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挡着艾斯卡的去路,让他在后面跟随掩护,自己先往前走了几步。 还是没有人,只有一条往下的通道。和外面崎岖的山路相比,阶梯表面有着钢铁铸成的防滑纹,罗克惊讶于这个山间设施的完整、庞大和精巧,绝非靠个人能力就能造就。写信人称它为旧日研究所,它为什么出现在这,又是为什么而存在。 阶梯很快到了尽头,罗克训练有素地抬起枪口瞄准转角,防止偷袭。艾斯卡站到他身后,转身对准另一边。 一个穿睡衣的人握着支霰弹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阶梯下的阴影中。 “放下枪。” 罗克看着他白发苍苍的脑袋和布满皱纹的脸,竟然很难判断他的年纪。他看起来足有八十岁,可是这么老的老人,怎么可能独自住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放下枪,然后转过去对着墙。” 罗克照办了,并不是觉得没有胜算,他的怀里还有一支手枪,放下手头的武器只不过是为了打消老人的戒心。 “名字!” “……” “名字!”老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好像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手中的枪就会一口气打光所有子弹。罗克还没开口,艾斯卡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对他而言姓名和身份并不重要,能稳住一个老人的情绪才是当前要务。 “还有你。” “罗克·布雷恩。” “布雷恩?”对方的语调忽然变得古怪,不但有些意外和难以置信,还有几分激动,仿佛一个孜孜不倦的预言者看到了命运。接着,他无声狂笑起来。 “你是布雷恩,你认识耐特吗?” “如果你问的是耐特·布雷恩,他是我父亲。” “你确实有点像他。”老人放下枪对他说,“把枪捡起来,跟着我,不然你会迷路的。” “布雷恩警官不认为他和自己的父亲有相似之处,你要让他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再说一次。”艾斯卡语调正经地说,罗克看不出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老人疑惑地问罗克:“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搭档,你又是谁?” 老人置若罔闻,把霰弹枪当拐杖拄着在前面带路。罗克真担心枪口朝上会突然走火轰掉他的半个脑袋。果然,艾斯卡也无法忽视这样不规范的危险持枪行为,提醒他注意安全。 “放心吧,枪里没子弹。”老人说,“如果是为了防备你们,我就不会把门打开,难道你真的以为凭我这样的身体还能和人枪战?” “万一我们不是你要等的人怎么办?” “那就糟了,不过他们只要能找到这里就不会在外面讨论该怎么进来。门看似坚固,在那些家伙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你到底是谁?” 罗克跟着他在复杂的设施通道里转来转去,早已忘了出口在哪,不过他相信艾斯卡会替他记住回去的路。 “罗门·莫里斯博士。”艾斯卡说,“旧宅那张合照里有你,只是那时你比较年轻。” “谢谢你提醒我活不了几年了。”老人很意外艾斯卡能一下认出他,他和照片上的人很不一样,但脸部识别不会因为衰老而改变。 “这么说你和我父亲共事过,是他的朋友?” “朋友、同事,什么都好,总之是认识的人。” 罗克看出他并无敌意,艾斯卡也没有在这里发现其他人活动的迹象。 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似乎所有谜团都要在眼前这个老人身上得到解答。手机在昏暗的灯光下亮起来,是艾斯卡通过迷你发来的文件,关于罗门·莫里斯博士的个人档案,标签标记着“失踪”。 博士这个头衔和军队联系在一起,总是难免让人联想到某种秘密武器,罗克猜测他可能是个物理学家,研究如何在战场上毁灭一切,几分钟就让战争分出胜负。可档案显示,莫里斯是生物信息、遗传学和基因工程方面的博士。罗克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莫里斯似乎只想一心一意地带路,不管身后有什么声音也全当没听见。 他们经过一个房间,巨大的玻璃窗后透着血一样的红光。罗克想停下看一眼,艾斯卡说那是植物生长灯的红光,有助于植物产生能量并开花结果。 “他在自己种蔬菜,这么说,没有人给他提供食物了?” “这里有不间断的能源和水源,空间也足够种植和养殖小型动物,应该曾是个秘密研究所。”艾斯卡说,“我对莫里斯博士进行了简单的身体扫描检测,他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只有轻微的营养不良,应该是长期素食导致的缺铁性贫血和动物蛋白质不足。” “好吧。”罗克开玩笑地说,“希望他能有肉招待我们。” “神秘博士”最终带领他们来到通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并在门边放下枪,双手握着转盘,费力地转动。艾斯卡走上前去接替了他的工作。 这个友善的举动获得对方的好感,莫里斯博士微笑着向他表达谢意。 “进来,里面没有别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应该不会担心我会做什么坏事吧。” “那可说不准。”罗克回答,“我看到门外的危险标记了,里面可能有一下把人杀死的射线,或者一群只咬陌生人的蟑螂。” “哈哈哈。”莫里斯的笑声沙哑而苍老,档案上说他六十三岁,不该有这么老朽的声音和长相。他说:“别害怕,危险标记是骗人的,让坏人不敢进来。耐特是个像石头雕像一样刻板无趣的家伙,连走路都循规蹈矩有自己精确的步伐距离。我从没见过他笑,他的嘴角永远都是朝下的,没想到他的儿子这么会说笑话。” “我和他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 “那真是你的幸运。”
第64章 个人与意志 罗克走进房间,发现这是个实验室改造的住所,最外面的办公室被改成起居室,里面的房间摆着简易床,桌上有几个量杯,其中一个剩了些咖啡残渍。 莫里斯拿走那个脏玻璃杯,又从实验台上拿了两个新的,对罗克和艾斯卡说:“坐吧,要喝咖啡吗?” “你还有咖啡?” “三年前的,保存得很好,我很少喝,可也想不到有一天能拿来招待客人。” “谢谢,我不怎么爱喝咖啡。” “要是你下次还能再来,不如替我带点新鲜的咖啡豆。”莫里斯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外面的消息,这里的电子设备都不能联网。”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1084天。”莫里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10小时57分。” 这家伙,和艾斯卡应该很合得来。罗克心想,学者、科学家、工程师、博士,这些在自己的领域中登峰造极的人,往往都有着近似于人工智能机器般的执着和执拗。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罗克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让他看上面那幅难以理解的涂鸦。 莫里斯对此表现得十分困惑,似乎也很难理解画中的含义。 “这是什么?” “艾斯卡,你来解释一下。” “这是一幅通过数据干扰生成的电子画像,包含了三层数值,其中一层是画面本身包含的色彩编码,第二层是文字信息转化的计算机编码,第三层是加密数值,三层数值相互干扰,最终生成这样的画面。”艾斯卡说,“去除多余的数值后,我们得以正确读取密文的内容。” 他一字不漏地把信背了一遍,莫里斯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之色,也许是因为身边有过太多天才,以至于面对艾斯卡这样的“聪明人”也并不感到意外。 “阿德雷那家伙还是这么喜欢玩加密游戏,你们见到他了?” “我们见到他的尸体。”艾斯卡说,“他用自己的基因序列作为加密数值,是非常高明的加密方法,并且还在预感到有人闯进那栋旧宅时把写有密文的电子画像存在胶囊中吞入体内,防止被人夺取。” “他死了。”莫里斯点了点头,“他一定很欣慰,既保守了秘密,又遇到正确的人能解开他的谜题。” “谁是正确的人?”罗克问,“我们能找到这里,完全是缘于一次巧合。” 是因为他在找不知名的绑匪想要的“密码”,进而让艾斯卡搜索自己的电子设备才会发现那条备忘录。 “这世上没有巧合,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你把这个世界设想成一台构造严密的机器,每个零件都按自己的规则运行,事件发展也会遵循同样精准的规律。” 艾斯卡想说话,罗克却伸手制止他:“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预料到我会来找你?你确定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对我父亲的事业毫无兴趣,你的信不可能是留给我的。” 莫里斯打量他。尽管这位年迈的博士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面容困倦,但那双眼睛在灯光下依然年轻蔚蓝,带着几分学者的知性、从容和优雅。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依我看来如果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平静舒适,他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去探寻一件未知又危险的事情背后的真相。”莫里斯一针见血地说,“你恐怕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这个麻烦逼迫你不得不离开习以为常的生活来到我面前,因为你认为只有解开身边的谜团才能重新回到过去。” 罗克承认,就像莫里斯说的那样,他确实在为找出警方内奸、探查杀害托比和亨特局长的幕后真凶以及破解密码的真相不断寻找线索,结果却因此越陷越深,甚至让自己成了被通缉的对象。眼前这个有军方背景,从事生物基因工程研究的老人,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一席之地? “我是警察。”罗克说,“探寻真相是我的工作,未知的危险本来就是我习以为常的生活。” “但这次不一样,有人因此而死,有人独自藏身在无人荒山,这肯定不是个普通案件,更不可能是玩笑。”莫里斯严肃地说,“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最多逃避那些缠着你的麻烦,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生活,人在做选择时总是难免失去点什么。” “博士,我不喜欢打哑谜,请你告诉我你留下那个坐标,让破解密文的人来找你,目的是什么?” 莫里斯没有让他如愿以偿,而是反问:“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会发现旧宅的?阿德雷私下从房产商手里买下那栋来历不明的房屋,屋主已经去世,在财产管理局的档案里也找不到记录。” “我父亲把钥匙留在银行保管箱,而我的备忘录里有保管箱的密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疑点重重,备忘录的时间在父亲去世之后,他又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记录过。该死的记忆,始终有缺失的部分让整件事的逻辑都出现了严重混乱。 “你为什么不相信耐特信任你呢?他预感到自己有危险的时候,说过会把秘密交给信任的人,可他的身份和性格都要求他对身边的人多疑提防,所以能让他信赖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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