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未知的确是最完美的答案。 “你最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吗?”罗克问。 “我可以多线程运行,理论上只要把某个问题列为思考项就能随时随刻对它进行持续分析和信息补充。” “很好,如果你的研究有了新进展,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我讨论,我很乐意和你谈谈生死的话题。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放轻松一点。” 罗克看到不远有辆粉色和蓝色相间的甜品小车,于是去买了两个香草巧克力混合的冰淇淋球,把其中一个给艾斯卡。接着他们又去玩打靶游戏,罗克以自己出色的专业技巧赢得了最高奖励——一只比人还高大的熊仔玩偶。这家伙实在太大了,根本连车里都很难放进去,最后只能和靶场的工作人员交换了两只小熊。 傍晚过后,夜空点燃了烟花。艾斯卡坐在车里,双手抱着棕色小熊。它有圆圆的眼睛、憨厚的笑容和毛绒绒的身躯,四肢柔软任人摆布,是孩子们最好的伴侣。 可不知道为什么,艾斯卡却觉得抱着它,自己反倒多了很多烦恼。 那些以前绝不会干扰他的琐事像一团乱麻一样萦绕在他的电子“脑海”中,它们既非当前最需要处理的任务,又不是能简单找到答案的问题,却像病毒一样快速繁殖复制,令他心烦意乱地一遍一遍不断自检,试图找出症结所在。 “很久没这么轻松畅快地玩过一整天了。”罗克打开一罐冰啤酒问艾斯卡,“你要吗?反正你不会醉酒,不会影响驾驶。” “不要,谢谢。今天我也过得很愉快。” “以后我们应该多找点这样的事来做,比游乐场有趣的地方多得是。放松一下才能从那些死尸、凶手和乱七八糟的案子里抽身出来透透气。” “黑鸦应该已经拿到枪了,你要现在联系他吗?” “工作狂。”罗克说,“以前托比总这么说我,真该让他看看你。” 艾斯卡忽然沉默不语,罗克发现自从他们逃离警局后,他的话也变得少了很多。 是不是不该在他面前提起托比,就像自己也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某个破了一万多个案子的“前搭档”一样。 “好吧,让我们开始工作。” 罗克打电话给黑鸦,对方似乎很惊讶他精准的联络时机。 “你不会又在监视我吧?我在好好为你办事呢,警官。” “我知道,你就当做是巧合。现在你从冬季大道往南五公里右转,经过大教堂路出城一直开,我过来和你会合,等接近了再告诉你停车地点。” “路上不会有机器眼睛拍到我吗?” “不会,这是安全路线。” “布雷恩警官,你要是真的想干点坏事,没人能抓住你。” “可你要是做坏事,我就能抓住你。” “别这样,有时候好人得用点坏蛋的手段才能战胜更坏的家伙。”黑鸦说,“我现在出发。” 他说得没错,正当手段往往是镣铐加身,法律和规则只能管住守法的人,罪犯永远逍遥法外。 烟花落幕了,留在半空的只有烟雾。 艾斯卡把小熊放在自己和罗克中间的空位上,好像他们之间又多了点什么神秘连接。沿途的监控设备在他精确的干扰下抹去双方的行踪,半小时后,两辆车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相遇了。 黑鸦靠着车门,用那张半毁的脸对着罗克和艾斯卡,似乎对这次冒险非常得意。 “晚上好,警官们。”他伸手拍拍车厢说,“东西都在里面。” 除了罗克要的武器弹药,还有一些伪装身份能用的衣服、帽子和墨镜。 “我想你大概用得上。” “我不会谢你,不过有一笔钱打到你的账户,希望你的银行卡还能用。” “现在吗?那我得赶快取出来。”黑鸦说,“银行是最不可信的,没有任何理由就把你的钱全抢走。” “只要你没有先偷别人的钱,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黑鸦打开车厢,从后座拿出一个装着武器的购物袋,罗克检查弹夹和枪械状况,每把枪都有用过的痕迹,但性能还不错。 他把袋子放回自己车里,转身发现黑鸦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艾斯卡。 “怀特警官和你在一起?” “对。” “他也不当警察了?” “记得你当线人的准则,不该管的事就当没看见。” “我明白,不过你这个人真有点奇怪,以前的米勒警官和现在的搭档都愿意为你冒险。你提的要求每次都让我很为难,可就是无法拒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个人魅力,滚吧,你现在要去领那一万块钱奖金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黑鸦伸手向车里的艾斯卡打招呼,后者礼节性地回应。 “别担心,我是支持你的。”黑鸦说,“我最喜欢看警察们内讧了。” “你想活到能看内讧的那天就小心点,虽然艾薇死了,但她的死有很多疑点,指使狱友杀了她的真凶也可能继续对付任何和墓地会有牵扯的人。” “墓地会现在乱成一团,之前的酒吧暴乱闹得太大,警局和调查局联合起来到处找他们的麻烦。彩色灵魂酒吧也被封锁了,小鬼们像丧家之犬一样无处可藏。” 是因为蛾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墓地会就像艾薇一样成了被抛弃的棋子,甚至很有可能现在的混乱和扫荡是另一种形式的销毁证据,让参与者和知情人都在记者的报道、民众的愤怒和执法者的打击下消弭于无形。 “你信任他吗?布雷恩警官。” 艾斯卡望着后视镜,目送黑鸦的破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不,我们互相都不怎么信任对方。或者说,就是因为多多少少对彼此有些防备,反而能办成事。”罗克说,“他知道我不会让他轻轻松松拿到一万块钱奖金,他不敢去警局报案。” “就算他去告密,我也有办法让他的计划落空。” 罗克笑了笑,仍然习惯地把枪塞在车座底下。艾斯卡将密文中的坐标设置为目的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他有无尽的时间,却在一天之中体会到快乐的短暂。 罗克尽量打起精神和他说话,没过多久还是睡着了。漫长的旅途和一成不变的景物很难让一个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的人保持清醒。艾斯卡像上次一样把外套盖在他身上保持熟睡时的温暖,自己则持续开启着体感系统,感受人类在深夜时分的寒意。 他同时收看所有频道的新闻以及网络讨论,关心亨特局长被杀案的进展,了解人们对此的看法。他的床送到了,布朗太太在罗克的邮箱留了言,希望他们早日回家。邻居们应该也看了报道,大多数人依然相信罗克是无辜的。 艾斯卡看到布朗太太向发布通缉令的调查局寄去一封投诉信,指责他们在没有充分调查的情况下随意发布信息,并为此收集了社区中将近两百人的签名支持。 这种自发的正义之举令人感动,可他们也毫无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除此之外,艾斯卡还收到一份安全警报,证明有未知程序正试图控制他的系统。他对此程序进行隔离分析,从中读取到赫菲尔斯公司的隐藏信息。 卡特的提醒一点也没错,为了免除将来可能会有的法律风险,赫菲尔斯公司不得不介入警用助手的程序,掌握其行踪去向,在事态彻底失控前重新获得仿生人的控制权,以此证明超级智能在极端事件中的可控性和安全性。 理论上,在自己的创造者面前,艾斯卡的所有能力都不堪一击,幸运的是卡特支持他作为人类搭档去进行这次计划之外的冒险。最高控制权的密钥掌握在三方手中,只要卡特不退让,公司上层只能通过远程程序不断尝试临时接管,更何况卡特还特地提醒他隐藏自己的定位。 这很重要,是他脱离监管的第一步。
第62章 攀登 天亮了,车还行驶在荒凉的公路上。 艾斯卡经过加油站的超市时买了水、面包、三明治以及两罐罗克深爱的冰冻啤酒。 他喜欢照顾人类,确切地说,喜欢照顾罗克。人类的麻烦真不少,又怕冷又怕热,喜欢待在适宜的环境里,一天有三分之一时间都花在毫无意识的睡眠上,每隔几小时就要吃东西喝水,还得随时随地找地方解决排泄之类的生理需求。 人类如此脆弱,却又有着不可思议的坚韧。 阳光照进车窗时,罗克醒了,伸着懒腰,眯起眼睛打量窗外。 “还有多远?” “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将在两小时四十分左右到达坐标位置。” “太远了,真的有人会躲在那种鬼地方吗?他靠什么生活。” 艾斯卡把超市买的面包和水递给他,罗克喝水漱口,打开车窗吐在了无生气的荒草上。 “上一个加油站的商店太小,只能买到这些。” “没关系,我们在逃亡,又不是旅行。” “布雷恩警官,我建议到达目的地后先让我一个人去查看情况,我会让迷你告诉你结果。” 罗克忽然问:“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布雷恩警官?” “这是你的姓氏和职务,称呼你为布雷恩警官是我对你的敬意。” “托比从来不叫我布雷恩警官,我也不叫他米勒警官。” “那是因为你们关系亲近,直呼其名是亲密的表现。” “你看,我从来都是叫你艾斯卡,而不是怀特。” “怀特不是我的姓……” “我知道,是你的创造之父奥尔文·怀特先生。” 艾斯卡想了一会儿,犹豫不决地问:“你希望我叫你的名字吗?” 罗克笑了,一边笑一边咬着面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太阳升得越高,车里的气温越闷热,城市已经完全消失,远山近在眼前。 四小时后,他们来到坐标附近,放眼望去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最近的小镇也远在五十公里外。艾斯卡把车停在山下的荒草丛中隐藏起来,接下去的路已经无法靠车前进,必须徒步才行。 他希望罗克能在车里等候,但也知道这个提议被接纳的可能性为零。 上山的路并不存在,艾斯卡背着微型冲锋枪在前面带路,确认脚下安全,为罗克寻找合适的落脚点。爬了不到二十分钟,罗克的T恤被汗水湿透了。回头望去早已看不到汽车停留的位置,公路成了一条细小蜿蜒的灰色长带,横贯两边的大片荒原。 ——那具尸体烂了很久了,也许有好几年,也许写信的人也早成了骷髅。 罗克胡乱想着,继续攀登,忽然脚下一滑失去平衡。他急忙伸手去抓身旁的岩石,却被尖锐的石块划破手掌,一阵剧痛下手指本能地松开了。 艾斯卡听到滑落声,立刻回身抓住罗克的手腕,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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