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莱咬咬牙,以一种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嘱咐道:“刘,你和观灵先走,我和薇芙丽来把他拖住。” 薇芙丽痛苦地坐在血泊中,一只手死死地按压着自己的腹部,饶是如此,她仍分出力气点了点头,倒吸一口气:“先去和接头人碰头,不然我们进不了西诺要塞。” 弥赛亚听见他们细微的谈话声,却并没有动。 他一只手稳稳地举着枪,头微微向一边倾斜,只看向观灵,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他要观灵自己做出选择——他要他心甘情愿地来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儿,他脸上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好似已经被观灵抛弃过很多很多次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只有在他的身上,他才会有那种感觉,一种只有人才会有的感觉——一种爱意与恨意交织缠绵,互相撕扯啃咬。 他好像经历过生生世世的背叛。 观灵的目光与他隔空相遇,前者的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他一时分辨不清,也不想去计较,他只想得到他,将他占为己有。 刘佳怡深谙希伯莱话里的意思,觉得他虽然满嘴跑火车都是关键时刻狗嘴里也能吐出点象牙,因此抓起观灵的手就要跑,却被观灵挣脱了。 观灵目光紧紧盯着弥赛亚,却对希伯莱说:“他不会开枪的……让我和他谈谈……” 希伯莱如遭雷击,不可思议道:“放屁!他是真会开枪把我们打个对穿!” 观灵只是摇头:“让我和他谈谈……” 薇芙丽牙关咬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谈你妈啊,快走!” 眼下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腹部宛如粉碎般的剧痛,一点一点地倚着墙站了起来,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黑色的风衣因为沾了血而显得粘腻潮湿。 希伯莱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知道的……我一直知道干这种和实验室对着干的勾当是活不长的,但是自从斯坦顿杀死了我的父母,我的每一天也都像是赚来的,没有遗憾,”系统被入侵之后,他的视野逐渐模糊,直至一片黑暗,“我只是没想到会死在他小子手里。” 他和薇芙丽背对背站着,以支撑着彼此站稳,但他俩实在是没一个能打的。 观灵缓缓走了上来,站至他们俩的身前,挡在弥赛亚的枪口前,“带他们俩走,我会赶上你们的。” 他并没有回头,然而刘佳怡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的,眼下实在太过混乱,她一直相信观灵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对他有一种恍若下意识般的信赖,因而此刻也毫不例外地选择听观灵的话,一边架起薇芙丽,另一边拽着希伯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里。 他们走后,偌大的商场复归一片寂静,恰如他们刚进来时的那副样子。 观灵和弥赛亚隔着一段距离互相面对面站着,弥赛亚却将枪收了起来,“你知道你不会再和他们回合了,”他抬眸望向他:“你走不掉的。” 观灵没答,兀自道:“你不会开枪的。” “我不知道。”弥赛亚偏头,宛若呢喃,“我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当我不再是实验室的工具,我究竟还能是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为了答案,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目光咬死面前的人,抬脚缓步向观灵逼去,“你就是我的答案。” 观灵轻轻摇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他在那样带有强烈侵略意味的目光下无处可逃,只能将目光移向别处,“我不是你的答案,”他声音沙哑,喉头发涩,“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是意义的源头。” 他喉头上下一滚,猛然间发现已经被逼近墙角而退无可退了,只能最后规劝:“过往不会赋予你意义,意义诞生于当下每一瞬的感受,”他抬头,对上湖蓝色的双眸,“弥赛亚,你是你自己,仅此而已。” 可是,弥赛亚好像全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当把观灵逼近角落,他好像才终于有了那种“这人确实跑不了”的安全感,也才敢稍微松一口气仔细地看看他。 他颤抖的手拨去他额前细碎的长发,几乎以一种虔诚的,卑微的姿态,全然没有刚刚那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兀自呢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冥冥中他知道的: ——我为你而存在。 他那样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地去描摹观灵的眉眼,就好像哪怕用一点点的力他都会碎掉一样,后者轻轻闭上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惊心动魄。 “弥赛亚,”观灵突然出声睁眼的瞬间,他伸手抚上弥赛亚的眉心,弥赛亚恍如惊醒,还没来得及后撤却感觉身体好像被固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分毫,他抬起的手停止在半空,看见观灵以一种悲悯而又深情的目光凝望着自己。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观灵,似乎不相信观灵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背叛了自己,回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觉得那里面依稀是有爱的——还是他的一厢情愿呢…… “弥赛亚,”在意识脱离掌控的最后一秒,他听见观灵轻轻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带有零星温暖的指尖覆在自己眉心,散发出丝丝暖意,耳边传来如同呢喃般的细语声,夹杂着吐息时的温热,“再等一等,还没到时候。” 下一秒,观灵的指腹处银光乍现,他感到眼前一黑,意识彻底脱离了身体,就好像这副躯壳的所有感知系统在这一瞬间全部宕机,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被观灵一把稳稳地托住。 倚靠着一个墙角,他将弥赛亚轻而缓地放倒在地上,就好像他只是暂时休眠了一样。 然而做完这一切,观灵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似乎是比刚从实验室逃出来更加苍白,他的呼吸有些错乱,又似乎就连吐息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他脚下虚浮,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差点没能站稳。 倚着墙根,他稳住身形,后脑勺贴着墙壁仰起头,因为有天光从废弃商场破败的屋顶渗漏进来,他于是透着那个洞口望向天空。 我对不起他,观灵突然这么想。 就在此时,商场正门口传来希伯莱的叫声:“观!”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商场里,手里拿着一把已经上膛的霰弹枪,翻过破玻璃窗一阵风似得跑了过来,“你在哪里!” 刘佳怡似乎已经破解了入侵病毒,恢复了他的意识系统,让他得以连跑带跳地在商场里四处乱窜。 观灵咬咬牙挺身站了起来,稳了稳气息,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你没事吧!”余光瞥到观灵,希伯莱扛着霰弹枪,单手撑着栏杆,翻过围栏就朝他奔了过来,边说边架起手中的枪,“弥赛亚呢?那小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观灵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侧开身子让出那个角落,希伯莱就见弥赛亚低垂着脑袋,神志不清地倚靠在角落里,和刚才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靠……”希伯莱叹为观止,“他……不是……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上前抬脚踢了踢弥赛亚,见他确实没什么反应,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要知道,如果弥赛亚确实还清醒着,那就算自己手里有枪,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观灵摇摇头,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弥赛亚,转身就要走:“走吧,我们还要去找接头人。” “来不及了,”希伯莱快步跟上他,“薇芙丽的情况……她撑不到西诺要塞了,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给她治疗。” 观灵停下脚步,“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希伯莱摇摇头,“刘毕竟也只是百臂师,我们必须要尽快找一个义体医生,你看,她的五脏六腑都是仿生器官,好用的时候那确实是好用,可是弥赛亚一枪打烂了她的左腹,可能会连带着整个仿生系统全部停止运行,到时候会非常棘手……”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商场,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天际,残阳如血,染红了整片天空,观灵双眼微眯,“来不及了,”他与希伯莱对视一眼:“就算到西诺要塞,也赶不上和接头人碰面了。” 希伯莱长叹一口气,两人向停在路边的卡车快步奔去,“眼下是回不了西诺要塞了,只能先去海因杜姆给薇芙丽找家黑诊所,”他俩的步伐溅起道路上的沙石,瞬间扬起一片烟尘,“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也许可以直接找到坎瑞,据可靠消息,坎瑞就在海因杜姆的一家黑诊所里改头换面生活。”希伯莱挑眉望向观灵。 “找到他,我们就能找到曼德拉大脑数据的下落和当年南方实验室大乱的线索。” ---- 我来啦!!!
第61章 海因杜姆 车开到海因杜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鉴于从荒原开往西诺要塞和海因杜姆的路程是差不多的,事实证明他们没有回西诺要塞其实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希伯莱拎起路边废弃加油站的加油枪,不过显然他运气不是太好,枪口里滴出一两滴液体后,再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叹了一口气将油枪塞回去。 “一切都是在碰运气,观。”他歪头看向身旁站着的观灵,托着下巴郁闷道:“薇芙丽没什么朋友,仇家倒是一大推——得益于她还在BID时的雷霆手段。” “刘现在还在联邦十大黑客通缉榜上挂着呢,稳居榜首。” “至于我嘛……更别说了,我们家现在就是个大笑话,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没有人能帮我们,我们所有人走到现在全靠自己。” 他坐在积了厚厚一层沙土的台阶上,仰头靠在身后的自助加油机上,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我们拿什么和实验室继续斗下去啊……” 观灵沉默片刻,和他并排坐在台阶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他想查清当年南方实验室暴乱的真相,想查清白塔实验室背后的阴谋,于是一直在和希伯莱顺藤摸瓜地找寻当年的线索,不论是曼德拉数据还是坎瑞,他们都好像一片片破碎的拼图碎片,没有办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一切都太冒险了。 观灵几欲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下,末了他只能哑声道:“对不起。” “什么?!”希伯莱原本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说什么呢?!” 观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接上话,只见希伯莱一改他那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模样,非常认真道:“你说什么对不起?” “我们几个人,”希伯莱用手点了点人头,“我们几个人难道是因为你才落得今天这个境遇的?不是吧。” 他说:“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大型的迷幻剂,设法将可怜人逼上绝路然后进行招安。白塔垄断了从民生民用到医疗生化以及一切你能想到的东西,现在甚至想要取代联邦政府,先是取缔BID部门,然后呢?斯坦顿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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