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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紧张。”管家替他倒了杯茶，澄澈的橙红色液体在白瓷杯中微微摇晃，“阿尔洛先生出行的装束比较繁复，还请稍安勿躁——先坐下来吧？” “不，不用了……”罗尔夫磕磕巴巴地回答，也不敢去接管家递来的白瓷杯——这种精致昂贵的餐具显然和工地里搬砖的建筑工不在同一个世界，“那就……那就等一下……我站着……” 在管家的坚持下，罗尔夫最终还是接过了茶杯，但他的手哆嗦得太厉害，险些将茶汤扑出去，只好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好大一声。律师和管家侧目看他，罗尔夫只好用浑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呆呆地站在那里。大厅里明明不热，但他一直在出汗。 罗尔夫，你到底在慌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 汗水从鬓角向下滑落，罗尔夫想不出答案。 别墅的电梯发出叮咚一声，打破了这近乎凝滞的氛围，罗尔夫被电梯到达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他的全部心神便被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吸引了。 一架轮椅从电梯里被推出，罗尔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与自己即将耗尽一生照料的对象四目相对——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律师建议不要草率地将阿尔洛视为宠物，而是自己先见过人鱼，再对他的身份进行评判。 坐在轮椅上的阿尔洛有着类人的面庞，深色的卷发披散在他肩头，将那张苍白的、雌雄莫辨的脸衬得更加小巧，阿尔洛的上半身穿着与眼睛同色的墨绿色西装，他甚至打了领结——完完全全的人类装束。如果不去看轮椅上盘卷的深色鱼尾，罗尔夫甚至看不出他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他歪着头打量罗尔夫，声音比罗尔夫想象得更尖细些，与他的脸一样模糊了性别：“你就是那个……继承人？”说“继承人”这个词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是的，您好，我是罗尔夫……罗尔夫·梅提亚。”罗尔夫赶紧补上自己新改的姓氏，“欧文先生的亲戚。” “哦。”阿尔洛应了一声，“……我是阿尔洛·梅提亚。”似乎是临时想起了人类见面的礼节，他不情不愿地补上自己的名姓。 “同一个梅提亚？”罗尔夫倏然扭头，看向律师。 “同一个梅提亚。”律师平静地回答，“遗嘱中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阿尔洛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还是爱搞这套。” “我累了。”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交流的兴趣，摆摆手，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次会面，“送我回去吧。” 保姆将轮椅重新推回电梯里，人鱼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面。 “这就结束了？”罗尔夫有点茫然。 “阿尔洛先生不喜欢与人类过多接触，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对你基本上是满意的。”这次回答他的是管家，“他通常深居简出，并且拥有自理能力——阿尔洛先生有些习惯与我们不太一样，他会照顾自己，我们只需要满足他提出的需要就好了。” 罗尔夫松了一口气：“听起来不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的事情有很多。”管家平静地说道，“首先，阿尔洛先生对你现在的仪表表达了反感——所以，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自己，然后带着行李来佩弗尔庄园吧。” “啊？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带他回去。”律师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示意茫然的罗尔夫跟着她走，“刚刚乌尔先生的话你听到了吧，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要来庄园干活了。” “啊？”罗尔夫还在茫然地嘎嘎叫，但是没人理他。他稀里糊涂地被律师带回市区，直达他家楼下——也是他目前工作的工地。 “收拾东西，洗个澡，收拾自己，然后明天等着庄园派车来接你。”他们下了车，律师把他送到集装箱板房楼下，嘱咐道，“老实说，你真的该好好洗澡了，阿尔洛先生没有尖锐地攻击你的体味真是个奇迹。” 眼下正是工地下班吃完饭的时间，建筑工三三两两从律师的车旁路过，自然也见到了站在旁边的罗尔夫：“喂！罗尔夫，你今天干嘛去了！相亲？”有人吹了一个婉转的口哨，其他人哄堂大笑。 “他找了份新工作。”律师显然没把这个场面放在眼里，她自然地回答，同时推了一把罗尔夫的后背，“现在，回去收拾自己，我去找你的老板谈谈。” ---- 人鱼PARO里的乌尔挤掉了正文里罗尔夫的位置，荣登庄园大管家 罗尔夫：土狗慌张.jpg 接下来胸肌撑爆衬衣的建筑工就不用搬砖，走马上任照顾人鱼去了(〃'▽'〃)
第58章 番外：人鱼（3） 第二天，佩弗尔庄园的车如约来到工地附近，接罗尔夫前往庄园。 “这边。”乌尔站在车边等待，向左顾右盼的建筑工招招手。 罗尔夫拎着背着一个大包，拎着提袋走到车边：“那个……麻烦开一下后备箱谢谢。”他与西装革履的管家面对面，气势飞快地弱了下去。 乌尔没说什么，让司机打开后备箱，罗尔夫拎着脏兮兮的行李，一时间犹豫该不该将那包东西往里丢。 “放吧，没事的。”察觉到他的犹豫，乌尔缓声说道，“这车也差不多该洗了。” 这辆车真的需要洗吗？沾了灰的行李落在后备箱里，罗尔夫绕到车侧，漆面锃亮——看起来乌尔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他伸手摸了摸车门，小心翼翼地迈步钻进车厢。 比起昨天突然被律师从工地上叫走，直接打包送去山间的别墅，罗尔夫今天的装束干净整洁了许多，在车厢里无所适从的样子显得有点呆。 “所有东西都带好了吧。”乌尔在副驾驶座坐下，随口问道，“接下来你可就要在佩弗尔庄园常住了。” “都带来了，我本来也没多少行李。”罗尔夫小声回答，“那个，我想问一下，我的工资……” “大可放心，律师会办妥这件事，该你拿的钱一分都不会少。”管家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我可以自己和老板谈的。”罗尔夫在谈工资方面相当有经验，“让律师做这件事……会不会有点浪费？”昨天来找他的律师干练且果决，在罗尔夫的眼里应该是做大事的人。 乌尔发出轻笑，似乎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拿钱办事而已——你知道为梅提亚家工作，她能拿到多少年薪吗？给你这个数，让你去帮人谈工资，你干不干？” “我干！”罗尔夫反应很快，“呃，但给她的应该是……现在那些是……是我的钱？”昨天才签署了继承协议，对于突然掉到自己头上的巨额遗产，他依然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是你的钱，但是不能拿出来用，这是专项基金的收益。”乌尔稍微花了点时间给罗尔夫解释专项基金，“总之，这笔基金的本金在达到一定条件前不可以被支取，在金融团队的操作下它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收益。” “就和庄园专用的基金一样？”罗尔夫没怎么听懂，但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乌尔的语气有些欣慰：“没错，听起来你应该大概理解了——你名下的资产有许多笔专项基金，其收益分别用于对应的支出。” “那……那我能花的钱有多少？”罗尔夫不抱希望地问道。 “唔，你的零花钱——原谅我称其为零花钱——其实也不少了。”乌尔稍微过了一会才回答，似乎是在计算，“零花钱也是从基金收益里抽取的，每个月大概有这么多。” 罗尔夫听到管家报出来的数字，放心地向后倚住了座椅靠背：“已经比我每个月打工赚得更多了——万恶的资本家。” “对了，我能问一下关于阿尔洛……先生的事情吗？” “你随便问。”乌尔立刻回应。似乎比起计算罗尔夫的零花钱，他更愿意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阿尔洛有多少零花钱？”罗尔夫的嘴比脑子快，“啊，抱歉，我不是在比较……” 尽管他飞快地找补了后面一句，管家还是陷入诡异的沉默，他安静了一会，最后还是回答了罗尔夫的提问：“……阿尔洛先生没有零花钱。” “什么？！”罗尔夫的声音在狭小安静的车厢里实在是太过响亮，意识到不妥，他赶紧降低了音量，“他……他不是拥有别墅的使用权么，你们留在别墅也是为了服务于——” 乌尔的回答简洁但切中要害，令罗尔夫不寒而栗：“但他只是遗产之一。” “他可以提出衣食住行的奢侈要求，可以有其他人陪侍，但他只是被继承的遗产。”车厢里彻底静下来，只有管家平静到冷酷的声音，“他不过是一条人鱼，人类的法律在他这里不适用。” “那他……” “他从来没离开过佩弗尔庄园，对外出也兴趣寥寥——不管他是真的不喜欢外界场合，还是假装不感兴趣。”乌尔的语气缓和下来，“从另一个角度讲，人鱼的身体结构也确实麻烦，所以多陪陪他……我们是阿尔洛先生对外的眼睛。” 半晌，罗尔夫回答：“我明白了……我会的。” 车载音乐适时响了起来，凝滞的气氛重新流动，车辆驶向罗尔夫依然记不清的山间小路——但是他没有上次那么茫然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罗尔夫的信心在乌尔带人安排好他的房间之后再次破灭。 “你的这套衣服……”罗尔夫小小的包裹落在衣帽间里，衬得他的行李十分寒酸，乌尔将他推到穿衣镜前，上下打量，“你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罗尔夫拉了拉衣摆：“我周末出去逛街的时候就穿这套。” 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昨晚他按照律师的嘱咐，好好捯饬了一下自己，刮了胡子，洗澡的时候搓掉相熟工友的半块肥皂，险些被掀翻在浴室里——后来，这场矛盾靠他求饶，答应给工友带吃的和更多的肥皂结束——然后换上了唯一一套季节合适的常服。 这套衣服是他的朋友还在上学时和对方一起买的，深色的套头衫、休闲运动裤和板鞋搭配，给常年在工地劳作的建筑工增添了几分青春气息。 “但是这衣服不太适合庄园啊……”乌尔摩挲下巴，沉思。 管家说得倒也没错——他自己一身西装焊死在身上，而罗尔夫看到庄园里来来往往的佣人、园丁和保姆虽然着装随意，但也没有随意到罗尔夫这样套头衫和运动裤的程度，他在这座大别墅里走来走去，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这样吧。”乌尔想了想，“我马上去安排给你做工作服，至于现在……我们的身高相对接近，你先穿我之前定做的衣服——放心，都是新的，甚至没有拆封过。” 罗尔夫茫然地跟着乌尔去了他的房间，套上管家新定做的工作服——然后他飞快地后悔了。 “好像……有点紧……”乌尔和他身高相近，但罗尔夫的肌肉比他可观许多，建筑工被强行塞进了衬衫里，甚至有种窒息的错觉，“是不是太小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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