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老头非但不领情,还阴阳怪气起来,“你是文婆家的吧。” 询问的话语,确是笃定的语气。曲沉不清楚来人想表达什么,没有回应。 老头皮笑肉不笑:“洗澡不脱裤子?” “别捂着,再小也要掏出来洗洗啊,哈哈哈哈哈哈——”身后有人扯着大嗓门嚷嚷。 曲沉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有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靠近,面带恶意的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讥笑声响成一片,不少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曲沉没料到这个场面,懵了几秒,张口想骂回去,却在开口前犹豫了。 这一大群人明显都是互相熟识的,他要是贸然惹怒了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咬咬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您老眼昏花看错了,我不是洗澡,我在洗裤子呢。”对着老头说完,曲沉又转头对壮汉道,“没想到你眼睛还有这种透视功能,现在是在寻找今晚的道具?那我很庆幸没被你看上。” 壮汉呆愣了一下,四周的人也不吱声,显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内涵。 曲沉说完,也不洗了,迅速爬上岸,抱着木盆就走。 一拐弯到树林处,身后便传来一阵阵爆笑声,其中夹杂着壮汉的咒骂。 “有种别跑,狗娘养的孬种……” 曲沉充耳不闻,找了个角落,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 收拾好后,曲沉沿着来时的林间小路往回走,突然斜上方有东西朝自己砸来。曲沉定睛一看,地上是个花生壳。随后,又是几个花生壳砸过来。 曲沉眉头紧皱,朝花生壳丢来的方向看去——树杈上,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吊儿郎当的坐着,一边磕花生,一边朝他丢花生壳。被发现后,不仅没有收敛,还更肆无忌惮的往他脸上丢。 其中一个青年开口:“你还挺能耐的啊,给狗老壮气的哈哈哈哈哈,看着就痛快。” 曲沉很不爽,又不想跟这两流里流气的青年废话,暗暗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 两个女人挎着洗衣篓迎面走来,小路狭窄,曲沉停下脚,侧身让女人先过。 走在前面的是个面色蜡黄的妇女,干枯发黄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穿着灰扑扑的长裙,整个人都是被生活打磨过后的疲态。路过曲沉时,头也不抬。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面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整整齐齐梳成麻花辫,五官清秀端正,尽管穿着粗布衣,也不掩她的美貌。就是右眼下的明显被打后的一大片淤青有些破坏美感。 相较于其他人,这个女人简直就像狗尾巴草里,盛开的一朵纯洁的百合花啊! 女人身形款款,路过曲沉时,微微颔首,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动听:“谢谢。” 殊不知,听到声音的妇女立马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剜了女人一眼,伸手用力一拽,将女人快步拉离。 曲沉愣住了,不是因为妇女临走前也剜了他一眼,而是……刚刚女人颔首抬眸时,朝諵楓他抛了个媚眼,手还撩拨似的划过他的大腿。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女人漂亮,但这种调调的,他过敏啊! “看傻眼了吧。”一个花生壳丢来,曲沉没有躲,被砸了个正着。 “嘿嘿,傻缺!”树杈上的青年歪嘴一笑,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这是傻子家刚娶的媳妇,啧啧啧,村长也不知道咋想的,真浪费啊。” 青年并没有压低声音,一副丝毫不怕前面两个女人听见的样子,还拱了拱身边的伙伴,调笑道:“要是分到我家,做兄弟的跟你分享,嘿嘿嘿~” 两个青年一边吃着花生,一边污言秽语起来,曲沉听到这些话,活像吃了一百只苍蝇,恶心的不行,抬脚正要离开,才发现脚下居然有张纸条。 曲沉动作一顿,弯下腰,将纸条捡起摊开,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到: [今夜零点,小树林见。] 曲沉跟抓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将纸条团吧团吧,往两边杂草丛一丢,脚下生风跑了。 出去一趟,曲沉有种世界观被涤荡的感觉,直到吃晚饭时,都还有些浑浑噩噩。 饭桌上,婆婆忍不住问:“孩子,怎么了?” “哈?”对上婆婆担忧的眼神,曲沉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是受欺负了?” “没有的事,谁能欺负得了我。婆婆放心吧,吃饭吃饭。” 婆婆一脸愁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夏天,天黑的晚,等星辰布满夜空时,已经接近八点了。 曲沉坐在天井下,吹着习习晚风,仰面朝天,双眼放空。 婆婆早早就睡下了,屋内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和粗喘,像拉动的破风箱,沉闷老朽。 曲沉问身旁的孤君亦:“婆婆这样不会有事?” “她年纪很大了。” “那就放着不管吗?” “……不能管。” 曲沉不解的转过头,看向孤君亦:“什么叫不能管?” “这是她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婆婆自己不想治呗。为什么啊?” 孤君亦遥望着星空,目光悠远,眼底是曲沉看不懂的深沉:“可能是没有牵挂了吧,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不是她的亲人吗?” “……我是个死人。” 尽管不合适,曲沉还是“噗”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抱一丝~还挺押韵……” 曲沉止住笑,认真说道:“你跟我讲讲婆婆的故事呗,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下次再说。” 曲沉顿感失望:“小气鬼,你的故事也不分享,婆婆的故事也不分享。” 孤君亦无奈的侧头看他,难得解释说:“今晚有别的事,下次有时间再跟你讲。” 曲沉注意立马转移:“有什么事?白天就大半天不见你,晚上还要干嘛?” “你回屋里,到柜子下找一个红色的布包。打开后,你就知道了。” 曲沉屁颠屁颠就跑去屋内,翻找了一翻,果然在梳妆台最底下的格子找到了个红布包。 他略显兴奋的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套茶具,两根香烛。 不详的预感渐渐燃起,曲沉心中疑窦丛生,抬眼望向缓步走进来的孤君亦。 孤君亦道:“你昨晚闹了一通,今晚要去跟前辈们赔礼道歉。” “什么!”曲沉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问:“你、你跟那三个认识?” “嗯。”孤君亦道,“你昨晚昏倒,还是孤正言前辈出手,帮你治了脑子。” “什么叫治了脑子,说的好像我脑子有病似的。”曲沉小声吐槽,吐槽完问孤君亦,“孤正言是谁啊?” 他没记错的话,三个东西中,“谢爷”“范爷”分别是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咎。那个猥琐相的小胡子,自称“老币”,没有一个叫“孤正言”的人啊,难不成“老币”就是“孤正言”? 思及此,曲沉将疑问抛出,孤君亦点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想。 很难想象,这个正气凛然的名字居然和一个猥琐的大叔挂钩,曲沉心想,白瞎这名字了,还是“老币”贴脸——“老币登”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孤君亦打断曲沉内心的腹诽,“走吧。” “我可以不去吗?”曲沉立马垮脸,不情不愿的。他昨晚是真被黑白无常吓到了,现在想到那个茅草屋都毛毛的。 “不可以。”孤君亦不容置喙道。
第8章 飞一般的感觉 用了将近两小时的脚程,曲沉出现在茅草屋前。 看了眼写着“孤庄”的石碑,又看了眼在村外,如岗亭般的茅草屋,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有多厉害,居然能在密密层层的森林中,成功走出村子。 “不进去可以吗?”曲沉做最后的挣扎,想起黑白无常的脸,他语调都有些发抖。 孤君亦觉察到曲沉的不安,安抚道:“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曲沉投来“尊嘟假嘟”的目光。 “东西呢?”孤君亦问。 被孤君亦一询问,曲沉才发现,刚刚还拎在手里的红布包不翼而飞了。 他稍微一回想,就想起来刚在半路上,他蹲下身系鞋带,把红布包搁在一块石头上,起身就忘记拿了! 曲沉心里暗喜,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都是我不好,把东西弄丢了,空手道歉不太好,不然我们这次先回去吧。” 孤君亦深深看了他一眼,曲沉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五个大字—— 看破不说破。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把东西忘了呀! 孤君亦不等曲沉为自己辩解,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找。”话音未落,鬼影就消失不见。 被留下的曲沉尔康手流泪:“别走啊,我害怕。” 曲沉战战兢兢的杵在门外,用余光偷偷打量茅草屋。屋内黑黢黢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会不会其实他们不在家呀。曲沉暗戳戳的想。 随即,他装模作样的在心里演练:人间一天得死多少人啊,黑白无常肯定特别忙。我得去找孤君亦,告诉他这件事情,别让他跑空了。 曲沉越想越有道理,蹑手蹑脚欲要离开。 突然,茅草屋的木门“嘭——”的一声开了,随后,里头飘出幽幽的气声:“进来坐坐~” 这场景莫名熟悉,曲沉来不及细想,一只苍白的手跟拎阿猫阿狗似的,拎着他的后领往里拖。 “妈呀!孤——君——亦——”曲沉的求救声震耳欲聋。 一进屋,身后的大门又“嘭——”的关上了,仿佛在阻拦曲沉逃跑的道路。 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曲沉的眼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有东西在阴暗爬行。 曲沉整个人一僵,也不嚎了,警惕的竖起耳朵辨别声源方位。 在曲沉全神贯注之际,猛地一声巨响传来,曲沉如受惊的兔子般双脚向上一蹦,反射性的要发出惊呼。 下一秒,到嗓子眼的惨叫声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一张倒吊的惨绿鬼脸出现在他跟前。 鬼脸伸出舌头,越吐越长,然后缠上了曲沉的脖子,触感冰凉又粘腻——曲沉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木木的愣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黑暗中,一个结巴的声音磕磕绊绊的传来:“差、差不、多了……别、别吓、孩、子……” 这话似乎起到作用了,鬼脸收起了舌头,缓缓退后。 曲沉眼看鬼脸渐渐消失,惊吓过度的小心脏才开始恢复跳动,没等他喘匀一口气,一张七窍流血的脸猛然出现…… “啊——”曲沉的惨叫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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