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杜隐倒是很诚实,但还是快步跟上爱德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外婆保护了他太多次,这回,他也想为外婆勇敢一次。 好在他平日里有收纳的习惯,能用上的、有用的符纸他都塞在身上,还有那本无名书。 只是不知这次敌人到底多危险。
第8章 神谕 “Inde genus durum sumus, experiensque laborum, Et documenta damus qua simus origine nati.” “从此人成为坚硬物种而历尽辛苦,给我们证明我们是什么来历。” 杜隐站在原地听着这里寒风呼啸的声音,耳畔却回荡着这句话。 这里常年多雪,与境外的气候不同,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这片阴森的雪域迷城,人们充满对未知的迷惘与恐惧,透过深邃缠绕着躯体,包裹着,吞噬着这片大地。 积雪的山峦粗犷而冷峻,连绵起伏。其间的岩石耸立在陡峭的山崖上,诉说着无声的故事,就像深沉的智者。成群山峦的海拔非常高,好像升入云端,俯瞰大地。 “爱德华……” 杜隐悄悄挪步,不由自主地靠近爱德华,小声开口:“你有没有闻到……” 爱德华的瞳孔骤然一顿收缩,由于速度极快,所以并未被杜隐觉察,他敏锐地捕捉着周围情况,镇静回答:“是血。” “血……难道……” 杜隐正喃喃自语,忽然发觉从戒指中发散出一道白色的光束指向着西北方向,似乎在与什么暗相呼应着,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行。 一路上他们未曾遇到凶猛的野兽,也没发现什么尸体。想来此处本就偏僻无比,人迹罕至,更何况气候寒冷空气稀薄,寻常人类不会深入此地。 难道……他们即将遇到的,会是真正的血族么…… 很快,二人便到了那个在地上画着类似法阵的雪域中心,站在中间阵眼的红发女人好像一直在等候他们到来。 “Welcome back.” 她豁然睁开双眼,杜隐看到她眼睛的一瞬间直接被吓得后退一步,那对眼睛没有眼球与眼白之分,布满血红。 “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杜隐壮着胆子冲她大吼,眼前之人扑面而来的气场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看到外婆与另一个女人被绑在树桩上,依旧陷入昏迷。 爱德华侧臂拦住杜隐,怕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他的视线锁定在那个白发女人身上,眉头紧锁,却不敢轻举妄动。 红发女人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杜隐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昂首,高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的主人,就快要苏醒了……” “什么意思!?你的主人是谁!?” 那女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将杜隐的话听进去:“特悉尼那家族与您的恩怨,马上就要结束了……” 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很多身穿黑色斗篷的男男女女站在周围各个阵眼,而外婆与波妮身边的黑衣人正准备将十字刀插进他们身体。 杜隐忍无可忍,直冲而出并向他们甩出焚天符咒,夹杂其间的一枚银制圆珠则径直击中将要袭击外婆的黑衣人。 爱德华停留在原地,并没有像杜隐一样冲动。 但等杜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中了计。 原来,法阵真正的启动者,是杜隐。 一时半刻,雪忽而骤紧。从他迈入法阵的那一瞬间,地上的图案如同被点燃一般发出猩红色的光芒。 顷刻间从法阵迸射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散发着神秘的光,困锢着魅惑的灵魂,饮尝着罪恶的血液,盘旋于上空。 “隐!” 怎料还是晚了一步,杜隐被地里伸出的黑色光束锁住四肢拖拽悬空,戒指掉落在地,外婆似有感应般渐渐恢复神智,看到此情此景,她失声大喊道:“小隐!” 爱德华准备冲进法阵时却被四周的结界射出的强波逼退,无论内外发生什么状况,另一木桩上束缚的波妮始终没有反应,更没有清醒过来。 “谁让你来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让我省心!” 外婆悲愤交集却又无能为力,这是杜隐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外婆仿佛是大罗神仙转世,能斩妖除魔替天卫道,但怎么…… 今日甘愿束手就擒。 “外婆!我不明白!” 杜隐用尽全身气力喊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这些黑色的力量源在侵蚀着他的灵魂,吞噬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一同拽入地狱。 外婆见杜隐正在被黑暗包围,她深知仪式一旦启动便无法终止,但她决不会允许杜隐深陷这无妄之灾中。 与此同时,从地面之下的阵眼中心处向上延伸出一颗红色的骷髅头,红发女人将它高捧在手心,此时不知她在念叨着什么咒语,在场所有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从上到下压制跪在地上,如同迎接新君的归来。 危急关头,外婆用随身携带的银剑切断枷锁,然后划破掌心,让血液再度逆流进阵法,只不过这次,她用了女巫禁术,加速了生命终止的进程。 白女巫与黑女巫同宗同源,殊途同归,都是以自身本体作为链接,连通此世与彼世。 特悉尼那家族所受到的诅咒虽然没有破解之法,亦没有苟全之策,但,最终唯有同归于尽。 “什么情况!?” 红发女人手中的骷髅俄然间分裂成碎片,随即化为红色的细砂归于尘土,见此情景,她脸上的欣喜瞬间僵硬,直至扭曲。 “主人!” 她痛苦哀嚎,双眼死死盯住被缠绕的杜隐,瞬间转移到他的身后,正准备了结他性命的刹那被外婆甩来的银剑切断了手。 杜隐意识越来越模糊,感官退化速度极快,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异动。 红发女人瞬移到外婆的眼前,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狰狞可怖,她露出尖利的长牙,讥笑着:“低贱的人类,胆敢试图忤逆神的意志。” “特悉尼那的圣女和圣子会庇佑我族,你们……不过是见不了光明的魔鬼!”外婆啐了她一脸,用浸泡过圣水的桃木桩插进她的心脏,却没能成功杀死她。 杜隐的意识最终战胜了黑暗与魔鬼,当他眼前的重影逐步退去时,看到外婆的心上插了一把红色的十字架。 “不!外婆!” 杜隐恢复神智顿然如受晴天霹雳,一时难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但他目前无法挣脱那些黑色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在他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红发女人缓缓走向他,从她手中凭空变出一把红色的弯刀,皮肤还残留着被溅上的血渍。 “你的血液……当真是令我欲罢不能……”说至于此,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即便你是主人的猎物,也未尝不可……”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还不等他说完,对方霎地闪现在他的面前,右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面容狰狞可怖。
第9章 诅咒 杜隐瞬间感到无比窒息,脸骤变为紫红色,仅凭人类力量的他根本无法与血族抗衡。 难道……自己马上就要去与外婆团聚了吗。 他的意识再度变得模糊不清,嘴角溢出流下的血液散发着一阵特殊的香气,仿佛穿透了世界的界限弥散在久违的空洞之中。 冰雪,掩盖着消失的白色蔷薇花,那一朵朵被血液浸染的花早已凋零、风干并遗落在世纪的角落。 “泊瑟芬·特悉尼那。” 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呼唤声,泊瑟芬……是之前梦中出现过的那个人。 可是,这个正在说话的女人又是谁? “难道……我已经死了?”杜隐在心里问着,但是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 他的四肢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旦动弹马上就会体验到锥心之痛。他令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来被忽略掉的爱德华。 他会不会已经…… 不! 不会的! 他宁可牺牲掉自己,也不希望把爱德华再牵扯进来,在阵法中的波妮姨婆显然早已经被折磨得离世,恐怕爱德华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就像他还不愿相信外婆已经被杀害的真相。 他就算是死,也得在死之前先为外婆报仇。 刹那间,杜隐感觉大脑就要膨胀得爆炸,他甚至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在被敌人实施电刑。 全身就像有电流交错通过,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被炙烧了一样,走过手腕、走过脑神经、通过血管走入骨髓…… 躯体好似沸腾,耳畔响着轰雷的声音,眼前一片黑暗又猛然出现光明,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晦明交变。 渐渐地,他失去了身体的束缚和重量,意识似乎飘离了自己的躯壳,这更像是产生了幻觉正飘向另一个世界。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冥冥黑洞吸入其中,独自处在一个空间里就像飘浮的羽毛一样轻盈。 这种感觉就像站在宇宙的彼端经历着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着这种安详与轻松的状态,但是身体的猛然搐动让飘忽的灵魂有了一瞬间分裂的错觉,他再一次拥有了触摸的真实感、体验着来自地狱一般的折磨。 全身仿佛经历冰火两重攻击,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猛烈燃烧就像即将要爆炸了一样。 疼痛使他的血丝充斥双眼,浴火燃烧在瞳孔间,他感觉喉咙好像被炙烤着仿佛能喷出一团火焰,冷汗从他的皮肤表层上滑落下来,他有种死亡的压迫感。 “你还能再逃避多久?” 谁在说话?! 他自觉精神错乱,没有听见后面的字,也许是其他的话,也许……是一个名字。 从心脏向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红色渐渐褪色为幽蓝状,他绿色的眼潭掠过蓝色的阴影,瞳孔收缩,汇聚成一颗墨蓝色的珍珠。 “啊!!” 杜隐忽然仰天高呼,从体内向外发散出一股极强的冲击力直接震碎了法阵的力量及周围的结界。 红发女人正准备咬下他的脖颈吸食血液的瞬间,直接被杜隐身上束缚的黑光切割成七零八落的碎块,掉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顷刻间,从阵法中四射出幽蓝色的激光击碎了所有的血族,它们掉在阵法的图案上也随之化为灰烬。 杜隐却在几秒后恢复寻常模样,方才所有的幽蓝消散殆尽。 此刻他来不及多想,疾速跑到外婆身边,跪下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已经很久,他没有像小孩子那样哭过了。 外婆弥留之际被他的哭声影响到,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口吻说着:“想不到……特悉尼那家族一直暗中守护的秘密……是你……” 听到外婆的声音,杜隐又惊又喜,连忙将外婆放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能够减轻一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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