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显而易见的嘲讽,孤奎横眉倒竖。他当了太长时间的村长,被村民们讨好巴结惯了,太久没有听到这种刺耳的声音。 他本以为孤君亦时隔那么久,主动找他,是为了跟他道歉服软的,没想到居然是喊他出来吵架! 孤奎越想越来气,怒声呵斥:“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有我,那些普通村民才只是待在家,而不是天天担心着梦里会不会撞鬼!我孤奎撑起来的封村大阵救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这一两百年你确实救了不少人,但这五十年来,被你害死的人……更、多、吧!”孤君亦用冷淡的口吻道出真相,他的压迫感十足,缓慢而沉重的问,“本不该死这么多人的。孤奎,你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他的冷酷目光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深深的扎进孤奎心中,那一刻,孤奎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 “胡、胡说些什么,我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孤奎的话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孤君亦不欲与这种人争辩,过了这么多年,这人依旧是那样,一戳中痛处,就暴露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真实面貌来。 封村大阵确实保护了孤庄,也同时让孤庄成为一座囚笼。别谷门认命孤奎成为村长,给了孤奎占山为王的机会,他将孤庄与别谷门的联系一步步斩断,最后将孤庄变成独属于他的满足欲望的工具。 孤奎神情阴狠,压低嗓音威胁道:“孤君亦,我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对你很容忍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别逼我跟你撕破脸。” 孤君亦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程度的威胁毫无作用。他厌恶和这种人多说,可是,如果这样就让孤奎回去,曲沉肯定会被逮个正着,必须多拖延一些时间。 他调整一下情绪,缓和了语气:“这些事我并不在乎,只要别影响到我就行。” “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可笑。你都成鬼了,我对孤庄做的事再影响也影响不到你。”孤奎露出带着恶意的笑,“等文婆一死,这世上也没人惦记你了,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去投胎吧。去阴曹地府好好巴结阎罗老爷,给你投个好胎。” 说到这里,见孤君亦无动于衷,孤奎脸色愈发阴沉。他厌恶孤君亦清高孤傲的姿态,仿佛自己的攻击就是个笑话。于是他搜肠刮肚组织着恶毒的语言,用来攻击面前这个红衣鬼。 “投个好胎,别跟这辈子这样,五岁就把爹妈克死。二十岁成亲当天,被新娘戴绿帽子,当场气死不说,还把一大把年纪长生兄急的卧病在床。啧啧啧,造孽啊,你说你这二十年活了什么啊?”孤奎语气中满是可惜,鹰勾般的眼神却窥伺着孤君亦的脸,企图在上面看到崩溃痛苦的表情。 他带着深深恶意继续道:“唉,慧娘家里也真是,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要敲一笔彩礼钱。也怪我那个没出息的堂弟,没本事娶慧娘还私相授受,搞得最后你、长生兄、慧娘三尸四命,自己却跑的无影无踪。 “正言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把慧娘被赶出来的母亲妹妹都安置在你们家。长生兄要不是病的说不出话,估计都得爬起来用拐棍把人赶出去。毕竟他可眼睁睁看自己的乖孙被慧娘气死的啊!在大婚当天,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大声宣布怀了别人的种,还扯了盖头逃婚,正常男人谁受得了?” 他表面唠家常,叹息扼腕,实则不断撕扯着孤君亦的伤疤。他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惹怒他孤奎的下场,他要看他陷在痛苦的回忆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他要让他永远被执念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护山大阵也将孤君亦困住,他的魂魄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徘徊,到达孤正言在村外的破草屋已经是他能去到的极限。只要等文婆一死,没有人再记得孤君亦,自然没人帮他化解执念。他只能在孤庄当个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浑浑噩噩,最后消弭在天地间。 有鬼婴的能量源源不断的供给,他孤奎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可以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发生。到了那时孤君亦会不会对他摇首乞怜呢? 想到这些可能,孤奎笑容越发狠厉阴毒。令人没想到的是,孤君亦居然扯动嘴角笑了,笑完眼珠直勾勾看着他,一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孤奎被看得脊背一寒,止住了声。尽管很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后生看得发毛,但在这种视线下,他确实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了。 “不说了?”孤君亦挑眉,“那好,换我说说。”
第17章 搜集犯罪证据 “我纠正一下你说错的几个点。第一,我爷爷不会赶走慧娘的母亲和妹妹,他是个很正直的人,慧娘和孤绪犯的错,不该牵连到她们身上。 “第二,不是三尸四命,你漏算了孤绪。慧娘死后,他妄自催动坟山的僵尸,最后被他召唤出来的千年不化骨一口咬掉了脑袋,自食恶果。” “什么!” 孤君亦不顾孤奎惊愕的目光,自顾自继续道:“第三,我不是被慧娘气死的,我的死是因为……”说到这,他话音略微停顿,目光不自觉柔和起来,“因为一个糊里糊涂的笨蛋——我不仅不气,还想感谢慧娘演了这一出好戏,让我能与他相遇。” 孤君亦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时他整个人就像冰山融化一般,那张面瘫脸变化不大,却又能显而易见的让人感觉到他的愉悦。 这一席话加上孤君亦的表情,孤奎当场愣在原地,甚至连堂弟的死都没多大反应。 孤君亦似乎想到了什么,努力克制却怎么也压不下逐渐勾起的唇角。 他撇下头,眼波中流淌着意味不明的光彩:“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我入不了轮回,最后只会魂飞魄散。你想知道原因吗?” 孤奎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了,为什么孤君亦说这个本该很绝望的消息时,要用带着炫耀的口吻,还有一种就算不想知道,他也要说出来的既视感。 如果不是夜色太深,孤奎估计也会觉得自己幻视了。孤君亦那张面瘫脸上居然会出现羞涩这种表情?闪躲的眼神,微微泛红的耳尖,都透露着“铁树开花”的征兆。 “为什么?”孤奎实在好奇。 “我被伏僵打碎了魂,早就该魂飞魄散,是他与我缔结婚约,利用誓约的力量强行将我留住的。誓约达成后,我就会魂飞魄散。” 孤奎反应了几秒,随后毫不收敛的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看你的魂魄越来越淡了,就算誓约锁住了你的魂魄,你也撑不了多久吧!” 孤奎:“你这两百年在孤庄游荡,没有人看得见你,这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好受吗?在孤庄蹉跎着,出也出不去,你说吊着这缕魂有什么意思?” 孤君亦勾唇一笑:“当然有意思。” 等来了要等的人,能再次见面,这两百年困于孤庄就有意义。 孤奎只以为他死鸭子嘴硬,冷笑着继续用尖锐的话语攻击着他。 “要我说啊……” 孤君亦默默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奇怪的是,孤奎说了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他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漫不经心的听着谩骂声,他目光不动声色的望着屋子的方向。希望孤奎别词穷,一直骂下去,能有充足的时间让那个笨蛋安全的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孤奎有些口渴,他说的口干舌燥,孤君亦顶多应和两句,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屈辱愤恨的表情,实在没意思透顶。 “怎么不说了?”孤君亦的两眼仿佛明晃晃的写着“就这?”两字,不屑的语气一下又勾起孤奎的怒火,他严了咽口下水,开始新一轮的阴阳怪气。 孤奎这种人自视甚高,不屑用一些粗鄙的词语,连骂人都骂不畅快。 身为鬼魂,孤君亦的五感强于普通人,没一会儿,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终于跑出屋子,笨手笨脚的翻进了灌木丛躲着,几根呆毛没藏好,冒了出来。 真是个笨蛋。孤君亦在心底暗笑。 夜色漆黑,那几根黑发并不明显,倒也不必担心被发现。 “告诉你一个秘密。”见曲沉已安全离开,他失去了听孤奎说话的耐心,直接打断道,“慧娘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孤奎惊呼出声。 “慧娘在坟山被活埋后,过了三年,那个孩子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了。前辈将孩子交给了你,你又是怎么对待你侄女的呢?” 听完这番话,孤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孤君亦口中的前辈从来只有孤正言,一百多前的某个雨夜,孤正言确实交给他过一个小小的女婴。 那个女婴浑身发紫,皱巴巴一团在手掌中蜷缩着,似乎一用力就能将其捏死。 孤正言将孩子给他后,撂下一句“好好照顾”就消失在夜色中。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认为这是孤正言和哪个女人偷生下来的,自己不养送来给他当冤大头。 他捧着那个孩子,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呼吸越来越微弱,便伸手探其脉搏。结果不探不知道,这孩子居然是极阴体质,根骨比幼时的孤君亦还佳。 当年的他并未开始献祭婴孩,虽然自私自利,但并不敢作恶。 这个娃娃出气多进气少的,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与其浪费精力去培养一个不确定能不能用上的工具,倒不如将她送给愿意收养的人家,等养大些再找个由头带在身边养。 他算盘打得响,当晚就将孩子送走,后面又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等到记起来时,一打探才知,那户人家后面生了个儿子,就开始苛待奴役这个女孩。女孩长到十二岁,那对父母又为了几袋米的彩礼,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鳏夫。成亲前一天,女孩跳河自尽。 孤奎当时只是遗憾失去了这样一个苗子,没想到现在才知,他失去的是自己在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侄女。 “怎么会……”孤奎低头惊疑不定的喃喃着,一抬眼,孤君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曲沉一路跑回老厝,进门就看见天井下站立的孤君亦。 “我以为你还在树林里拖着那个老家伙呢,没想到比我先回来了。”曲沉弯腰喘着气,左手叉腰,右手递来一沓册子。 “孤奎真是个沽名钓誉的老禽兽!”曲沉气都没喘匀,忿忿的骂道:“表面弄的清贫简朴,背地里弄了个暗室,里面装的全是不义之财。” 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册子和票据,说道:“我在暗室里找到了孤奎这五十年来的账单。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每一笔交易记录,还夹着一些票据,都可以当做指认他的证据。” 进入暗室后,曲沉很快就在桌子上找到电话座机,他不知道联络特案组的号码是什么,只能拨打妖妖零求救电话。 那头的接线员一听说他的身份,立即喊来上级接听电话。他的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这通电话,在电话中简洁快速的询问必要信息,并郑重保证,电话结束后会立即联系曲沉所处的特案组,最晚后天,定会赶到案发现场执行救助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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