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哼笑着,拿手指了指林祺东怀里的娇姑娘。 “陆姑娘蕙质兰心,满心都为你打算,有她在侧,也算是你撞着了破天的福气。” 林祺东抿着嘴轻笑,连连点头,“是我八辈子积德,这辈子才遇着了她。” 陆翩然遭了夸,俏脸一红,又往林祺东怀里缩了缩,林祺东捏了捏她的手,把人揽得更紧了些。 啧,更酸了。 我轻咳了声,移开眼,说:“近些日子且先将她安排在此处,本尊派人来看护着,待武林盟会过去了再做打算,本尊有吩咐便再派人去凤阳驿唤你。” 我掏了钱袋子丢在桌上,“这是给你们的傍身钱,待你们成亲之日,本尊再为你们送份大礼。” “一份顶顶大的礼。”
第30章 他死与本尊何干 我将陆翩然带走,魏青势必要寻,怕那些狗顺着味儿寻到别庄来徒生事端,便留了泠鸢在此看守。 泠鸢倒是并无异议,只是在我临走之前与我提起了盟主府药锅子里的药。 “那药已熬得了,若是再放着只怕药效不好,主子等会儿便差人送去吧。” 一提起这个,我立刻就想起了温喻之那张看似纯良却处处虚伪的脸,当即便倒足了胃口。 我轻嗤:“药效过了便拿去浇花,他是死是活,与本尊有何干系。” 此言一出,不光泠鸢,连雪蛟几个崽子都齐齐愣住了。 九阙最先回过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我:“主子,你终于开窍了!” 钦北和雪蛟未说话,但从他们欣慰的神色来看,显然跟九阙是一个意思。 我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几个夯货四散而去。 我拉缰上马,抬手掩了天边高悬着的刺眼艳阳。 “回谢府。” …… 到了谢府,我将那三个崽子全拘到了我房里。 他们在我面前跪下,脸上皆是疑惑,显然不知我此举为何。 我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饮下后,眯眼看向他们,“你们几个可知错?” 几人面面相觑,眼里尽是清澈的愚蠢。 九阙胆子最大,挺直了腰做起了出头鸟,“属下几个愚钝,不知自己何处有错,还望主子明示。” 我挑了挑眉,“你们当真不知?” 九阙还欲狡辩,我扬手截住他的话音,倾身凑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尊再问一遍,你们,当真不知?” 他们没出声,低头做起了鹌鹑。 我等得烦了,将茶杯扔在他们面前,砰的一声摔个粉碎。 发觉我真恼怒了,三人骇然。 钦北膝行过来,以额贴地,跪伏着道:“主子,属下等知错了,还望主子恕罪。” 我一脚踢在他的肩上,连连冷笑:“你们不是说不知有何罪过么,如今怎么还认起错来了。” 钦北被我一脚踢翻了,跌到一边,却仍是又爬过来跪在了我脚边。 他塌着腰跪伏,仰起头来瞧我,眸中闪过丝纠结,“属下愿说,但还望主子莫要发怒。” “说吧。”我捻着指节,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道。 钦北抿了抿唇,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缓声为我道起了从前。 ——腌臜混沌的从前。 在他口中,我成了色令智昏的庸人。 为了给萧祁疗毒,我三天两头往望山寺跑,几乎将幻胥宫里头的奇草珍药都掏了个干净。 为了帮黎楚川平黎家夺位之乱,我私动血鹤军,险些被老皇帝砍了脑袋。 温喻之心思阴毒,为了算计他的庶哥,撺掇我屠净了他庶哥管辖之下的城池,惹了温家主发难,还是谢镇山出面才勉强将此事压了下去。 我对他们掏心掏肺,结果呢? 听闻我得了后沙藏金的地图,三人明里暗里的索要。 得我回绝之后,温喻之与萧祁私底下勾结,放出风声,引魏青来害我,趁乱将幻胥宫翻了底朝天,险些害了泠鸢的性命。 黎楚川虽未出手,却作壁上观,任我被人暗害,说我受伤跟他有一分关系,倒是也没错。 这些我在那梦里看了个七七八八,但此刻从头至尾听上一遍,还是觉着心中郁结。 “原来尽是些狼心狗肺之辈。” 我低低地笑,笑从前的我识人不清,笑遭那一难也是自个儿活该。 笑着笑着,我便觉得头昏脑胀,一下子跌坐了下来。 几人一惊,纷纷过来扶我。 我晃了晃头,拂开钦北的手,揪紧了他的衣襟低问:“如今,后沙藏金的地图可还在本尊手里?” “属下怕那伙人贼心不死,再前来寻,便送去了朝云公主的长乐仙府,如今尚在她手中。” 我沉出一口气,恨得浑身打颤,心里头敲定了一场毒计。 “务必看好了,日后还要靠它来做饵。” 我咬牙狠笑,一拍桌,将紫檀木桌拍出一道裂缝,“这些算计,本尊得一点一点都给他们还回去。” 我话音落下,忽闻几声抽泣。 我偏头看去,发现钦北眼圈红红的,含着两泡泪,断线珠子似的落下来,好一个凄惨的模样。 得,这是那软心肠的毛病又犯了。 “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受了委屈。”我笑着伸手拭他的泪,沾了满手的湿。 钦北看了我一眼,忽然扑上来,伏在我肩头大哭,“属下是替主子委屈。” “本尊知道你尽心,本尊知道。” 我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哄这厮,只得轻拍他的背。 我给站在他背后的九阙递了个眼神,九阙会意,顶着通红的眼圈,上前来将钦北从我身上撕下去,拉着人往外走。 钦北哭得肝肠寸断,直至出了门,都还隐约能听见他的呜咽。 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抬眼看向雪蛟,“憋回去,你若是跟他们似的哭哭啼啼的,今日便别吃饭了。” 雪蛟一扁嘴,十分委屈,“怎么他们哭得,属下就哭不得,主子偏心。” “偏心个甚,本尊若是偏心,你早就被打发回去烧灶台了。” 这话真不是吓唬雪蛟。 我挑在身边跟着的人尽是些聪明的,唯独带了雪蛟这个楞木头,若非他不是我从小养起来的,早就被我打发走了。 雪蛟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小小撒了个泼便也止住了。 他看了眼我肩上的泪渍,说:“属下去拿件衣裳来吧。” 我摇了摇头,“不着急,本尊还有旁的事要吩咐你。” “你亲自去将泠鸢熬好的药给温喻之送过去,不必多说什么,送去了便回来。” 闻言,雪蛟一楞,转瞬又笑,自以为聪明道:“属下明白,属下必定多多下些断肠散进去,给那厮好好喝一壶。” 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我也笑了起来。 我往他头上拍了一下,“莫要动手脚,只送去便好。” “为何?”雪蛟一脸懵懂地发问。 还能是为何。 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死是最轻松的那一种。 从前的我被他咬着脖子喝血,一包断肠散就了结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我将这档子事掰开揉碎了讲给雪蛟听,他听了个囫囵,扭身出了屋。 我叹了口气,也随着他出房。 行至院外,我与他分手。 他去厨房取价值万金的药,喂那凶恶的豺狼,我去书房找谢镇山商议良策,猎这骨软筋麻的狼。 像是料定了我回来,谢镇山将我素日爱喝的茶都备好了,就摆在桌案上。 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又踱步至他身后,伸长脖子去看他捻着狼毫所绘大作。 霜华漫天,满山寂籁,只有那红衣美人是唯一的艳色,他只静立于其中,便好似裹挟了满身的春。 美人眉眼生动,恍若生人,足可见下笔之人倾注了多少情在其中。 我偏头看谢镇山,笑吟吟道:“叔公这是又想我师父了。” 谢镇山笑着搁下笔,“斯人已逝,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叔公这是在哄我,若是真放下了,又怎么会每日都画,还将这悲画贴个满墙。”我放下茶杯,从他手里扯出画,啧道,“叔公这画不错,但仍是有些不足。” 谢镇山斜眼睨我:“卖弄文墨卖弄你叔公头上来了,你且说说有何不足。” 我将画纸拍在桌上,指着师父身边的空地道:“这一左一右可还缺了倆人呢。” 我弯下腰,将脸往谢镇山面前凑了凑,“我呢,叔公呢,怎么不一同画上。” 谢镇山白了我一眼,将我的脸推远了些,把画从我手里抢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在旁侧。 “莫废话,赶紧说正事。” 我哼笑着应下,搬了凳子来在他身边坐下。 我道:“叔公,玄之今日去了别庄。” 谢镇山点头,“这你同我说过。” “那叔公可知玄之此番去是为了谁?” 谢镇山不答,只铁掌蠢蠢欲动。 为了不再挨上一巴掌,我也不再卖关子,“我将陆翩然接过来了,现下就安置在别庄里头。” “陆翩然?哪个陆翩然?” “名震京华的才女陆翩然,林祺东的心上人陆翩然。” 谢镇山皱眉,似在思索我此举何为。 我是在谢镇山手底下长起来的,他最是明白我的脾气秉性,不过片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原来你说的那人选就是他。”他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笑过后却又有两分担忧,“不过他是修罗门的人,他能忠心于你?” 我微微一笑,“他将陆翩然看得比什么都宝贝,抓牢了陆翩然就是抓牢了他,这道理魏青都明白,更遑论是我。” 谢镇山点点头,又朝我轻扬下巴,“你这小子找我肯定不只是要说这事,说吧,还有什么事要老夫出面的。” “无事要叔公出面,反而是要叔公事事都不出面。” 谢镇山被说的一愣,“我若是不出面,武林盟会上的试招怎么办?” 我支着下巴,好整以暇道:“叔公事事皆以我为先,如今叔公无暇,我这做侄儿的理当代劳才是。” “原来你打的是这一层主意。”谢镇山哼笑着撩起眼皮瞧我,“也罢,就依你的意思,若是那帮老头子有什么不忿了,你只管叫他们来找我谈。” 我颔首,站起身来对着谢镇山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多谢叔公。” “还谈不上个谢字,你小心着些便好。” 谢镇山又问:“可还有事吗?” 我摇了摇头,“无事了。” “无事了便滚,别扰了我清净。” 凶巴巴地叫我滚,其实就是嫌我在旁边,他不好对着师父的画像掉眼泪。 这种情况我碰着了多回,心下明了,笑吟吟地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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