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脆的碎裂声在星光大厅中央响起，像是谁打碎了玻璃。 铁栅栏向四面倒下。 “陛下小心！”法师站在国王前方，张开双臂施展了一个束缚魔法，法术调动力量在空气中留下淡蓝色的痕迹，以圆圈的形式套在挣脱桎梏的恶魔脚下。 恶魔无视了束缚魔法的威胁，他以一个闲适的姿势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浓重的阴影涌起，瞬间吞噬了还未完全成型的法术！他抬起头，神色贪婪，形状不规则的瞳孔深处呈现出明亮的粉色，细细的线条呈放射状向虹膜边缘延伸。在与他对视的刹那，法师引以为傲的精神一败涂地，他的表情变得空白，不自觉地向恶魔的方向走去。 恶魔贪馋地吐出一小截舌尖，尾巴在背后欢快摇摆。 “现在不是你进食的时候，罗尔夫。”阿尔洛说道，他狠狠地按住左手手腕。 恶魔的动作僵住了，随后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迅速在地上蜷缩成小团。在恶魔的惨叫声里，被他诱惑的法师陡然清醒，神色变得慌张起来。 “他……他真的很强……”法师哆哆嗦嗦地说道，“我甚至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梅提亚。”侍卫队涌入星光大厅，将阿尔洛与他驯服的恶魔团团围住，国王终于有了底气，“在王宫里将这样的东西放出来，你太放肆了。” “看起来我的同僚们对驯服恶魔一事不以为意，我就想试试他们的能力。”阿尔洛放开手，恶魔的痉挛停止了，他缓缓起身，不再试图摄食，而是安静地站在主人身后，“我以为宫廷法师团在这里，制服他不在话下，所以才将他放出来呢，陛下。” “看起来是我高估了……”阿尔洛扫过法师团，摇摇头，“好吧，我会将他束缚在身边，不给陛下……和其他人造成麻烦的。” “走吧，罗尔夫。”他招呼恶魔，“我们该离开了。” “罗尔夫……”梅提亚法师大摇大摆地带着恶魔离开了，国王对法师团大为光火，挨了好一顿骂的宫廷法师们缩在一起，对刚才星光大厅里的突发情况进行复盘，“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位法师摸着下巴，思忖道。 “我记得你们家和以前的坎佩斯家交好？梅提亚出身坎佩斯家，你对恶魔的名字有印象的话，是不是这个罗尔夫之前就和他有什么关系？”另一位法师说道。 “梅提亚……坎佩斯……阿尔洛·坎佩斯……我想起来了！”那位与坎佩斯家有交集的法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又恐惧起来，“罗尔夫……是梅提亚还是坎佩斯之前的贴身男仆！” “你是说他一直是恶魔？” “可能性很大……”越是想得深，猜测就变得越可怕，“毕竟梅提亚的母亲身份不明。传说她身份低贱，但却把老坎佩斯迷得七荤八素，这种女人的孩子身边，潜伏着一个恶魔听起来也不奇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兰登·坎佩斯也因为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发过疯吧？听起来坎佩斯家的人都是疯子，坎佩斯的败落也许就是与魔鬼交易的代价。” “你说得对，坎佩斯家的人都是疯子。” 法师们挠挠头，在王宫错综复杂的回廊里走远了。 来自佩弗尔庄园的铁马车扭头返回，尽管回程时连随车的奴隶都坐进了马车，车辙印却浅了不少。罗尔夫靠着马车壁，拿手指关节敲车厢的铁皮，敲击声听起来却不像是金属：“那些王宫侍卫甚至不敢来摸一摸这驾马车。” “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不是货真价实的‘铁马车’，只是木头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而已。”阿尔洛用脚尖踢了踢车厢，向男仆的方向倾身，“对了，这两只角已经可以摘下来了。” 罗尔夫温驯地低下头，任由阿尔洛将他发间的两只小角取下。 “罗尔夫大人，您……您不痛吗？”在车厢尾部挤成一团的奴隶们目睹了摘角的全过程，其中胆子最大的那个发出了牙疼的声音。 “事实上，我没有角。”罗尔夫歪歪头，“为了更符合大家对恶魔的想象，我……取了一对山羊角的角尖，然后还刷了漆。”他从阿尔洛手中接过那对“恶魔角”，大方地递给奴隶们。 “给，戴上它们，你们也是恶魔了。” 奴隶们新奇又惧怕地接过由山羊角伪装的恶魔角，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戳它们。罗尔夫则握住阿尔洛的手腕，苍白的手腕上有一个鲜红色的印记，仿佛是新鲜的伤口。 “术士的诅咒术……还挺好用的。”他想起星光大厅里的疼痛，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真的很痛。” “这是针对灵魂的咒术。”阿尔洛轻声说道，“即使死亡，灵魂也会带上被诅咒的印记，在术士死亡之前永远不能摆脱——你害怕吗，罗尔夫？” “我不害怕。”罗尔夫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揽住阿尔洛。因为唤醒了那罪恶血脉的阿尔洛·梅提亚身形介于男女之间，消瘦的身体可以恰好藏在他的怀抱中。 他低下头，吻了吻主人的发顶：“现在，您的血统得到了全新的解释，并非来源不明的可怕术士血脉，而是从恶魔那里获得了力量——比起闻所未闻的男性术士，人们一定更愿意相信现在的这个版本。他们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这个‘恶魔’的身上，而坎佩斯家也恰恰有一个真的恶魔，即使那些受委托的侦探和赏金猎人也不会查出破绽，一切尘埃落定。” 马车驶入庄园附近的大路，荒芜的田地已经变了模样，青翠的绿色原野上铺展开来，劳作的奴隶见到他们回来，纷纷冲着铁马车挥手。 “是马车！” “梅提亚大人回来了！” “梅提亚大人，今天厨房准备了山羊肉排！很好吃！” “那是因为你喜欢的山羊肉排！” “您看，即使在这些古怪的、夹杂着恐惧与贪欲的流言与传说里，佩弗尔庄园会有一个好的未来。”罗尔夫掀开车帘，经过修葺的高耸城堡已经近在咫尺，明亮的窗口探出柔软的绿色藤蔓，细碎的花朵在藤蔓瀑布间盛开。一只快乐的雀鸟在藤蔓瀑布间落脚，放声歌唱。 ---- 应该是正文完结了！还有个尾声~
第55章 尾声 自冰雪消融，泥泞的道路在阳光的伟力下重新变得干燥结实之后，莫斯提斯地区的贵族社交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恢复了——一个漫长的冬天过去，天气回暖，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交际了。 而在前一年还神秘低调的梅提亚法师忽然一反常态，开始积极地参加各种宴会。 “那位就是梅提亚法师吗，丽萨？”贵族们对梅提亚法师相对熟悉，而大多数家眷直到这个春天，才见到这位在贵族圈子里掀起波澜的法师真容。贵族少女用扇面遮住脸，凑到自己交好的伙伴身边，像一对小鸟似的将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他看起来……也没有多可怕嘛。” 她微微侧过扇面，让自己的同伴顺着扇子的指引看向树荫底下，先前这位低调而神秘的法师几乎全程戴着兜帽，而现在或许是摆脱了阳光的骚扰，他终于短暂地将帽子摘下了一会。梅提亚法师露出了苍白阴郁的面孔，宽大的黑色袍子与恐怖故事里的反派角色别无二致，但本该阴沉可怕的氛围却被他幼态的脸庞和凌乱的深色卷发冲淡了，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点呆。 “哦，绿眼睛黑头发，确实是那个梅提亚。虽然我哥哥总是提起他，但真人看起来太没劲了，不像个男人——你知道的，珍妮，我喜欢高大有男人味的男子……不要绿眼睛的，我们家的绿眼睛已经够多了。”珍妮的伙伴丽萨端详那位神秘的法师，摇了摇头，“比起他，我倒是对他的管家更感兴趣。” 丽萨的下半张脸掩盖在扇子后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她转动眼珠，像是狡黠的猫。她的目光落在梅提亚法师身侧，高大的管家侍立在一旁，即使将全身包裹严实的管家服也掩盖不住他饱满的肌肉；红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饱满的前额与轮廓立体的脸庞。有梅提亚法师作为对比，管家的肤色显得更深，模样正符合那种闺中时兴的爱情小说里出身平平，但威武雄健的男子汉形象。 珍妮被丽萨的想法吓了一跳，摇摇头。“哦，千万别，丽萨。你听说过那个传闻吗？”她压低了嗓音，大半张脸都躲到扇子后方，只留下一个发顶，“据说梅提亚本身只是个半吊子的法师，但是他契约了一只恶魔，从恶魔那里获得了可怕的力量，因此在宫廷法师中占据一席之地。你知道的，恶魔是一种很贪婪的生物，他们会固执地跟随与他们有关联的人类……” 丽萨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你是说，那个恶魔就是……” 梅提亚法师说了什么，管家侧过身，外套开叉的后摆中间伸出一条非人类能够拥有的黑色尾巴。 “喔！”两位少女齐齐发出惊叫。 女孩子们的一惊一乍在规模庞大的宴会中没有激起任何水花，但那条尾巴好像比它的主人更敏锐些，它在管家身后晃了晃，然后往少女的方向倾斜。它轻轻打着旋，像是在诱惑自己的猎物，直到两位贵族少女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全神贯注盯着它看——就在这时，桃心形状的尾尖陡然展开，仿佛雄鸟在雌鸟面前炫耀自己漂亮的羽毛。 “呀！”女孩子们又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 “怎么了呀？”她们的声音太大了，终于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看，那条尾巴……”珍妮倾斜扇面引导视线，结结巴巴地说道。 尾巴似乎很擅长表现自己，它晃晃悠悠，扭来扭去，桃心形状的尾尖展开又收拢，于是四面八方窥视的视线越来越多。也许是有些人扭头探查的动作太刻意，尾巴的主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妥，他回过头，将那个过分活泼的东西抓在手里，弹了一下玩得花里胡哨的尾巴尖。当他再次松开手的时候，尾巴垂落，尾尖抽动了一下就彻底安静下来。 “唉……”丽萨发出一声叹息，“好可爱的尾巴。” “唉……”珍妮也跟着唉声叹气。 少女们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那条有自己想法的恶魔尾夺走了，树荫下阿尔洛从侍者手中取过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嗤笑：“比我想象得要受人欢迎呢，这位……恶魔管家。” 罗尔夫也笑起来：“如果没有您在这里，我也不会得到这些人的欢迎。” “啧，就你嘴甜。”阿尔洛懒洋洋地抱怨，降尊纡贵地将剩下的半块糕点送到罗尔夫嘴边，“吃点好的，闭嘴吧你。” 新晋升的恶魔管家温驯地弯腰，就着主人的手掌吃掉糕点，顺便飞快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在诱惑我？”阿尔洛眯起眼睛。 “是啊。”罗尔夫回应得坦然，“今天您通过巴力公爵认识了他的朋友们，您必须完成的社交工作已经结束了，与其在这里承受他人的打量……倒不如返回城堡放松一下。”
48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