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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着软梯翻过嶙峋尖锐的人造礁石，在男仆的帮助下落到甲板上。男仆给他披上浴巾，并递上一杯热饮。罗尔夫坐在船上喝饮料，流失的热量一点点回到体内，他才意识到自己累坏了——人鱼并非温软无害的生物，他们在性格特性与生活习性方面，同人类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在人鱼习惯的生境下，即使人鱼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在那种环境下的对峙也是对体力和精神的极大考验。 “戴夫，来这边。”乌尔戴上手套，招呼刚刚接下罗尔夫的男仆，“把浴巾铺好，我要把阿尔洛先生拉上来了。”罗尔夫伸长脖子，看到船舷一侧露出了人鱼乌黑的发顶。 抱过人鱼的罗尔夫知道阿尔洛很轻，而且显然他也有意配合，因此即使文质彬彬如管家，也不费多大力气就将人鱼从水中弄到了甲板上。小船微微倾斜是，随后迅速恢复平衡，男仆用浴巾将人鱼湿淋淋的身体和尾巴包裹，拿起另一块毛巾就要给他擦头发—— “让罗尔夫来做。”人鱼轻轻拍了一下戴夫的手臂，“你们只是别墅的管家团队，他才是那个，工作内容是照顾我的人类——”他用手肘半支起身体，抬眼望向罗尔夫，神色似挑衅。 “我来吧。”阿尔洛并不比难缠的工头和发疯的甲方更难应付，罗尔夫喝完了热饮，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主动站起身。 他摇摇晃晃走到阿尔洛身边，盘腿坐下，从男仆手中接过毛巾铺在手掌，托住人鱼的脑袋：“但是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我之前从来没有给人擦过头发……也没有给人鱼擦过。” “擦干就行。”阿尔洛似乎不想与罗尔夫多废话，“反正睡前还要洗一洗……”他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露出尖锐的牙齿，但看起来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反而显得可爱。 罗尔夫替阿尔洛擦头发。 他是真的没有给别人擦过头发，也不知道应该按照什么步骤，只是凭借给自己擦头发的经验，用毛巾蒙着阿尔洛的脑袋，在那些湿漉漉的卷发上一通乱搓。乌尔看着建筑工极不靠谱的操作，几次欲言又止，但被一通乱搓的阿尔洛并没有发表什么点评，甚至还露出了享受的神色，只好闭上了嘴。 “应该……差不多了吧。”在小船划到对岸，在码头停靠的时候，罗尔夫已经换了三块毛巾，将人鱼的头发搓成了鸟窝。他摸摸人鱼的发根，确认至少头发底部已经被擦干了。 “也许你应该帮我整理一下头发。”阿尔洛终于睁开眼睛，“你搞得头发缠在耳鳍上了。” “喔。”罗尔夫笨手笨脚地拨开黑色鸟窝，开始查看耳鳍的情况。 阿尔洛的头发是天生的卷发，长过下颌，几乎垂落到肩膀。那些勾缠的头发先是在水中贴住了耳鳍，然后因为罗尔夫简单粗暴的搓头发技术，彻底缠在了上面。 罗尔夫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缠绕在鳍辐和耳鳍根部的乱发，粗糙的指腹在人鱼精致的非人器官上摸来摸去。 罗尔夫离得太近了。古怪的热意顺着阿尔洛的耳鳍向脸颊爬，人类建筑工的气息在他的认知里逐渐变得清晰。 人鱼的耳鳍承担了听觉功能，但与人类在同个位置的器官相比，它还有极强的感知能力，人鱼甚至可以凭借耳鳍捕捉洋流的细微变化，更好地在海中猎食和游动。而在陆地上，虽然庄园内的生活极其安稳，耳鳍很少发挥它除了听觉之外的作用，但它感知风向和热量的能力确实是一绝。 而且耳鳍本身也很敏感。 “嗯嗯……”罗尔夫的手指捏在耳鳍根部，阿尔洛没忍住发出细细的叫声，鳍扇条件反射地抖了抖。那个脆弱的东西在指间扑扇，于是罗尔夫更用力地捏住人鱼的耳鳍。 “哈……”阿尔洛的嘴唇一抖，身体卸了力气，软成一滩躺在罗尔夫怀里。人鱼躺在罗尔夫的大腿上，看到建筑工俯下身来，粗犷的下颌线与饱满的胸肌在这个角度占满了阿尔洛的视野。阿尔洛感觉自己好像想到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成线条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乱飞，那些场景、声音和气味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粘稠的、斑斓的物体。 “……好了。”罗尔夫终于将人鱼半干的头发从耳鳍上拆下，饱满的人类胸肌和线条硬朗的下颌从他的眼前远去，佩弗尔庄园无趣的天花板重新出现在视野里，阿尔洛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上一个同他缔结契约的人类可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真有意思。他盯着罗尔夫的脸，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痒。 牙齿痒了就咬点什么。阿尔洛并不想、也不擅长压抑自己的冲动——在陆地上的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很多。 “喂，你低头。”于是人鱼命令道。 “我吗？”抱着他的人类有点茫然，但依然驯顺地低下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阿尔洛发觉他的睫毛也很长很密，符合人鱼的审美。 他伸手捏住罗尔夫的下巴，为了适应水下生活而进化出的强健的腰背肌肉群发力，将未着寸缕的上半身送至半空。 阿尔洛咬住了罗尔夫的嘴唇。 ---- 亲亲！ 罗尔夫会有侍寝机会的（确信）
第63章 番外：人鱼（8） 在昏暗的礁石丛中交谈后，阿尔洛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状态，他不再前往东翼楼底层的活动室，而是长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需要进去……呃，阿尔洛先生那里，需要有人帮忙吗？”罗尔夫拿到了自己作为巨额遗产继承人的第一笔工资——或者按照律师的说法，那只是基金收益带来的“零花钱”——钱款的额度令勤恳搬砖混饭吃的建筑工有点手足无措，想做点什么，“或者……有什么力气活我也可以做！我力气很大的！” “不用。”乌尔摇头，“阿尔洛先生更喜欢不受打扰的独立空间，他的房间有完善的设施，能够满足任何需要，我们只要定时给他送饭。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按铃——” 隐藏在别墅吊顶中的音频系统响起，轻柔悠扬，像是这种豪宅自带的背景音，只有在这座宅子里工作的管家团队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这样。”刚完成简单介绍，人鱼就按了铃，连管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吧，那么我们去阿尔洛先生的房间——戴夫，戴夫呢！”住在这里的人很少，连带负责维护的团队人数也不是很多，然而别墅却很大，导致他们时常找不到彼此。 “没关系，先进去吧。”罗尔夫说道，“我可以应付一些力气活。” 乌尔想了想他第一次上工时的状态：“……倒也是。好吧，我们先过去，我在手机上给戴夫留个消息。” 管家在别墅主楼二层的房间门输入一串密码，房门打开的同时潮湿的水汽迎面扑来。 罗尔夫以为他会在人鱼的房间里看见一个泳池，但是没有。除了湿度偏高之外，阿尔洛的房间与普通人类并无差别。他的房间很大，除了卧室之外，罗尔夫还看到了小起居室和书房——现在他能够理解，为什么人鱼可以一直宅在房间里，死活不出门了。 他对别墅的规模理解还是太浅薄。 “阿尔洛先生。”乌尔站在房间门口，身后是左顾右盼的罗尔夫。 “进来吧，我在卧室。”阿尔洛的房间有独立的音响系统，也许人鱼无聊的时候会用它听听音乐。 乌尔带着罗尔夫往卧室的方向走：“简单为你介绍一下，阿尔洛先生的房间有独立的起居室、书房、卧房和卫生间，他通常就在这个范围里活动——前几天你也看到了，以阿尔洛先生的身体，想要外出是多么困难。” “平时我们只在送餐的时候进入这个房间的起居室，然后在下午三点收拾房间——这个时候通常是他的午休时间，阿尔洛先生的睡眠还可以，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噪音，就不会将他吵醒。”管家絮絮叨叨，说得很细，罗尔夫在后面诚惶诚恐地听。 “那我应该把收拾出来的东西放到——” “哦，不用太紧张，保洁的工作纳入管家团队的日常当中。”乌尔说道，“而且以阿尔洛先生的脾气，你也不太可能长时间待在这里。话说回来，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太习惯了。”即使是别墅的客房，也比罗尔夫惯常的生活环境好太多了，“就是……就是床有点太软了……这两天我的后背有点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窘迫，这样的抱怨让他觉得自己身上普通人的成分还是过于明显，与梅提亚这个姓氏带来的上流阶级生活格格不入。 “唔，我的失误，我重新给你安排寝具。”乌尔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太软的床垫确实对腰和背没有好处。” 他们走到卧室门口，潮湿的水汽越发浓重，管家敲了敲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在广播系统里，阿尔洛的声音有些许失真，听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房间门口，人鱼的声音明显倦怠。 “阿尔洛先生。”罗尔夫跟着乌尔走进人鱼的卧室，发现阿尔洛的房间布置得……相当个性。 或许是人鱼习性的问题，阿尔洛的卧室光线很暗，空旷的房间里仅有几盏壁灯提供微弱的照明，所有的家具高度都很低，地面上铺着柔软光滑的地毯，好像被人鱼的鱼尾碾过，留下了潦草的痕迹。 至于说卧室里最重要的家具，那张床，罗尔夫觉得它被称为“巢穴”会更合适，它勉强能看出人类寝具的形状，但更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寝具的中间凹下去，柔软光滑的织物填满其中，里面扔着人鱼的枕头，被子耷拉在巢穴的边缘，是与阿尔洛眼睛颜色类似的深绿。 阿尔洛倚在很矮的矮几旁边，腰后垫着软枕：“我过敏了。”在自己的房间、或者说自己的地盘上，人鱼明显随意许多，睡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他拉起衣袖，给管家看自己的肘弯。 人鱼的皮肤很白，因此手肘处的青色经络与大片发红的疹子分外显眼。 乌尔叹了口气：“都说了让您下水的时候小心一些……我去拿药。”他站起身，离开前向罗尔夫做了个等待的手势。 罗尔夫先是蹲在人鱼旁边，没过一会就累了：“我可以……坐下来吗？” “随意。”人鱼掀起长长的睫毛，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垂落到自己的手臂上。 罗尔夫在阿尔洛身边坐下来，人鱼房间的地毯材质很特别，手感软滑，他没忍住多摸了几下：“很舒服……这是什么材质的？” “我不知道，你可以问管家。”阿尔洛确实不是关心这种东西的性子，“不过这东西确实不错……起码我在房间里活动方便了许多，还不会弄痛我的尾巴。” “说起来，你大部分时候都在陆地上活动？”罗尔夫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阿尔洛的房间除了湿度特别高之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水，“你不是人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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