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院前,一群人正在一瘸一拐地清扫院子,一句怨言也不敢有。这自然就是黄世贤他们。在接受完打扫院子的惩罚之后,他们还要去教礼堂领罚。 院后,茂盛的梧桐之下,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正是小落。 时青旻绕着小落走一圈,用鼻腔叹口气:“这孩子,死去已经多时,妖物附身,特地来试眠星的。眠星现在法力灵力渐长,这些事越发藏不住。如今我还可以镇住他,日后就……” 时青秋背着手脚一踮一踮。 时青旻说:“这么久了,怎么,这孩子身边的人无一发现?是哪一堂的?” 时青秋低下头:“是我春医堂的。” 时青旻脸色一变:“时青秋!” 时青秋应声而跪:“掌门息怒,领事知错!是青秋不察,致使妖祟上山,潜伏于我谷中弟子身边,险些伤及入门弟子性命,甘愿领罚!” 眼看自己的台词都被抢走,时青旻一时半会儿没有新的词,只好干咳一声:“念在你及时赶到,算将功折过,一会儿去配了药给眠星,再去寻了万户堂朵影影,细细排查过一番去。后续还要你调查小落如何被附身的,去吧。” “时扒皮,一个人当好几个用……”时青秋嘀嘀咕咕站起来。 “你说什么?”时青旻听见了。 “我说你不心疼我!你要累死你唯一的妹妹!” “我现在是掌门!” “咋啦!你是掌门就不认我这个妹妹啦!我要燃犀香告诉娘去!” “那我还告诉爹说你骄纵呢!” “他们恐怕下一世都开启了,二位。”安伯站在后门笑眯眯打断两位。二人慌忙行礼,安伯也向时青旻行了礼,才走过来:“原来青旻你的少年气,都在妹妹这儿。接着吵吧,我太喜欢看小朋友吵架了。” 两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时青秋带了小落准备先回春医堂,才走几步,时青旻叫住她:“无礼,还没有告退,怎么就走?” 时青秋放下小落对安伯恭敬行礼告退,然后托起小落对时青旻一皱鼻子:“大坏蛋哥哥,再!见!”转头就跑,几个闪身已经不见了。时青旻气得扬手准备追,远远的听见小姑娘在笑:“你打,你打,你打死我你就没妹妹了!” 安伯憋着笑看时青旻把头发捋了好几遍才把自己毛捋顺,平静下来摆摆手:“师叔见笑。”安伯也摆摆手:“看你这般,我便放心了。我去捉了那几个孽畜领罚,你去照顾你徒弟吧。”
第6章 礼物 里卧的床上,时眠星正静静躺着。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也已经被上过药。时青旻医术比不得时青秋,但眼前治一治倒也有效。时青旻坐到床边,握住时眠星的手,闭眼,掌心的药力缓缓送入人心脉。 涓涓冷意沿着手指流入心脉,依旧火热翻涌的气血逐渐降温平息,时眠星也逐渐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自己师父温和毫无怪罪,又充满心疼的神情,不由得懊悔起来:“师父,我…又闯祸了。我实在该罚,罚什么都好,别的不求,只求师父不要恼我。”他抿抿嘴,稍稍弯曲了指节,指腹在时青旻手背上轻抚,“师父,我,我隐约记得对师叔他们起了杀心,他们是不是已经死在我手中?” 时青旻是想生气的,最终还是不忍心,平心静气地给人把手握好,等人气血全部平息才松了手,拢了拢袖子:“我罚你?定不住,又拴不了,骂不得,打不得,撵不得,我奈你何呢。他们扫了院子,去教礼堂领罚了。” “师父……他们没死,我就不管了。我今日下山,是想去谢二狗的,他陪着我一直在山下卖艺赚钱,谢了他我这几天便不要去找他玩了。”时眠星坐起来,翻开自己的枕头,拿出了一支白玉簪来,“过两天,师父十九生辰……这是我这月余,偷溜下山,卖武艺赚钱买下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可也触手生凉。平日,师父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我,自己都不曾添置什么。”说着,他跪在床上,捧着玉簪,可怜巴巴地看着时青旻。 早在玉簪出现时,时青旻便怔住了,想生的气已然抛诸脑后;再看这眼神,更是软了心肠,低下头让时眠星给自己戴上簪子,然后坐直了让他看。 时眠星露出了纯真的欢欣笑容:“好看。果然最配师父了,同我日夜所想的一样。” 时青旻站起来,拆了头上的两枚簪子,重新挽了发髻,只用白玉簪簪好,又转身去了自己衣柜前,挑了挑,手指搭在其中一身月光白的衣服上,闭眼间心念一动,便换在身上,又捡了一枚红色长流苏红玉佩戴上:“你这簪子买的真是糟糕,不好搭配。” 时眠星坐在床边晃脚看他更衣:“师父本就是极好看的,方才那身清新脱俗,这一身又多了几分儒雅。簪子也是点缀的恰到好处的。师父,再过几年,等我同你生的一般高了,就让我做正式入室弟子吧。可以照顾师父起居,为师父挽发更衣。” “这是佣人做的,你不必来。你有更远大的前途,和更重要的事。”时青旻走过去,蹲下来仰视他,“眠星。有一天你会站的高高的,不用我蹲,你也会俯视师父的。”时眠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师父,等到那一天,我的病是不是也能治好了。我不想…变成怪物。” “眠星,你不是怪物,是强大。你身体里的力量,宛如世间最厉害的骏马,有谁都比不上骄傲。可是,你也知道,最厉害的马驯服起来都很费劲,你现在,也只是不会驾驭它而已。你还记得上次北易寨三师叔驯天马,结果摔下来的事么?现在还一瘸一拐呢。”时青旻抬手刮一下时眠星鼻子,“可不许告诉别人这件事,尤其是他的弟子们。” “那,我是骏马,师父就是驯马的人吧。”时眠星放松下来,手指捻了时青旻一缕头发玩,“不过,要是师父也被我摔下来,我宁可不做什么骏马,做头猪也比骏马强。” 时青旻被逗乐,笑起来捏捏自己小徒弟的脸蛋:“你要是猪,那师父就切了你,做红烧肉吃。你要是骏马,我也没有马鞭,只好借了你师姑的九节鞭,天天揍你。” 时眠星跳下床扑到他怀里,俯在时青旻肩上咬耳朵:“旻哥,等我再大些,就娶你当老婆。绝对不会把你留给师姑那个凶女人的。” “一派胡言!”时青旻腾一下站起来,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是一派胡言,正在此时,外面哭爹喊娘的一片嘈杂,转身出去看时,黄世贤解了外衣,内衬后背上几条血痕,非要冲进来,正遇上时青秋过来,两个人门口吵了起来。看着时青秋叉着腰一个脏字都没有的把对面骂了个狗血淋头,时青旻忍不住偷偷摸摸赞同了一下自己的小徒弟,然后干咳一声,让两个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等二人行礼毕之后,才轻声而温和地问:“怎么了?” 时青秋把手一背往边儿上一站,显然并不准备先发言;于是黄世贤往前一步扑跪在地上,张嘴便是泣音:“掌门师兄,我要挨二十鞭,二十鞭啊!我实在冤屈,来找您,还让师姐拦着,我……” “你是说,污我门庭,联合妖祟,伤我徒儿,因这三项罚的二十鞭么?”时青旻带着笑意缓缓地问。 “我……我委实不知那是妖邪……不知者不为怪啊!” “所以只有二十鞭。” “但是那小子……” “放心,师弟被我座下尚在万户堂同众多新入谷弟子一同学习的弟子打的落荒而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黄世贤突然噎住了,面色难看起来。时青秋靠着门框笑起来:“也不想想掌门是什么人,这里是用狗血就能压住的邪祟就能来的地方么?真不知道这是来除邪,还是……”话音刚落,黄世贤当即跪下:“属下知错。” 时青旻笑容不改:“回去吧。今日之事,知者不可再多,可好?” 黄世贤点着头出去了,时眠星在里屋听的真切,笑的开心时 ,时青秋送了药进来,上炉煎着,叮嘱他要注意火候,时青旻也进来要他吃了药等自己回来吃晚餐,他都一一应了,目送二人一同去了,乖乖搬了小凳子坐在药炉面前给自己煎药。 另一边,进了春医堂的后厅,转过回廊,进了小小的停尸间,时青秋才开口:“这妖祟,是用东旸谷的法术,混进来的,所以一直未有发觉。身上的咒,是必死咒,这种咒法我倒是不曾见,只是探知所需之后,就会死去……总之,这家伙背后的主使,已经知道了自己要知道的。” 时青旻拧着眉毛,绕着小落看一圈才开口:“如此,需要调查一下小落所在的村落。” 时青秋说:“就是前几日来报,被魇魔所困,几乎屠村的那里。” 时青旻愣了一下,他想起前几日有线报说那里发现了大量打不完的魇魔,怀疑是找到巢穴,但是明明仗军堂的领事汇报,都说有信心……看来过几日还是要寻时机下山一趟。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眠星,眼下,都说不清了。 “你还要把他留在身边吗?”时青秋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青旻抿一下唇,淡淡地回答:“留。”
第7章 登云 盛书院,是东旸谷的藏书之处,院子不大,却有三所高阁在此。中间的自然安放着东旸谷的历史典籍,左侧是各类功法秘典,右侧的小阁楼,常年上锁,无人进去。巡查的人来此,也是扫一眼,看着门锁没动,也就走了。 今日不同,巡查的人来此,一眼就看见门锁开了。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一推门就听见了脚步声——有人!他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拿起手中单锏,鼓足勇气冲进去,大喝一声,又一下子敛了声:“时领事,您怎么在这里啊?” 时青秋站在楼梯上嘿嘿一笑:“掌门令我在此查阅些典籍,无碍,你去吧。” 巡查之人松口气,转身要走,就听到咔嚓一声,立即回头,才发现时青秋手上还有一串糖葫芦,冷汗忍不住又冒了出来:“时领事,您知道,盛书院不允许吃食的,您这……就是掌门允您来此,也不会允您在这里吃东西的。”时青秋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糖葫芦交了出去,打发走了巡查的,她转身噔噔噔上楼,叉着腰不甘而愤怒地低低吼了一嗓子:“时青旻!” 时青旻一手拿着一册竹简,一手拿着一串裹了白芝麻的糖葫芦,无辜地看着她,嘴里又嚼一下,就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时青秋劈手上去抢糖葫芦:“馋不死你!你赔我糖葫芦!你刚才怎么自己不下去呢!我好心好意买两串你就这么坑我!” “我是掌门。”时青旻面无愧色,松了手,糖葫芦悬在空中,灵巧地躲避着时青秋,“你较我下山方便,改日再买便可,我实在许久不曾吃这家的了,糖浆金黄,山楂新鲜,酸甜可口,裹了芝麻又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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