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不管将其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与境地之下,都会生活得很好很好。 并不至于太差。 只是近日的刘季似乎有点神叨叨的,仿佛是获得了什么大秘密。 是什么样的大秘密呢? 吕雉留了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随在刘季身后,悄悄的离开了家门。 夜路难行。 刘季所走的,似乎是一条平日里甚少有人走过的,极是蜿蜒与崎岖的小道。 路上的每一点动静都仿佛是因此而被放大。 以致于吕雉不得不加倍小心。 不知不觉里便同刘季之间拉开了距离。 等到吕雉终是紧赶慢赶,追上刘季的身影,刘季似乎已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转头离开。 吕雉找准时机,躲在了一旁的山石之后,直到刘季的身影彻底不见。 “你是在寻我吗?” 便在吕雉心下放松,并且准备看一看,刘季大半夜里来到此处,究竟是做了什么之际,有声音在耳侧响起,有手落在了肩头。 瞳孔震颤心神为之一紧,然后下一刻,吕雉却是一点点的使自己放松下来。 将头颅缓缓转动,望向那声音、那手的主人。 是一个面色和蔼且年老的妇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妇人的裙角之下,探出一截蛇尾。 白色的、泛着冰冷色泽的蛇尾。 于那布满了碎石乱叶的泥土间缓缓蠕动,至于吕雉眼前。 “你是谁?” 分明是惊骇欲绝,却又勉强保持了几分理智的吕雉问,强打了精神,似乎是并不曾将这半点的异样放在眼底。 于是那人身蛇尾的老妇人笑,以指尖轻抚过吕雉的面,而后开口,语音阴冷道: “我原本是要吃掉你的,毕竟你的丈夫已经将你送给我了呢!” “不过现在嘛,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与乐趣。”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会帮你实现呢!” 老妇人的指尖似乎是极冷的,便如同冬日里不曾融化的冰凌一般,直直的融入到吕雉的骨血,带给她以莫名的寒意。 更不必说,老妇人的眼在那一瞬间转变为蛇类竖瞳的模样。 带着隐隐的嗜血与疯狂。 足以叫吕雉知晓,所有的一切,或许都在刘季及这老妇人的算计。 所以自己这是被抛弃了吗? 吕雉在内心深处如是言,实则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对吕雉这样的人而言,愈是危机与绝望的境地,反倒是愈容易激起其内心中的不屈与不服,使其寻求到生机与出路。 “你同刘季之间达成了交易,对吗?交易的祭品,或者说诚意便是我?所以刘季是故意将我引到这里,带到你的面前?” “你问我想要什么,那么你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呢?有什么是你自己不能获得,却要依靠刘季的手去完成的呢?” 惨淡的月光之下,彼时还只是个乡野妇人的吕雉对着那人首蛇身的老妇人问出言语。 侃侃而谈的吕雉不曾注意到,在她的头顶,在老妇人的目光倒映之中,天空中的圆月已经转变为血一般的颜色。 不过究竟是月亮变成了血色,还是那夜幕与苍穹之下的月,因老妇人那血红色双眼的倒映,所以被改变了颜色呢? 接下来的种种仿佛受到了干扰,被蒙上了不一样的色彩。以致于被迫经历与窥探这一切的江辞及宣帝再度睁开眼,便仿佛是被置在又一个不同的画面及场景之内。 年老体弱被病痛所折磨的刘季,又或者说刘邦、高皇帝仰天大笑,对着周围与左右道: “乃公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而有天下。这难道不是天命?” “乃公命数在天,纵使是扁鹊再生,又能如何?” “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继而将手上的靠枕摔落在地,摔向一旁战战兢兢、恍若鹌鹑一般的医者,骂骂咧咧道: “走走走,还不快走!莫要在这触乃公的晦气!” “对了,莫要忘了,拿五十金再走!” “免得有人传出去,平白叫人觉得乃公小气!” 汉王朝建立,刘邦使叔孙通制礼仪。 只不过礼仪所约束的是群臣,却从来不是这大汉天子。 因而嬉笑怒骂,这位布衣出身的帝王一如往常。 纵使在那病中,亦丝毫不减其风度。 只是待得众人退下,一旁的吕雉开口,却是目光沉沉,摇头道: “你明知我说的并不是那个意思。”
第70章 第 70 章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与这对布衣出身的,却又一路而至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而言,算计、互坑、互相提防似乎已经成为主流。 聪慧坚韧如吕雉并不是一般的、普通的、寻求帝王怜爱与垂怜的妇人。 更不至于在一次次被抛弃之后,对那薄情寡义的帝王有任何的期盼与奢望。而刘邦,起自微末且极擅长于看人、识人的高皇帝又如何能够不清楚,他的这位原配嫡妻,究竟是怎样的性情与样子? “乃公不知道那一日的夜晚你经历了什么,获得了什么,但乃公的天命,掌握在乃公自己手中。又何必要多费功夫?” 惯常没个正形的帝王如是言,带着仿佛是什么都不在乎,又仿佛是将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 于是吕雉亦是无言,时间与画面仿佛是因此而加速,直到有谁在俨然是成为太后的吕后耳边高喊,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是吕后的儿子,惠帝刘盈。 但,刘盈口中之所指的,又是什么样的母亲呢? 狠毒,残忍,没有人性? 只是人性又是什么? 她对着原本危害到她与惠帝母子的戚姬等做出处罚,又怎么狠毒怎么残忍,怎么没有人性了? 吕雉原本是不曾想到做到如此地步的,但谁叫那戚姬太过于愚蠢,且太擅长于拉仇恨呢? 吕后于内心之中扪心自问,却又似乎对一切早已经有了答案。且循着自己所选择的那条道路而前行,并不会因惠帝的指责而改变。 于是本应当再是亲密不过的母子间渐行渐远,走向那全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当然,做为血脉相连的母子,这世间总有什么是割舍不掉的。 更不必说,纵使是做为这帝国权力最顶端的女性,可是只要吕后想要长长久久的掌权想要身后的家族不至于在自己死后被清算,那么一个留着刘氏与吕氏共同血脉的继承人、一个同自己理念相合有着共同利益的继任者,便是如此必不可少。 然而刘盈却似乎将吕后的目的看破,并且拒绝按照着他母亲的想法而行事。 于是在一个寂寂无人的夜里,在那一轮圆月之下,吕后使周遭侍候的所有人退出,而后念动了咒语。 那似是一种极古怪的咒语,具有着诡异且古老、怪异的腔调及发音,足以叫每一个听到那言语的人为之心神震颤,只觉得头脑一阵混乱。 仿佛是身处在其中,又仿佛是处在视角之外的江辞与宣帝同样是如此。 一个又一个的字符入耳,却又并不曾在彼此的耳中、脑海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仿佛是平白接受了一场极痛苦的洗礼。 直至那夜幕与苍穹之上的圆月仿佛是被蒙上血色,变得血红。 有惨淡的月光投下,于那供桌之间,有什么平空生出。 白嫩嫩的,恍若是那最上等的油脂,又好似是那有生命力的、颤巍巍的白雪。 只是白雪又怎会是液体状的、粘乎乎的呢? 因而不管是江辞还是宣帝,其实都不清楚那东西的正确叫法。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吕后将那东西放入到清水当中,以血喂养。 伴随着歌谣。 仿佛是一个求子多年的母亲在呼唤着新生命的到来。 华胥氏踩雷神脚印而生伏羲,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在古老且离奇的神话传说里,生命的诞生,从来就不是唯一,更不一定需要那父精母血的融合。 只是按照着江辞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以及宣帝即位之后所翻阅诸多记载的种种,至少在宣帝前世的世界中,又或者是说江辞所知晓的历史时空内,在吕后身上是不曾发生过过多诡异的。 除了那带着传奇色彩的一桩。 西汉末年赤眉军攻入长安,挖掘诸帝王陵墓,最后竟然惊奇的发现吕后尸身不腐面色如常,栩栩如生。 只是这样的事情虽然被记载在史书之中,可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我们尚且要打上一个小小的问号。更不必说单纯的以马王堆汉墓里的辛追夫人看来,在排除那气候环境等的影响之外,古人的尸身保持技术还是有那么几把刷子的。 因而就如同我们至今仍不清楚,西汉辛追夫人的尸首如何在地底安然度过两千多年的岁月而不至于腐烂一般。我们同样并不清楚史书里的这段记载是真是假,又是否有着传奇与演义的成分。 然而当整个世界开始向着诡异侧而靠拢和发展,当冥冥中那不可言说不可名状的邪神将要降临,江辞内心里隐隐然之间有所觉,这一切的一切,无疑都是邪神在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 污染,扭曲,篡改和掠夺。 当邪神开始对这个世界生出兴趣并且向着这个世界降临,那么原本正常的历史,原本正常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样在开始生出改变。 为着邪神的降临而做准备,而提供供养和温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这似乎是属于吕后的过往与幻象中江辞和宣帝便看到,那被养在清水中的、不知名的物体一点点的壮大,直至将整个酒瓮所占据。 没有眼,没有耳,没有口,没有鼻。 似乎是且仅仅是一团白花花的肥肉与油脂而已。 可是当吕后走至那酒瓮的近前之时,瓮中却是传出含糊不清的言语。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吕后并没有回答,只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在那些被惠帝宠幸过的宫人的腹中,有孩子一个又一个的降生。 远远超出宣帝所知晓的六人之数。 但—— “你听说过养蛊吗?” 长乐宫中,听着宫人与侍从汇报,惠帝的后宫之中又有新生命降生的吕后轻笑。 亮如白昼的烛火之下,以金簪挑动灯花,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身边的侍从发出感慨道: “这养蛊啊,总归要吃掉弱小的,留下强壮的。使其彼此厮杀,成就那最终的蛊王。” 吕后的话语很明显是有着别样的意味在其间的,只是不管是吕后,还是江辞、宣帝都似乎无从见识过那最终的结果。 眼前的幻象与场景褪去,出现在这兄弟俩眼前的,仍是原本的、被临时改造而成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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