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走那么快干嘛,你不先吃饭吗?”婆婆在后面不解的呼喊。 朝这个方向走的人有不少,大部分手臂上绑着白巾,曲沉顺着这些人的方向一路来到了一户大厝门口。 这座大厝两边挂着白灯笼,两旁竖着白帆。门口的空地上聚集了一群人,个个手臂上绑白巾。 曲沉心脏不安的跳动,紧皱眉头,不顾旁人的白眼,拨开人群往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他一眼就看到了空地中间,一张破草席上,躺着一个面盖白巾的人。尽管看不见脸,这熟悉的身材依旧可以看出,正是夏若忻。 这个场面犹如晴天霹雳,他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曲沉心跳如雷鼓,表情凝重,双眼一瞬不瞬的扫过尸体的每一寸。蓦然,他在尸体暴露出来的手腕、脚腕处看到一块块淤青,像被毒打过后留下的痕迹。 他又转移视线,去看尸体旁几个头绑白巾的人,个个低着头,表情间却不见半分悲色。 身旁两个大婶正窃窃私语。 “这是三傻几天前娶的新媳妇吧,这么快就死了?听说可漂亮了啊。” “呸!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死了活该。” “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这狐狸精跑去小树林偷人,横死在溪里啦!” “夭寿啊……这不会冲撞了蛊大帝吧!” “难说!村长正想法子呢。” “哎~麻子媳妇不是刚生了个女娃,不行的话……” 大婶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大喊:“村长来了,村长来了!快让让。” 人们不由分说的向两边退,让出中间一条道,曲沉被挤来挤去,脚被踩了好几下。 凭着身高优势,他轻易就看见在几个中年男人的簇拥下,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第12章 香消玉殒 “村长,您终于来了。”尸体旁边一个绑着白巾的妇女语带欣喜。 曲沉看见妇女的脸,想起这便是那日恶狠狠的拉走夏若忻的人。 村长面容严肃的扫视一遍周围的人,朗声道:“各位乡亲别担心,我已经成功收复了此女的魂魄,待我放出魂魄,她便可以转入轮回,不会影响到咱们孤庄的气运。” “好!”包围在四周的村民们纷纷拍手叫好,大肆称赞着这位村长。 村长表情莫测的听了一会儿村民们的马屁,然后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一手拿瓶,一手掐诀,嘴一张一合的念咒。 紧接着,村长停下动作,伸出两指,挑起盖在尸体脸上的面巾。面巾一掀开, 全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张惨白浮肿的死人脸,五官扭曲,眼球暴突,瞳孔极剧收缩着。这是一个痛苦又惊恐的眼神,令人怀疑经历了什么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夏若忻! 曲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他盯着夏若忻惊骇表情的脸,脸色煞白,握紧的掌心全是汗。明明是大白天,明明在人群之中,他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怪异的表现并没有引来他人侧目,不少人也是头一回看到这具尸体的脸,也被这个场景吓的不轻,连连惊呼,压低着声音交头接耳的议论。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拔开小瓶的盖子,幽幽开口:“孤门夏氏,莫要再逗留人间了,有何冤屈执念都该放下,落个身死魂消的下场就不好了。” 语罢,小瓶毫无动静,尸体没有丝毫变化。 村民们早在村长动作时就纷纷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期待看到神奇的一幕,见什么都没发生,不免露出狐疑的表情。 见此情景,村长神色一凛,厉声喝道:“鬼差大人已在此等候,再不速速现身,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场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村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开始掐诀念咒。白胡须包围的两片薄唇快速的开合,唾沫横飞,发出如苍蝇般的嗡嗡声。 足足念了有四五分钟,终于一缕白烟从瓶口飘出。这一幕其他村民是看不见的,他们还在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而曲沉看见了。 白烟落地,逐渐形成一个飘渺的身影,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夏若忻的鬼魂。 曲沉瞳孔震荡,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鬼魂形态的夏若忻两眼空洞无神,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跪倒在地,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泥土地面。这样形容一只鬼貌似不太准确,但曲沉也只能想到这个词“毫无生气”,夏若忻的鬼魂空洞僵硬的宛如提线木偶。 村长对着瓶口吹了一口气,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面容扭曲的尸体表情逐渐平和,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神态平和恬静的宛如安睡一般。 地上的鬼魂身形更加飘渺单薄,像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它吹散似的。 村长用恭敬的语气道:“鬼差大人,孤门夏氏孤魂在此,麻烦两位大人带她前往轮回之地。” 近午,太阳有逐渐毒辣的趋势,空地上的人们都热的满头大汗。就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原本应该清凉解暑的微风,却让大家没来由脊背生寒。 村民门看不见,曲沉看的一清二楚,黑白无常标志性的打扮出现在尸体旁,村长朝两位鬼差鞠躬作揖,黑白无常只冷淡的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眼神的动作,牵引起地上的夏若忻的鬼魂,穿过人群离开。 鬼魂可以穿透人群,曲沉可不行。他心急如焚的拨开挡住去路的人,一心想拦住黑白无常,问个清楚。他有很多疑问,对黑白无常的,对夏若忻的。 人群不耐烦的推搡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艰难挤出来,朝黑白无常的方向奔去。 曲沉着急离开,并没没留意到,他异常的举动吸引了村长的注意,此刻的村长正用一种幽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人追鬼的成功率有几成?那当然是不可能追的上的!曲沉没一会儿就追丢了,他还不敢喊,生怕被别人发现异样。 四处环顾一圈,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曲沉挫败的低头往回走。 线索就这个断了吗?他在心里想。此时的他心里空落落的,甚至不敢再回去看那具尸体,一看到夏若忻的尸体,他心底就发慌得难受。 颓丧的走着走着,树叶在脚底下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听着这个声音,曲沉表情逐渐转变,他不动声色的朝一座房子的拐角走去。 他躲在拐角处,背部紧贴墙壁,果然不出几秒,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出现了,少年又一次以同样的姿势被俘获。 “说,你到底是谁?”曲沉这次长了心眼,叫少年蹲在墙角捏着耳垂,他也蹲下,用手按住少年略有些扎手的刺猬头。 少年期期艾艾的,嘴却跟水泥封住了一样,死活不肯开口。 “不说是吧,那我就给你绑起来,带回去揍一顿。” “……”少年抖了几抖。 “揍皮实了就吊起来蒸,肉质吃起来肯定很劲道!” “……”少年抖的更用力了。 曲沉说起了“舌尖上的小孩”,各种匪夷所思的烹饪手法,不时配上夸张变态的辅助表情,少年抖如筛糠,却死咬牙关不肯说。 说的口干舌燥,却半个情报都没有套出来的曲沉叹了口气。这小鬼是个干特务的料,嘴紧的很。 少年不停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看着怪可怜的。毕竟小屁孩一个,曲沉嘴上凶,却没有真动手的打算。 又跟少年耗了一会儿,曲沉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不问了。 曲沉想了想算了,站起身打算离开。却见少年一个劲的抖,两只胳膊伸出来抱住头顶,干瘪的身子往角落又缩了缩,缩成一个小圆球。 刚开始曲沉没看懂,越往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防止踢踹到腹部的姿势,少年以为他要揍他。 这次的反应加上昨晚的反应,少年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太熟练,仿佛条件反射一般。 曲沉面色一沉,目光落在少年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大热天的,少年还穿着长袖长裤,所以一开始曲沉并没有注意到少年身体的异样。 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撩开少年的衣服下摆,布料遮盖下的后背遍布红痕淤青,有几道皮开肉绽的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怎么弄成这样的?”曲沉声音尽量放柔。 少年听到后,颤抖的身子一顿,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睛觑着曲沉。 “我带你上个药吧。”这样的天气,伤口很容易发炎。 少年渐渐抬起来头,眼底打转的泪流了下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粗嘎带着几分试探:“你是三婶的队友吗?” 曲沉不可置信的看向少年,表情严肃起来:“你是说夏若忻?” * 大厝的空地上,锣鼓唢呐声响彻着,大中午头顶烈日,村民们纷纷到两旁的树荫下乘凉,等着做完法事好吃席。 这是一座四通八达的大厝,住了七八户人家。此时因为外面做法事的缘故,大厝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 少年领着曲沉从大厝的偏门进入,七拐八绕的走过几条长廊,跨过几个拱门,最后绕到一扇低矮破败的门前。 轻轻推开门,曲沉略微低头,跟少年进了这间屋子。屋子很小,摆放着一捆捆树枝,这里俨然是一间柴房。 屋内空气混杂,并不好闻,光线也不好,关上门,只有头顶天窗投出来的一点光亮能够视物,这里比起柴房,倒更像一间囚室。 少年进了屋子,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他轻车熟路的绕过挡路的柴堆,小声呼喊:“妈!” 角落里,一个沾着灰尘、木屑的“鸡窝头”探了出来,少年看见后飞快过去,从那边扶起一个脏兮兮的女人。 女人看不出真实年纪和相貌,她脸上沾满黑灰,头发干枯发黄,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又脏又臭,毫不起眼,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她脚腕上挂着的一条黑粗铁链。 看见少年,女人脸上露出疯癫的痴态,嘴里含糊的念着:“蛋儿……蛋儿……” “娘,我找到三婶的队友了,咱们有救了!”少年语气激动,和女人的手紧紧相握。 女人眼神游离,似乎并没有听懂少年的话,却不妨碍她也跟着痴痴笑。 现在的曲沉别说来救他们,他连自己都不一定救得了,可看到少年激动的表情,他不忍心否认,静静的打量四周的环境和这对瘦骨嶙峋的母子。 女人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果然也布满深深浅浅的痕迹,有新有旧,有深有浅。 少年激动完,不好意思的调整好情绪,拍了拍柴堆,怯生生的对曲沉说:“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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