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樊川家暴只是做实坐池淮左可能自杀的可能而已,对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帮助?”池竹西轻声说。 “目前看来没什么帮助,这个是王邱让我查的。王律在想办法证明池樊川就是个傻逼爹没有尽到监护人的义务,方便他那边开展工作。”夏实突然坐直了,摆出个人样,“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问清楚。” 这样的夏实给了池竹西一种在面对王邱的既视感,一股社会精英的气息。 “问什么?”池竹西问。 “之前是还没正式下达委托,所以我姑且按照王邱的方向在查。但我这个人一向爱岗敬业,金主就是我的天,谁给钱谁是上帝。你也看出来了,王邱的调查方向其实和你并不一致,所以我得问问——”夏实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池竹西毫不迟疑,就像早在心里排练过千万遍:“我要知道池淮左为什么会死。” 对方的斩钉截铁有些超出夏实的预料,她本以为这小孩会和之前表现的那样犹豫不定,尤其是在听到池樊川家暴的事情,联想到池淮左有可能的遭遇后。 但池竹西既然这么说了,夏实直接应下,呲牙一笑:“我办事,你放心。” 她便推开椅子起身:“这样的话先不用管池源,我先从池樊川和蔡闫近期的可疑资金流动查起,这是个大工程。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就算真的要□□也不会蠢到走自己账户,查起来恐怕是个大工程。先走了啊。” 夏实刚转身没迈两步,突然又回头,视线将池竹西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叹了口气。 “我得向你道歉,你哥哥并不像我说的那样不在乎你。” 池竹西低头:“没什么。” “可池竹西,你要查这件事,光是做五三对着错题哭是没用的。有时候你必须要穿上盔甲,捡起枪,搜刮子弹,然后将准星对准那些狗杂种。” 池竹西:“……” 她笑,“不会也没关系,你雇佣了我,这把游戏,高级陪玩带你吃鸡。” 说罢,她挥挥手,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咖啡店的一隅陷入彻底的寂静,今天是周一,店里没什么人,店里轻柔的音乐和带着咖啡馨香的暖气努力将气氛拉至舒缓。 池竹西满脑子都是池淮左可能被家暴的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心不在焉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算离开。 就在他起身准备背书包的时候,赶着送餐的店员小姐姐绕过绿植,风风火火一个转弯,没刹住车,脚尖勾住了夏实临别没推回去的椅子腿,直接一个踉跄。 她手里的那杯苏打水半杯泼上桌,半杯洒到池竹西身上,一点没浪费。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脸都吓绿了,圆溜溜的杏眼慌乱扫过自己的犯罪现场,从一旁扯过纸巾就往池竹西手里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 池竹西擦了擦手,又擦了擦羽绒服,水渍很快被浅褐色羽绒服吸收,乍一看一片深色分外扎眼。 “没关系。”池竹西拢了拢手指,苏打水不粘,但他还是有些在意,边放下书包边问,“卫生间在哪里?” “顺着柜台对直走,尽头就是!”小姑娘一个激灵让开位置,“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毛手毛脚的。” 池竹西摇摇头,往洗手间去了。 等池竹西洗完手擦干净再回到座位,这里已经重新打扫干净,小姑娘被店长批评的声音隔着绿植都能听到。他也没打算计较,捞起书包后却发现放在一旁的围脖不见了。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容岐。 池竹西迟疑了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男人平缓的声音:“老师说你没去上课,是出什么事了吗?” “马上到学校了。”池竹西也来不及找围脖了,单肩挎上书包就往外走。 容岐:“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再请一周的假也可以,老师那边我会去说。” “不用。”池竹西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被迎面刮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行,晚上我和安澜娅都有事,你记得吃饭。” “……” “怎么了?” “你的口吻……很奇怪。” 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很奇怪,就跟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池竹西摸不准容岐正在扮演怎样的角色,但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分明的界限逐渐模糊,名为关怀的触角正在一点一点向里蚕食,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容岐笑起来,也不客气:“你要适应。” 池竹西胡乱嗯了一声就打算挂掉电话。 突然,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有人在看着你。】 容岐:“什么?” 池竹西迅速说:“没什么,我去上学了。” 电话挂断,池竹西站在冷风中观察着四周。 上午十点过的街道冷冷清清,他站在路边,车流从右手边穿行,少量行人在左手边步履不停,所有的一切都被严寒逼迫着逃逸。要是把自己当作巨大城市的中心,四面八方就是延迟流动的湖水,没有任何事物会为此停留。 池竹西下意识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狗的叫声,但等他安静聆听,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起伏。 “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低低问。 【最好是搞错了。】 “……” 宽敞寂寥的街道,少年沉默良久,拢了拢领口,呼出一口白气,快步往学校走去。
第15章 常青市第四高级中学就在城北,是常青市的重点中学,囊括高中部、初中部、和附属小学。 由于升学率认证的教学质量、本校较低分直升的传统种种原因,很多地域划分外的家长挤破了头,花钱找关系卯足了劲也要把自己孩子尽早塞进去。 而安澜娅选择这里的理由也很简单,似乎是因为以前出过事,四中的校规里惩处力道最强的一条就是:严禁校园霸凌。 上午十一点过,还是上课时间,学校空荡荡没有人。 从校门到教师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几个认识的老师,他们没有过问池竹西迟到的事,注视着他穿过林荫道。 池竹西一路将视线甩在身后,敲响办公室的门,班主任让他进去。 “怎么迟到了?”班主任姓胡,教数学,四十多岁,身穿暗色厚夹克,眼睛上架着厚框眼镜,说话时没什么表情,脸上横亘着黄瘦的肌肉,随着他嘴巴的开合拧在一起。 池竹西:“抱歉,胡老师。” 看得出来班主任还是对池竹西请假一周颇有微词:“又是请假又是迟到,这样很影响学习劲头的你知不知道?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可你现在毕竟高三,正处在关键时期,也不该因为这些事分神。你还小,成绩又好,得好好抓紧才对。未来还很长,毕业之后……” 他絮絮叨叨地说,池竹西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班主任将桌上厚厚一叠试卷推过去:“欠下的题还是要做,做完不用交,讲的时候跟着听。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在池竹西抱着那叠卷子打算去教室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你家长说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吗?” 池竹西摇头,想也不想低声说:“那不是我家长。” 班主任哑然。 他本来不算清楚池竹西家里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周池氏的事被媒体讨论了一轮又一轮,人们似乎对富豪的家事格外热衷,尤其是这类带有悬疑色彩的案件。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跟着离异的母亲,亲哥哥在和他见面期间坠楼身亡,公开的死因是自杀身亡,离异的父母因此对财产问题产生纠葛——这实在是太劲爆的头条题材。 一时间,阴谋论层出不穷。 在这种时期,池竹西一请假,几乎所有老师都猜到了他的家庭背景。 不少老师调侃说似乎是从来没见过他家长,这富二代可真能藏。 有的说果然教育投入和成果是成正比的,寒门贵子还是太少见了,更多的是这种完全不愁学习资源的有钱人家。 还有人说怪不得这孩子平时谁也不搭理,本来以为是性格腼腆,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三年,班主任一直以为成绩单上那个字迹端正的「容岐」就是池竹西的家长,也曾打电话提醒过对方还是要对孩子多上心一点。 容岐在电话里客气说会注意,但一点没改,依旧缺席池竹西的每个家长会,还会漏掉需要签字的一些通知。 现在乍一听到池竹西说容岐不是他家长,饶是班主任这样对学生家庭不关心的老师也不免心生复杂的情绪。 “我先回教室了,胡老师。” 班主任看着池竹西离开的背影,褐色羽绒服将他包裹得严实,人却走得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向上拉拽,每个动作都被约束出有条不紊的沉稳。 就像这个孩子在一夜间被迫长大了一样。 *** 池竹西在四中初高中加在一起念了快五年,对四中的评价也颇高。 倒不是因为强大的师资,而是这里的学生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不怎么学习,被班主任盯死后自己玩自己的,二是每天沉浸学习对着卷子自己刷自己的。 大家都很有干劲的维系着点到为止的“冷漠”,这让不善交际的池竹西很放松。 今天却不是这样。 池竹西坐在前排靠门的位置,几乎是整个教室的右上角,除了一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的同桌外,来自身侧以及身后的视线是那样鲜明,这让对他人目光一向敏感的池竹西如坐针毡。 讲台上的老师看出了同学的暗涌,猛拍黑板提醒上课期间不要走神。这点警告杯水车薪,被关注的感觉仿佛把他扒光了衣服放在展览台,藏得再好的疮疤都无所遁形。 明明大家的视线并不含恶意,难堪的感觉却让他抵触得想吐。 黑板上的英语长句扭曲旋转,老师手捏着粉笔晃动的胳膊像是钟摆,每次摆幅都在倒数池竹西所剩无几的忍耐程度。 终于熬到中午,池竹西立刻起身,桌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面对周围人的视线,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或许是错觉,还是事实如此,池竹西不管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赤条在目光下。 他逃到了学校的小树林。 池竹西平时几乎不出班级,老师管得又严,很少来小树林,一路上碰到的黏糊小情侣和在角落吸烟的学生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他藏在靠近后门的石桌边,旁边一个巨大的孔子石像和树荫将这里与外面隔绝开,虽然很冷,但安静得出奇。 池竹西有些难以想象自己要怎么熬过下午。这几天他也看了报道,官方的非官方的,说明事件性质的,完全胡乱编排的,说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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