐云野说。 “罢了。”胤礽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栓着你,可我见你与别人那般说笑,心里总是不舒服。” 齐云野道:“杜廷仪过几日便不再来了,皇上这次让他跟随,也是存了给他父亲恩宠的意思。 主子您碍着今日祭奠的仪制规矩不好与他多说话,但奴才们跟他多交谈些,落在外人眼中,那便是主子的哈哈珠子与伴读相处融洽,往小了说,是我们几人之间的关系不错,往大了说,那不也是满汉相融吗?” “你当真是因为这个?” “当真。” 齐云野最终还是抬起手拍了拍胤礽,不过是拍在了肩膀上,“主子今儿生辰,可不能生气,不然要生一年的气呢。” “这又是什么理?” “这是民间的说法。生辰当日不能赌气,否则未来一年都要不开心。” 胤礽抬头看了看瑚图里,旋即又把头埋在他胸口:“可今日也是我额涅的忌日。” “世间所有母亲都希望子女平安快乐,仁孝皇后也不会例外。她虽已不在,但也定然是希望主子能开心的。” 齐云野劝道,“若是仁孝皇后知道主子不开心,自然也是不会开心的。为人子女者,该做让父母开心的事,不是吗?” “你总有说法。”胤礽松开瑚图里的腰带,转而去拉他的手,“烫着没?” “没有。是主子仁善,心疼奴才。” “下次若再惹我生气,我定然不心疼你了!” 胤礽如此说着,终究还是缓和了语气,“我乏得很,你陪我歇一会儿。” “奴才遵旨。” 齐云野去榻上坐好,让胤礽躺在了自己腿上。 很快胤礽就在齐云野的拍抚之下很快沉沉睡去,礼仪熬人,成年人都扛不住,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撑到此时已是很不易了。 胤礽的占有欲很强,齐云野早就发现了。每次见到自己跟别人多说了几句话,朝别人多笑一下,胤礽心里都会不痛快。 今儿自己跟杜廷仪说了一路的话,胤礽心里肯定更不舒服,齐云野其实知道胤礽早晚得把这点儿气撒出来,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皇上要表达的满汉融合的态度既然不能从太子那儿表达,就得从自己和德住这儿展露。 左不过就是被胤礽闹上一闹,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多哄哄也就好了。 午后,仪仗一路回宫,太子的初次远行宣告结束。 这夜又是齐云野当值,凡他和德住当值时,太监都不必随侍在旁,这是胤礽定下的规矩。 今夜,在输了第四次之后,胤礽把棋子一扔,颓然道:“我不下了!” 那是之前齐云野找内务府做的跳棋。黑白子的围棋他不能赢,这“自己发明”的跳棋自然可以赢了。 齐云野笑着把棋子归拢:“既然不下了,那便歇息吧。” “瑚图里!”胤礽气呼呼地喊了他的名字。 “都说了,生辰日不能生气。” 齐云野把手中的跳棋推到一旁,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枚缀了络子的香囊,“这是奴才特意找人配的安神香。香囊不是宫中的绣品,平日里不便佩戴,但可以让郑奉挂在帐子里或是压在枕下。” “给我的?”胤礽的脸上已是藏不住的喜悦。 “祝主子福寿安康,岁岁今朝。”齐云野道。 胤礽笑着将那香囊拿过,放在鼻下轻嗅,而后才道:“我还当你没有准备。” “奴才生辰时得了主子那么多赏赐,今儿是主子生辰,奴才自然是不敢忘的。” “这还差不多。”胤礽仔细将那香囊贴身收好,“夜了,去叫郑奉进来伺候,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奴才告退。” 次日散值出宫,齐云野又去了同仁堂药铺。乐显扬见了他就迎上来,俩人寒暄之间就把之前的事揭了过去。 而后齐云野才切入了正题:“乐掌柜是敞亮人,今儿我也不与您多绕圈子。” “有事您直说就是了。” “以往我在您柜上压的钱也有个百十两了,劳您给算个详细数,我想凑个整。”齐云野言毕,将两锭金子并一摞银票推到了乐显扬面前。 “您这是……” “以前您总说给我分成,但咱这也没个章程,就一直这么糊弄着。 我知道您给我拿的都是好药材,这每次多了少了的,难免日后成了糊涂账。 我今儿也是想明白了,人嘛,总得为着自己想。我积蓄不多,也就拿得出这些,乐掌柜您别嫌弃。” 齐云野道,“以前压您柜上的,加上现在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以后我每年保底给您这么多,上不封顶,您看怎么样?” 乐显扬没去动那钱,而是问:“齐爷要分多少利?” “我不要分利。” 齐云野接着又道,“乐掌柜您听我说完。我要的不是钱,而是跟您的关系。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病啊灾的,我要的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乐掌柜您能在。” 乐显扬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他道:“您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什么大夫请不到?” “那不一样。” 齐云野说,“我能请到大夫看病,却不一定能请到大夫救命。乐掌柜是聪明人,我的身份您估计也猜得差不多了,咱们点到为止。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这人又俗又怂,是真怕死。日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想给自己求个生机。” “可若齐爷您洪福齐天,一直顺遂平安呢?这钱可不是小数目。” “那我就当做了善事,只要您这同仁堂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就能造福不少人,您说是不是?” 齐云野说,“我今儿说这事您可以慢慢想,若是您觉得不划算,那就当我没说过,咱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千万别过心。” 乐显扬盯着那钱看了看:“齐爷您是不是得给我交个底?若我接了这钱,该是为哪位贵人准备着?” “不是为了贵人,是为我自己。” 齐云野说,“贵人们的事自有他们的解决方法,那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帮得上的。我说了,人得为自己多想想。” 乐显扬松了口气,他说:“既然如此,钱我收下了。日后您若有需要,随时派人来就行,乐某定然竭尽全力。” “放心,暂时还用不到,我也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不去佛寺求心安,齐爷您还真是奇人。” “与其相信那没有生命的金身佛像,倒不如拿金子来求你这个肉身菩萨。乐掌柜行医济世,您有高义。” “哎呦您可别捧我了,我快要飘起来了。” 乐显扬笑道,“其实我跟您是一样的人,总想着给自己留个退路。我没那么高尚,说实话,我答应您这事也是有私心的,不止是为了这些钱。 齐爷,您是站在风口的,这风往哪边刮,您最先会有感觉。保命符总要比我自己更稳妥才能算是保命符,您说是吧?” 齐云野了然道:“这是自然。” “得嘞!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乐显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齐爷赏脸一起吃个饭?” 齐云野想了想,说:“吃烤肉吗?我带您去个地方?” “听您的。” 与乐显扬吃过饭后齐云野便回了家,他刚进门,陈忠就迎上来说:“爷今儿累不累?” “还行,怎么了?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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